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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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土木惨败国蒙羞(六)



樊忠还没来得及说话,也先不耐烦地叫道:“好小子,本王不耐烦跟你们纠缠,咱们干脆点,现在你毫发无损,本王倒是有心,见识见识你的赤胆忠心,待会要是动起手来,本王难保你毫发无损,那时你可就不叫舍命显忠心了,最多叫个负隅顽抗!麻利点,要动手现在就自尽!”

于冕动动口唇,想要说什么。可是现在也先咄咄逼人的口气,显然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于冕又能说什么呢?是叫自己家里的护府大将军、好战友赶快自尽,显示忠诚吗?还是劝他不要自尽,跟着自己与也先拼到底?他一心盼望有奇迹发生,最好明兵现在就能恢复体力,冲过来跟也先大战一场,救下自己三人,可是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樊忠忽然转过身来,笑着对也先道:“也先,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也先饶有兴趣地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王就听听你的临死之言,说吧,你想和本王打什么赌?”

樊忠哈哈大笑道:“我赌你在一个时辰之内,不敢伤害我皇!”

也先也笑了,道:“这是为何?”

樊忠道:“也先,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你敢不敢和我赌?”

也先哈哈大笑道:“笑话,本王现在兵强马壮,长矛利箭,对付不了你们这些残兵败将?哼,你说,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本王不敢伤害这个皇上?”

樊忠冷冷地道:“也先,你大兜圈子,不过是没胆与我赌罢了,何必欲盖弥彰?”

也先收住冷笑,沉声道:“既要打赌,赌注是什么?”

樊忠也不跟他客气,道:“既然这个赌与我皇有关,赌注自然就是我皇的平安!也先,你究竟有没有胆子和我赌?”

也先冷笑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这是拖延时间的话,也先心里清楚,自己决不会在一时三刻之内,立即动手杀了这个汉人皇帝。早在他出征前,瓦剌王脱脱不花一再叮嘱他,务必活捉汉人皇帝,好长长见识,瞧瞧汉人皇帝的模样。况且也进也给自己说过,中原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可不像蒙古草原,既容易收拾局面,又方便治理。只要捉住汉人皇上,就可以依靠他,先稳定住局势,以后才能控制住局面。

虽然瓦剌人远在蒙古大漠,但也道听途说,了解到一些小道消息:朱氏皇族把不可一世的蒙古人赶回了大草原,搜刮了不少金银财宝,全部留给了子孙后代,以防哪天蒙古人卷土重来,将汉人的天下又夺了去,朱氏皇族的子孙们就可以依靠这些财宝,再招兵买马,赶走鞑子。这些金银财宝藏在一个地方,一向只有朱氏皇族子孙才知晓,瓦剌跟明朝比起来,单论财富,那是远远不如,所以脱脱不花和也先都对这笔巨额财富垂涎三尺,在汉人皇帝没有说出这些财宝藏身地点之前,他们自然不会杀了朱祁镇。

也先派大批人马,前来追击三人,虽然大占上风,却迟迟不肯下杀手,正是为了那笔财富着想。否则,以他的火爆脾气,哪会跟樊于二人啰嗦这么长时间?

樊忠察言观色,瞧出了一些蹊跷,冒险一试,刚好击中了也先的要害。

樊忠淡淡地道:“我若赢了,只求大王永远不要和我皇为难;我若输了,便请大王亲手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愤,我决不还手,大王意下如何?”

也先哈哈狂笑道:“好小子,你的脑袋瓜子恁的好使,今日你必死无疑,现在却拿一条必死之命,跟本王打赌,王公公虽然心机深沉,怕也不如你这般奸诈狡猾!”

樊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激他一将:“怎么,也先,你怕了,不敢和我赌?”

也先自然知道这招激将之法,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情势怎么变化这么快,刚才自己大占生风,正是用激将法胁迫他,哪知樊忠现在又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这其中的缘由,也先百思不得其解。

樊忠掌握了主动权,咄咄逼人地向也先攻击,也先在两军面前,为了自己的脸面,怎能示弱?他咬了咬牙,硬撑道:“本王跟你赌了!只是这样赌法,太不公平,你提出打赌,赌注赌法都由你来定,这不公平!”

樊忠不和他争执,道:“一言为定,既然你敢和我赌,那结果就由你来说,这样公平了吧。”也先暗自思忖:“这个汉人不简单,本王必须另出奇招,方能对付他,俗话说兵不厌诈,好,本王先教他一个乖,我就敢杀了这个汉人皇帝,看样子,他怎会让我真杀了这个皇帝?兵不厌诈,这违背了我族朴实的传统,但为了一统天下,今日小小的一句假话,却又算得了什么?”

