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论说书先生的来历
夜难免会散去。
就像铺散在草履间的甘露，总会随着朝阳升起而渐渐蒸腾。
山间自有清风徐来，哗哗扇动高枝上浓密树叶，奔走在丛林深处，最后归于山脚那处栽满萸荼草的原野。
多有凋零片花，沉浮其间，尽是美艳清雅。
有三两走兽在一棵粗壮大树下不停吱歪吼叫，似正在为他们眼前那颗从树上掉落下的坚果而争辩。
争辩声愈发汹涌，呜呜声灌满空气，蓄势待发，仿若下一刻，便要撕咬成一团。
离坚果最近的那只，两侧被包围住，但它却不移开一步，尖锐的牙齿被毫不留情显现而出，面部狰狞。不知是因为霞光映在它的瞳孔还是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它的眼睛格外殷红。
一声嘶叫突兀响起，在清晨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出。紧随着便有阵阵低吼和撕咬声接连不断传来，惊起满林飞鸟。
声音顺着山风不断上扬，直至迂回在山顶而停下。
山顶那人睁开双眼，伸手从凉薄空气中凝了些水雾往脸上搓了搓，粗简的洗过脸，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天际撒下的晨光发出喃喃赞叹声，闲适自在。
光线柔和遍布他的脸颊，白净细腻如孩童那般，清秀有型的眉眼，标准有致的嘴脸如同模子里烙刻出来无二。
他自然是酒七，许是因为山顶景致颇佳，空气晰新，微风正好，所以他一如前夜那般，在宗外的山顶闭目修神。
兽鸣杂乱无章自某处传来让他一阵错愕，踮脚迈步，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便出现在某棵粗壮的树下，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蜷缩呜咽着，身上的血迹从毛发中渗透而出，流淌在枯叶间。
酒七看着它，嘴里吐出一些听起来很别扭的字句，想要发出那些字句似乎必须压挤着嗓门，有些嘶哑，又有些深沉，难免会让人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简单的字句又极为复杂，三两句话过后，颤颤巍巍躺在树下的小兽眼光有些呆滞，片刻后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数次跌倒，将身下焦黄清脆的枯叶压碎，发出咔咔响声，它最终还是立起身子，用鼻尖蹭蹭酒七耷拉下的衣角，随后怏怏离去。
朝阳又高挂一分，直至远处再次传来几道凄厉鸣吼声，酒七才起身离开。
……
某片阴暗角落里，一道小小身影，坚强的迈着脚步，近乎拖拉着身子前进，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迹。隐隐能看到，它的嘴里叼着一颗淡黄色坚果，约么有它眼睛大小。
那颗淡黄色的坚果上，泛起点点光斑，起初似有若无，最后光斑愈来愈盛，散发出无量宏光。
不多时，那颗坚果所散发出的宏光将那道瘦削娇小的身影给包裹，点点渗透进它的身体。
天依然清澈，风依然微凉，只是多了几道不可见的光。
……
酒七抬手掸去衣服上沾染的草屑，一如既往，回到观试台静静坐着。
他有些意外，竟然有人比他更早。
正对面某个角落里，平静的坐着一个人。
那人山羊胡从下巴上耷拉到颈脖间，人中上那两道小胡子有些斜，看起来很不自然，好像某户人家年关时所贴歪的横幅。
一张清秀的脸颊与那些粗糙的胡子对此起来显得格外不符，让人很轻易便能识破那层伪装。
随意的伪装或许算不上伪装。
难道只是为了好看？还是有趣？
有趣的是，他正在对酒七笑。
倾斜而下的眼角弯成一条小沟，茸茸的胡子乱糟糟在空中不时跳动，看起来更像某些玩杂耍的小丑。
他起身了，跨着诡异的步子走来。
时而大步，时而小步，让人觉得他的脚有些跛，山羊胡随着他的身体上下跳动，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没几步他便走到酒七身旁，就近坐下。
那身灰衣看起来有些破旧，因为长时间水洗而有些发白，邋遢模样给人一种穷酸的感觉，好比某家小饭馆里驻留的说书先生，靠口才来混些小钱糊口。
看着他突然走来并坐下，酒七不解，随即将疑惑的目光递过去，显得有些迟钝。
那人倒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兄台，我们关注你好久了。”
酒七问道：“说书先生？”
昨晚他向那些用他输赢来做赌注的人了解过一些什么，当即便猜想到这种可能，也顺便当了一把渔翁。
那人听到说书先生也是一阵诧异，说道：“这个，说书先生只是副业。”
