第11章 赶尸奇人 （下）
羽薇远远地避开，待行尸一一通过庙门，完全进入破庙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极不情愿朝庙里走。要不是天黑路滑，四下都是泥泞，身体又十分疲倦，她真不想沾染这个晦气，最好直接离开破庙，有多远就跑多远。
“为什么你唱歌他们就会跟着你走？我唱歌，他们也会跟我走吗？他们会不会走丢？额头上贴的什么啊……”阿破倒对行尸队完全没有顾及，屁颠屁颠地跟在苗族汉子身后，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苗族汉子驱使行尸挨着墙根横并一排地靠好后。收起摄魂铃，坐到柴堆前，重新点燃柴火，再掏出酒壶，拔开塞子便饮。
阿破蹲在苗族汉子身边，脸上颇有怨气，问道：“你这人不好，我跟你说话，你装没听见。”
苗族汉子苦笑道：“对不住啊，小兄弟。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苗族汉子将酒壶递给阿破，“山里湿气重，来喝口酒去去寒。”
阿破接过酒壶，闻了闻，狐疑道：“这是什么？”
“尝尝吧，这可是好东西。”
阿破仰头咕噜咕噜地大灌了一口，放下酒壶面不改色，咂了咂嘴道：“味道怪怪的。”
苗族汉子见阿破喝得生猛，赞道：“好酒量。”
八八在阿破肩上伸出青藤，嚷道：“我也要喝。”
苗族汉子笑着将酒再递给八八，笑道：“好，你也来一口。”
八八用青藤缠住酒壶，提上来便往嘴里倒，酒水入口，辛辣刺鼻，一下子呛得它眼泪鼻涕齐流，咳嗽个不停。
苗族汉子与阿破哄然大笑。
大笑声中，羽薇默然入庙，一个人静静地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
破庙中柴火跳动，呼呼燃烧。焰影摇曳，断然将庙堂分割成几个明暗不同的世界。
庙堂中央破旧的巨石佛像积灰孤卧；墙根处并列着一排死尸，幽森可怖；火堆旁苗族汉子与阿破、八八对饮，欢笑不绝；羽薇独坐在角落里，怅然无语。
苗族汉子发现了羽薇，对她举壶笑道：“夜里霜重，姑娘也来喝一口酒吧，暖暖身子。”
羽薇礼貌性地笑了笑，拒绝道：“多谢，先生自饮便是，不用管我。”
苗族汉子似乎看穿了羽薇的心事，放下酒壶，叹了口气，道：“我们赶尸借道，本该昼伏夜行，以避行人。此番从北疆归来，一路山势崎岖，又罕见行人。我贪图方便，就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因此坏了规矩。若惹得姑娘厌恶，姑娘尽管吩咐，我随时可以离开。”
羽薇没料到他反应会如此激烈，略感过意不去，歉然道：“先生多虑了，我只是不会饮酒而已。”
她怕苗族汉子会劝她试饮，连忙调转话题，道：“先生如何称呼，为何会行至北疆，赶尸不是只限于湘西一带吗？”
苗族汉子道：“在下仡轲庆。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北疆战事连连。无相国、荒狼、巨牙三族在前朝余孽的撺掇下组成联军，大举犯我国疆。四王爷奉天子圣谕，领军远征。远征军会合边防军与三族联军在雍州边陲天水、下卞、朝邑、西凉等七城频频交手。四王爷虽然勉强抵住三族联军的入侵，但也损兵折将，死了不少将士。死去的将士大部分就地火化，少部分因生前杀敌有功，四王爷特赐遗体归乡，让其落叶归根。我此番带回的客人，都是远征军中祖籍梁州的兵尉级将领。”
羽薇虽然一直在外漂泊，却鲜少接触到国土战事，对军征兵伐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只是听仡轲庆简述几句，也感受得到，国土之争相当的悲壮惨烈。羽薇忍不住向靠在墙边那一排尸体望去，果见具具皆高大魁梧，虽已死去多时，也仍能看到黄符下脸上硬朗分明的棱角。
仡轲庆续道：“从北疆到梁州山高路险，车马不便，要运遗体返乡也只有靠我们湘西族人‘引渡’。哎，我仡轲庆堂堂七尺之躯本该歃血从戎、戍守边疆与众兄弟一齐抵御外寇。奈何区区一生所学只在赶尸引渡，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为国效力。”