也先打定主意,但见樊忠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料他必有诡计,心中暗暗发虚,忽的想起自己有大军压阵,局势完

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心下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樊忠截口道:“且慢!也先,刚才你逼我说真话,不知你瓦剌人有没有我汉人一半的诚信?”

也先见他瞧出自己的心思,大惊失色,樊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也先的一举一动,也先脸色微变,岂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这下更证实了他的想法:也先不敢真的伤害皇上!他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樊忠只盼能拖住一时三刻,局势可能还有转机,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也先冷冷地道:“好小子,算你赢了!”说罢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樊忠。

樊忠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大王,承让承让,只求大王能遵守诺言,不要加害我皇!”

也先怒气冲冲地叫道:“本王岂是不讲信用之人?答应你的,自然说到做到!好了,现在轮到你了,该你证明你的忠诚了,还不快快动手?”

樊忠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也先,只要你遵守诺言,你想要的,自然就会得到!”

说时迟那时快,樊忠扔下双锤,闪身欺进一名瓦剌兵,随手从他箭袋里抽出一支长箭,转身对朱祁镇淡淡一笑,道:“皇上,微臣但尽人事,现在只好听天由命了,皇上,多多保重!”说完掉转箭尖,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插了下去,只听得“扑哧”一声,鲜血从他胸口泉涌而出。

朱祁镇慌忙叫了一声:“不要!”跟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但樊忠一心求死,他哪里阻得住?朱祁镇猛地清醒过来,望了周围的瓦剌兵一眼,随即站定,再不敢往前走一步,目光定定地望着樊忠,脸上交织着害怕、愤怒、恐慌之色,现在瓦剌大占上风,他怎敢轻举妄动?

于冕见樊忠和也先渐渐打破僵局,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心神不属时,竟来不及阻止樊忠,失去了这位好战友,自己马上要孤军奋战了。

但见樊忠强忍着一口气,脸露微笑,对朱祁镇笑道:“天佑……大明……皇上……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说话断断续续,忽的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气绝身亡。

也先冷冷地瞧着这一幕,忽的抬头望着于冕,狠狠地道:“好小子,他的下场你也瞧见了,你还想阻拦本王吗?”

于冕理了一下头绪:“也先和樊忠打赌认输,接着樊忠舍生取义,挫败了也先的阴谋,也先定然心怀不岔,做事可能不依常理,况且我还不清楚,也先究竟敢不敢伤害皇上,我要是一时逞勇,现在瓦剌兵可是箭在弦上,稍有闪失,我想打就打,想逃就逃,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了,我就拼了这条命,可是皇上呢,他事关国家大事,岂可稍有闪失?现在我只能和也先接着周旋,先平息他的怒火,接着再想办法。”主意打定,迎上也先的金刚怒目,顺口道:“也先,你想怎样?”

也先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怒气,笑道:“你也瞧见了,那小子可是自尽的,只是跟本王有那么一点点关系,不过本王一向宽大为怀,对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也懒得计较那么多。”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望着朱祁镇,续道:“如此最好,本王终于见识到了你们汉人的忠义,很好很好,本王愿赌服输,既然答应了那小子,就不会要了你的小命,你尽可放心。”说着转过身来望着于冕,狠狠地道:“于冕,你屡出恶言,对本王甚是无礼,依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于冕听到也先遵守诺言,皇上暂时无性命之忧,心下松了口气,笑道:“也先,只要你不与我皇为难,你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吧,正如你所说,我早晚都是死,逃不出你手掌心的。”

也先冷冷地道:“好!现在你总算不拖泥带水了,够爽快!本王要的就是这句话,本来我有心放你一马,把你带到你爹面前,瞧一场好戏,可是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本王要你和那小子一样,你愿意吗?”

于冕哈哈大笑道:“也先,不要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我早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口里说得那么好听干嘛?哈哈,也先,你见到我们汉人一言九鼎,你瓦剌是不是给比下去了,你故意说一些撑场面的话,想在我面前糊弄过去?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

也先忍耐不住,叫道:“臭小子,一派胡言,本王早就听说过,你们汉人一向奸诈狡猾,你也不比那小子差多少!我瓦剌人向来说话算话,半点不比你们汉人差,你休得胡言乱语!”