副业？这个词让酒七满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
“兄台听说过一线通没有？”那人说道：“在下是一线通二代引线人，袁方。”
“一线通？那是什么？”
“一个网进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只要你出的价合理，便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酒七咽口唾沫，瞪着眼睛，有些惊讶，说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晴。”
“洛水涨了多少？”
“三分。”
“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
……
几句对话后，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空气开始安静。
旋即，叫袁方的那个人察觉到什么，一脸茫然，连连摆手，嘴里一连吐出数个不字。
他看着把自己绕糊涂的酒七，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轻轻咬住牙关，袖中的拳头不觉间紧了紧。
酒七转过头，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戏谑道：“那些跟踪我的黑衣人都是你派来的吧。虽然我不予理会，但并不代表我不想理会，哪有人喜欢自己干些什么都会被人盯着，就算你们做的再隐蔽又如何？跟踪我所为什么目的？你来找我又是什么目的？”
台上已经有人陆续前来，一些人看到如此早来的酒七，旋即开始滋生议论。
他浑然不在意，只是静待着袁方的答复。
袁方沉默良久，最终抖了抖手，伸进怀中，缓缓拿出一块烫金令牌。
那块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长宽有致，整体呈矩形，令牌两面皆被刻上‘通’字。其一端用精细丝线系住，丝线上串了八颗翠绿无暇，透剔晶莹的宝珠，温润养目。
酒七看着那块令牌，问道：“这是什么？”
袁方回道：“我们一线通特有万通令，如若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打探，注入神元会有线人与你对接，持令即可获得你想要的消息。”
“似乎，很有趣。”
“的确有趣，家师对你可颇有兴趣，连万通令都这样白白赠送，多少人想得都得不到。”
他微微蹙眉，看着袁方递给他的令牌，沉思片刻，便收了起来。
“天下没有白来的便宜。”他向袁方问道：“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关注的地方？就凭一个榜名？”
袁方回道：“与榜名是有那么点关系，不过相比之下，家师看重的可不止这些。万通令也送出去过那么几块，不过那些都是大人物，至于为什么会赠予你一枚，我也不清楚。”
袁方摆手，示意不知其中原由。该交代的交代完了，他起身离开。
似乎说了太多话，那贴在人中上的一撮胡子几欲掉落下来，让他忍不住吹了吹。最终还是瞪着眼睛伸手将其给撕了下来，吹胡子瞪眼，然后，撕胡子？
估计是因为有些恼怒，所以才瞪眼撕胡子。
袁方刚离开不久，李风和叶落方才相继而来。
叶落依旧那般，一身素衣裹身，长发被梳的整整齐齐，扎成数绺，一根银簪横在发髫间。淡淡的清妆涂抹，显得眉目清秀，容颜颇佳。
李风更是如此，一身华丽锦衣显得庄严高贵，清举爽朗，言笑间又潇洒自如。
酒七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心想，怎么都生的如此好看？
他并不知道某处正在有三两少女小声议论。
“他就是酒七，这两天可真出名了，之前还从未听过，一出现就是上了望天榜，还是十五名呐。”
“对啊对啊，你看他，长的还眉清目秀，尖俏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一双浓眉大眼，可真是好看。”
“还有那一身白衣，洁白无瑕，腰际携带着一把青色佩剑，看起来真是潇洒从容。”
“他都快赶上李优雅了，哎呀，我……”
那名女子脸色微红，捂着脸许久不曾平静。
……
此时正在自叹摇头的酒七如果听到她们的话，估计会目瞪口呆。
他自然不可能听得到。
对着两人笑笑，继而平静下来。他伸手触碰下被他收在怀中的那块令牌，若有所思。
他曾有耳闻，一线通与其他宗派不同，可谓是自成一派，主要是靠收集情报，网罗天下大小事，再将这些不可告人，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以某种手段卖出去。
其内甚是神秘，不仅在洛州设有落脚点，其他州甚至是四海，都有耳目。