羽薇对仡轲庆印象大改，柔声道：“先生辛苦，只要有报国之心，方式几何亦是殊途同归。”
“你们在说什么？”阿破与八八偏着脑袋看着羽薇与仡轲庆二人，不解道，“鼠兔童龟？又是老鼠，又是兔子，又是乌龟。就跟我爹以前背书一样咿咿呀呀的，让人听不明白。”
仡轲庆看着阿破与八八一脸精神，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不过瞬间逸去，朗声笑道：“小兄弟无忧无虑，倒是令人羡慕。听不明白，不听也罢。”
仡轲庆解下腰间包袱，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黄纸包，纸包打开里面竟是半只烧鸡和几个馒头。仡轲庆将烧鸡递给阿破，笑道：“小兄弟，饿了吧，来，吃点。”
“哦哇！”阿破与八八见到烧鸡立刻四眼冒光，两人自出洪荒后寻不到猎物，饥肠辘辘，直到遇见羽薇，才找到些许食物垫肚子，却还远远没到饱腹的状态。此刻见到食物，又有之前尝过的美味馒头，两人立刻高兴得哇哇大叫。阿破接过烧鸡馒头，和八八毫不客气的对啃起来。
仡轲庆见他们吃相夸张，付诸一笑，转头对羽薇道：“姑娘若不嫌弃，这还有几个馒头，可以垫垫肚子。”
羽薇虽对仡轲庆大为改观，但也没到敢吃赶尸人东西的地步，连忙摆手道：“多谢先生美意，我不饿。”
“是吗？”仡轲庆将馒头放回纸包里，右手挥袖，以羽薇看不见的角度放出一只青色蛊虫，随口道，“我看两位举止亲密，夜宿荒郊毫不避讳，莫非两位是从家中私奔而来，逃婚至此？”
青色蛊虫围着仡轲庆的袖口绕了两圈后，便拍翅朝羽薇飞去。蛊虫只有绿头苍蝇般大小，在昏暗的破庙里飞行，肉眼根本难以察觉。
“私奔，逃婚，和他？”羽薇面上一红，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与这小子也是初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阿破正啃着烧鸡，嘴里塞满鸡肉，忽然伸手拍了拍额头，口齿不清地道：“怎么突然有点头晕……”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也是，晕乎乎的……”八八直接从阿破肩头跌落，滚到地上。
青色蛊虫落到羽薇雪白的脖子上，化作一道绿影钻了进去，在她皮肤上留下豆大的红印。
(本章完)
“为什么你唱歌他们就会跟着你走？我唱歌，他们也会跟我走吗？他们会不会走丢？额头上贴的什么啊……”阿破倒对行尸队完全没有顾及，屁颠屁颠地跟在苗族汉子身后，提出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苗族汉子驱使行尸挨着墙根横并一排地靠好后。收起摄魂铃，坐到柴堆前，重新点燃柴火，再掏出酒壶，拔开塞子便饮。
阿破蹲在苗族汉子身边，脸上颇有怨气，问道：“你这人不好，我跟你说话，你装没听见。”
苗族汉子苦笑道：“对不住啊，小兄弟。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苗族汉子将酒壶递给阿破，“山里湿气重，来喝口酒去去寒。”
阿破接过酒壶，闻了闻，狐疑道：“这是什么？”
“尝尝吧，这可是好东西。”
阿破仰头咕噜咕噜地大灌了一口，放下酒壶面不改色，咂了咂嘴道：“味道怪怪的。”
苗族汉子见阿破喝得生猛，赞道：“好酒量。”
八八在阿破肩上伸出青藤，嚷道：“我也要喝。”
苗族汉子笑着将酒再递给八八，笑道：“好，你也来一口。”
八八用青藤缠住酒壶，提上来便往嘴里倒，酒水入口，辛辣刺鼻，一下子呛得它眼泪鼻涕齐流，咳嗽个不停。
苗族汉子与阿破哄然大笑。
大笑声中，羽薇默然入庙，一个人静静地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
破庙中柴火跳动，呼呼燃烧。焰影摇曳，断然将庙堂分割成几个明暗不同的世界。
庙堂中央破旧的巨石佛像积灰孤卧；墙根处并列着一排死尸，幽森可怖；火堆旁苗族汉子与阿破、八八对饮，欢笑不绝；羽薇独坐在角落里，怅然无语。
苗族汉子发现了羽薇，对她举壶笑道：“夜里霜重，姑娘也来喝一口酒吧，暖暖身子。”
羽薇礼貌性地笑了笑，拒绝道：“多谢，先生自饮便是，不用管我。”