于冕正是要激怒也先,好叫他沉不住气,跟自己斗嘴,这样才能拖延时间,才有希望等着奇迹发生。现在目的达到,于冕心下大喜,道:“也先,刚才你还说不与我计较,不料转过身来,就把自己说的话全当做狗屁,半点也做不得数,念念不忘地想取我性命,哼,还偏要说你瓦剌人如何如何,真让普天下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他故

意仰天狂笑。

也先大怒,暴喝道:“好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胆敢如此辱骂本王,你是全天下第一个!”脸上渐现杀气。

于冕毫不畏惧,道:“也先,你究竟想怎样?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不要跟我大兜圈子了,你也不回头看看,现在你的属下也累了,他们不想再打下去了,他们想回家啊,哈哈,也先,你想要杀我,这就动手吧,不要磨磨蹭蹭了,将来不知还有多少人会耻笑你,笑你们瓦剌人说话不算话,个个都是说话不算数的老骗子,尤其是你!也先,到时骂你的不计其数,我不过是开个头罢了,哈哈,哈哈……”

也先闻言一怔:“现在杀了他,我说话就不算话了,这是哪门子歪理?”也先想不清楚,一时不好发作,沉声道:“好小子,都说你们汉人有一肚子阴谋诡计,今天领教你二人的本事,本王终于发现了,王公公跟你们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作茧自缚,他说的话出了问题,让于冕钻了空子,束缚了他的手脚。

于冕听也先这话绵里藏针,笑了笑,道:“也先,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心下嘀咕道:“最好永远不要再见面了!”说完转身扶着朱祁镇,想要趁机逃走。

也先不再多想,厉声喝道:“且慢!本王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着了你小子的道?现在本王懒得想了,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只答应过那小子,不害你们皇上的性命,可没答应放你们走!”

于冕闻言,暗叫大事不好,转过身来,故意冲也先怒叫:“也先,你究竟想怎样?”

也先不想看于冕,只盯住朱祁镇,冷冷地道:“很简单,你们乖乖地跟我走,要不然,那就是你们出尔反尔,先毁了诺言,到时可怪不得本王对你们不客气!”

于冕见事情要糟,道:“也先,你不是说过不害我们吗,怎么现在又想反悔?”他竟然偷梁换柱起来,本来也先只说不害朱祁镇,现在于冕却硬要把自己也加进去。

也先不耐烦地叫道:“本王可没说过放你们离开!臭小子,你们跟不跟我走?本王现在可没耐心了!”说完,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于冕,只要于冕敢说出半个“不”字,立时就会被万箭射成刺猬。

于冕心神大乱,立即默运玄功,收束心神,知道现在已经回天无力了,恨恨地道:“也先,我们可以跟你走,不过你最好对我们皇上好点,不能给我们上枷锁!”

也先冷哼道:“要走就走,啰嗦什么!”

于冕无奈,扶着朱祁镇大步前行。

瓦剌弓弩手散成一个圆圈,围住二人,向瓦剌大营方向留下一个缺口,好让他二人通行。

于冕正眼也不瞧他们,扶着朱祁镇,大步前行。

这些瓦剌兵依然张弓搭箭,生怕于冕护着汉人皇帝逃脱。

也先见状,打了声呼哨,于冕不知他又有什么诡计,转身望去,只见无数瓦剌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冲向刚才那个缺口处,于冕一时不清楚也先想干什么,忽的想起明军大多数人马,现在他们都还在那个缺口处,这些瓦剌兵是去对付他们的。

果不其然,只听也先大声下令道:“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瓦剌兵大声应命,纷纷张弓搭箭,挥舞马刀,砍瓜切菜般大肆屠杀明军,明军虽有人拼死抵抗,但瓦剌兵得势不饶人,全力攻击明军,他们怎么挡得住这虎狼之师?

一时间,明军的惨叫声遥遥传来,虽然现在人喊马嘶,朱祁镇和于冕也能听到明兵的哀嚎,于冕热泪盈眶,却束手无策,朱祁镇面无表情地低头走路,似是根本不将这些士兵的性命放在心上。

土木堡一战,明军全军覆没。五十多万大军,多数被也先派兵屠杀而死,剩下的有人趁乱逃到远处,有人受伤被俘,眨眼之间,明军土崩瓦解,更严重的是,土木堡和大同两个重要关口已经落入也先手中,大明京师无险可守了,也先带着瓦剌兵,**,一路势如破竹,直取大明京师!

也先暗使掉包计,把于冕和朱祁镇分开,亲自带着朱祁镇,直奔京师,派人押着于冕,回去应付脱脱不花。

也先有自己的打算,虽然现在擒住了这个汉人皇帝,但他早有谋反之心,想要夺了脱脱不花的皇位,取而代之,一路上,他派专人伺候朱祁镇,并不折磨这个汉人皇帝,只想把朱祁镇留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实现心中的理想。

瓦剌大军杀气腾腾地袭向大明京师,也先屡屡下令,叫大军加速前进,想以最快的速度,攻得京师守军措手不及!一时间,传令兵前后奔走传令,到处人喊马嘶,更有瑟瑟秋风,将瓦剌战旗吹得高高飘扬,猎猎作响,也先望见,心下狂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