酒七越想越发疑惑不解，一线通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突然，他眼角闪过两道白光，白光自发跳动，如同两团火焰，无比诡异。
他来自兽族，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关乎到他的安危甚至生死。
以两族现在这种关系来看，他暴露自己身份绝对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本章完)
就像铺散在草履间的甘露，总会随着朝阳升起而渐渐蒸腾。
山间自有清风徐来，哗哗扇动高枝上浓密树叶，奔走在丛林深处，最后归于山脚那处栽满萸荼草的原野。
多有凋零片花，沉浮其间，尽是美艳清雅。
有三两走兽在一棵粗壮大树下不停吱歪吼叫，似正在为他们眼前那颗从树上掉落下的坚果而争辩。
争辩声愈发汹涌，呜呜声灌满空气，蓄势待发，仿若下一刻，便要撕咬成一团。
离坚果最近的那只，两侧被包围住，但它却不移开一步，尖锐的牙齿被毫不留情显现而出，面部狰狞。不知是因为霞光映在它的瞳孔还是一些其他原因，总之它的眼睛格外殷红。
一声嘶叫突兀响起，在清晨山林间显得格外突出。紧随着便有阵阵低吼和撕咬声接连不断传来，惊起满林飞鸟。
声音顺着山风不断上扬，直至迂回在山顶而停下。
山顶那人睁开双眼，伸手从凉薄空气中凝了些水雾往脸上搓了搓，粗简的洗过脸，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对着天际撒下的晨光发出喃喃赞叹声，闲适自在。
光线柔和遍布他的脸颊，白净细腻如孩童那般，清秀有型的眉眼，标准有致的嘴脸如同模子里烙刻出来无二。
他自然是酒七，许是因为山顶景致颇佳，空气晰新，微风正好，所以他一如前夜那般，在宗外的山顶闭目修神。
兽鸣杂乱无章自某处传来让他一阵错愕，踮脚迈步，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便出现在某棵粗壮的树下，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兽蜷缩呜咽着，身上的血迹从毛发中渗透而出，流淌在枯叶间。
酒七看着它，嘴里吐出一些听起来很别扭的字句，想要发出那些字句似乎必须压挤着嗓门，有些嘶哑，又有些深沉，难免会让人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简单的字句又极为复杂，三两句话过后，颤颤巍巍躺在树下的小兽眼光有些呆滞，片刻后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
数次跌倒，将身下焦黄清脆的枯叶压碎，发出咔咔响声，它最终还是立起身子，用鼻尖蹭蹭酒七耷拉下的衣角，随后怏怏离去。
朝阳又高挂一分，直至远处再次传来几道凄厉鸣吼声，酒七才起身离开。
……
某片阴暗角落里，一道小小身影，坚强的迈着脚步，近乎拖拉着身子前进，所过之处，留下一条血迹。隐隐能看到，它的嘴里叼着一颗淡黄色坚果，约么有它眼睛大小。
那颗淡黄色的坚果上，泛起点点光斑，起初似有若无，最后光斑愈来愈盛，散发出无量宏光。
不多时，那颗坚果所散发出的宏光将那道瘦削娇小的身影给包裹，点点渗透进它的身体。
天依然清澈，风依然微凉，只是多了几道不可见的光。
……
酒七抬手掸去衣服上沾染的草屑，一如既往，回到观试台静静坐着。
他有些意外，竟然有人比他更早。
正对面某个角落里，平静的坐着一个人。
那人山羊胡从下巴上耷拉到颈脖间，人中上那两道小胡子有些斜，看起来很不自然，好像某户人家年关时所贴歪的横幅。
一张清秀的脸颊与那些粗糙的胡子对此起来显得格外不符，让人很轻易便能识破那层伪装。
随意的伪装或许算不上伪装。
难道只是为了好看？还是有趣？
有趣的是，他正在对酒七笑。
倾斜而下的眼角弯成一条小沟，茸茸的胡子乱糟糟在空中不时跳动，看起来更像某些玩杂耍的小丑。
他起身了，跨着诡异的步子走来。
时而大步，时而小步，让人觉得他的脚有些跛，山羊胡随着他的身体上下跳动，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没几步他便走到酒七身旁，就近坐下。
那身灰衣看起来有些破旧，因为长时间水洗而有些发白，邋遢模样给人一种穷酸的感觉，好比某家小饭馆里驻留的说书先生，靠口才来混些小钱糊口。
看着他突然走来并坐下，酒七不解，随即将疑惑的目光递过去，显得有些迟钝。
那人倒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兄台，我们关注你好久了。”
酒七问道：“说书先生？”
昨晚他向那些用他输赢来做赌注的人了解过一些什么，当即便猜想到这种可能，也顺便当了一把渔翁。
那人听到说书先生也是一阵诧异，说道：“这个，说书先生只是副业。”