苗族汉子似乎看穿了羽薇的心事，放下酒壶，叹了口气，道：“我们赶尸借道，本该昼伏夜行，以避行人。此番从北疆归来，一路山势崎岖，又罕见行人。我贪图方便，就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因此坏了规矩。若惹得姑娘厌恶，姑娘尽管吩咐，我随时可以离开。”
羽薇没料到他反应会如此激烈，略感过意不去，歉然道：“先生多虑了，我只是不会饮酒而已。”
她怕苗族汉子会劝她试饮，连忙调转话题，道：“先生如何称呼，为何会行至北疆，赶尸不是只限于湘西一带吗？”
苗族汉子道：“在下仡轲庆。姑娘有所不知，近来北疆战事连连。无相国、荒狼、巨牙三族在前朝余孽的撺掇下组成联军，大举犯我国疆。四王爷奉天子圣谕，领军远征。远征军会合边防军与三族联军在雍州边陲天水、下卞、朝邑、西凉等七城频频交手。四王爷虽然勉强抵住三族联军的入侵，但也损兵折将，死了不少将士。死去的将士大部分就地火化，少部分因生前杀敌有功，四王爷特赐遗体归乡，让其落叶归根。我此番带回的客人，都是远征军中祖籍梁州的兵尉级将领。”
羽薇虽然一直在外漂泊，却鲜少接触到国土战事，对军征兵伐更是一无所知。不过只是听仡轲庆简述几句，也感受得到，国土之争相当的悲壮惨烈。羽薇忍不住向靠在墙边那一排尸体望去，果见具具皆高大魁梧，虽已死去多时，也仍能看到黄符下脸上硬朗分明的棱角。
仡轲庆续道：“从北疆到梁州山高路险，车马不便，要运遗体返乡也只有靠我们湘西族人‘引渡’。哎，我仡轲庆堂堂七尺之躯本该歃血从戎、戍守边疆与众兄弟一齐抵御外寇。奈何区区一生所学只在赶尸引渡，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为国效力。”
羽薇对仡轲庆印象大改，柔声道：“先生辛苦，只要有报国之心，方式几何亦是殊途同归。”
“你们在说什么？”阿破与八八偏着脑袋看着羽薇与仡轲庆二人，不解道，“鼠兔童龟？又是老鼠，又是兔子，又是乌龟。就跟我爹以前背书一样咿咿呀呀的，让人听不明白。”
仡轲庆看着阿破与八八一脸精神，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不过瞬间逸去，朗声笑道：“小兄弟无忧无虑，倒是令人羡慕。听不明白，不听也罢。”
仡轲庆解下腰间包袱，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黄纸包，纸包打开里面竟是半只烧鸡和几个馒头。仡轲庆将烧鸡递给阿破，笑道：“小兄弟，饿了吧，来，吃点。”
“哦哇！”阿破与八八见到烧鸡立刻四眼冒光，两人自出洪荒后寻不到猎物，饥肠辘辘，直到遇见羽薇，才找到些许食物垫肚子，却还远远没到饱腹的状态。此刻见到食物，又有之前尝过的美味馒头，两人立刻高兴得哇哇大叫。阿破接过烧鸡馒头，和八八毫不客气的对啃起来。
仡轲庆见他们吃相夸张，付诸一笑，转头对羽薇道：“姑娘若不嫌弃，这还有几个馒头，可以垫垫肚子。”
羽薇虽对仡轲庆大为改观，但也没到敢吃赶尸人东西的地步，连忙摆手道：“多谢先生美意，我不饿。”
“是吗？”仡轲庆将馒头放回纸包里，右手挥袖，以羽薇看不见的角度放出一只青色蛊虫，随口道，“我看两位举止亲密，夜宿荒郊毫不避讳，莫非两位是从家中私奔而来，逃婚至此？”
青色蛊虫围着仡轲庆的袖口绕了两圈后，便拍翅朝羽薇飞去。蛊虫只有绿头苍蝇般大小，在昏暗的破庙里飞行，肉眼根本难以察觉。
“私奔，逃婚，和他？”羽薇面上一红，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我与这小子也是初识，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阿破正啃着烧鸡，嘴里塞满鸡肉，忽然伸手拍了拍额头，口齿不清地道：“怎么突然有点头晕……”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也是，晕乎乎的……”八八直接从阿破肩头跌落，滚到地上。
青色蛊虫落到羽薇雪白的脖子上，化作一道绿影钻了进去，在她皮肤上留下豆大的红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