副业？这个词让酒七满头雾水，有些丈二和尚。
“兄台听说过一线通没有？”那人说道：“在下是一线通二代引线人，袁方。”
“一线通？那是什么？”
“一个网进天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存在，只要你出的价合理，便能知道你想知道的事。”
酒七咽口唾沫，瞪着眼睛，有些惊讶，说道：“明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晴。”
“洛水涨了多少？”
“三分。”
“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
……
几句对话后，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空气开始安静。
旋即，叫袁方的那个人察觉到什么，一脸茫然，连连摆手，嘴里一连吐出数个不字。
他看着把自己绕糊涂的酒七，一时间竟有些语塞，轻轻咬住牙关，袖中的拳头不觉间紧了紧。
酒七转过头，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戏谑道：“那些跟踪我的黑衣人都是你派来的吧。虽然我不予理会，但并不代表我不想理会，哪有人喜欢自己干些什么都会被人盯着，就算你们做的再隐蔽又如何？跟踪我所为什么目的？你来找我又是什么目的？”
台上已经有人陆续前来，一些人看到如此早来的酒七，旋即开始滋生议论。
他浑然不在意，只是静待着袁方的答复。
袁方沉默良久，最终抖了抖手，伸进怀中，缓缓拿出一块烫金令牌。
那块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长宽有致，整体呈矩形，令牌两面皆被刻上‘通’字。其一端用精细丝线系住，丝线上串了八颗翠绿无暇，透剔晶莹的宝珠，温润养目。
酒七看着那块令牌，问道：“这是什么？”
袁方回道：“我们一线通特有万通令，如若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打探，注入神元会有线人与你对接，持令即可获得你想要的消息。”
“似乎，很有趣。”
“的确有趣，家师对你可颇有兴趣，连万通令都这样白白赠送，多少人想得都得不到。”
他微微蹙眉，看着袁方递给他的令牌，沉思片刻，便收了起来。
“天下没有白来的便宜。”他向袁方问道：“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关注的地方？就凭一个榜名？”
袁方回道：“与榜名是有那么点关系，不过相比之下，家师看重的可不止这些。万通令也送出去过那么几块，不过那些都是大人物，至于为什么会赠予你一枚，我也不清楚。”
袁方摆手，示意不知其中原由。该交代的交代完了，他起身离开。
似乎说了太多话，那贴在人中上的一撮胡子几欲掉落下来，让他忍不住吹了吹。最终还是瞪着眼睛伸手将其给撕了下来，吹胡子瞪眼，然后，撕胡子？
估计是因为有些恼怒，所以才瞪眼撕胡子。
袁方刚离开不久，李风和叶落方才相继而来。
叶落依旧那般，一身素衣裹身，长发被梳的整整齐齐，扎成数绺，一根银簪横在发髫间。淡淡的清妆涂抹，显得眉目清秀，容颜颇佳。
李风更是如此，一身华丽锦衣显得庄严高贵，清举爽朗，言笑间又潇洒自如。
酒七不自然的摸了摸下巴，心想，怎么都生的如此好看？
他并不知道某处正在有三两少女小声议论。
“他就是酒七，这两天可真出名了，之前还从未听过，一出现就是上了望天榜，还是十五名呐。”
“对啊对啊，你看他，长的还眉清目秀，尖俏的下巴，高挺的鼻梁，一双浓眉大眼，可真是好看。”
“还有那一身白衣，洁白无瑕，腰际携带着一把青色佩剑，看起来真是潇洒从容。”
“他都快赶上李优雅了，哎呀，我……”
那名女子脸色微红，捂着脸许久不曾平静。
……
此时正在自叹摇头的酒七如果听到她们的话，估计会目瞪口呆。
他自然不可能听得到。
对着两人笑笑，继而平静下来。他伸手触碰下被他收在怀中的那块令牌，若有所思。
他曾有耳闻，一线通与其他宗派不同，可谓是自成一派，主要是靠收集情报，网罗天下大小事，再将这些不可告人，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以某种手段卖出去。
其内甚是神秘，不仅在洛州设有落脚点，其他州甚至是四海，都有耳目。
酒七越想越发疑惑不解，一线通为什么会盯上自己？
突然，他眼角闪过两道白光，白光自发跳动，如同两团火焰，无比诡异。
他来自兽族，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关乎到他的安危甚至生死。
以两族现在这种关系来看，他暴露自己身份绝对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