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洛河之上有风雨
但凡呼吁我们的必助其固其道，为其加冕。
但凡违逆我们的必诛其灭其心，堕入深渊。
但凡崇尚我们的必授其加其身，增益神元。
但凡侵犯我们的必以血训之……
……
“这是我们边疆的法则，亦是我们那种人的荣耀。”
那人身影略显单薄，更多的是萧条孤寂，他看着对面的李风，脸上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感。
“从始至终都没问过你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你的署名，在望天榜上排名二十，很神秘，直至今日才知那个榜上的神秘人来自边疆的血军。”李风说道。
“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怎么会被人记住，世人只知道血军，却很难有人记住血军中某个人的名字，所以我们近乎都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只有编号。”
那人有些感伤，继续说道：“破膛神将糜下第三千六百三十三死士，于今日，寂灭！”
他沉稳略加伤感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异常响亮，震撼了在场所有观试的人。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竟是血军，破膛神将糜下第三千六百三十三士，那句话激起人们心头那份热血，或感动。
问天下谁人不知血军？
那是守在边疆的死士，抵挡那些觊觎越过界限的凶兽，守卫一方土地，一州，一国。
他们通常以最为惨烈的方式来对抗那些不可抗衡的兽潮——化兽丹。
这种从死去的凶兽身体中萃取来的丹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但他们不惜一切，在所不辞。
用化兽丹来增强自身，抵抗凶兽，有骁有勇。
这便是血军，世人所尊崇，所敬重的。
黑夜如同一把黑色的镰，剥夺了他身上泛滥的戾气，此时的他已经消耗殆尽，弓着身形，佝偻身躯，眼底血丝虽早已淡却，但隐隐有血痕从眼角溢出，让人心惊。
尽管他用了高阶化兽丹，但依旧败了，这在他意料之中，因为那六人着实让人跂而望之，攀不着，摸不到，他们近乎有着进入登天榜的实力。
望天和登天，是两回事，一个在看，一个在做。
此战落幕，并没有引发众人的任何议论，他们甚至不希望看到结果，因为那个来自边疆的血军，值得他们无理由的尊重。
有人长嘘了一口气，似在释然。
例如此时心态复杂的酒七，他很小的时候便听过血军，他对血军的情绪是复杂的，他对兽族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人族和兽族难道不能共存吗？为什么从来都是以刀剑相向，以鲜血相拼？
因为无奈，所以显得无助，又因为无助，他觉得自己无能。无能为力。
直至整片空气被压抑的气氛充满，将欲迸发出点点火星时，彦教使方才开口，公布了结果。
李风胜了，很平静很自然，他转身离开，甩下一道难以言明而算不上喜悦的背影。
反倒是他的脚步异常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表达些什么，只有无尽的沉默。
最初时，没有人想到那个人会是血军，也正是这种突发的状况，让众人心头沉重，鸦雀无声。
……
正在这片天地陷入寂静之中时，某个角落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叮鸣声，如果仔细听，会听出那是剑鞘与碧玉相撞所发出的特有声响。
有个人影踩着自己的影子缓缓前来，起初也许是因为夜太过漆黑，看不见那道人影的脸庞，但当他逐渐走近时，众人脸庞才出现异色，有人瞪大眼睛，有人微张嘴巴，皆是惊讶。
寂静的空气更加寂静，甚至连那些微微的呼吸声也难以听见，有些诡异，有些略显紧张。
那道身影的主人竟然是宗主！
那个一向不显山，不露水，更是不露面的宗主此刻竟真实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轻健的步伐落在地上显得格外有力，算不上魁梧的身躯映在众人瞳孔时却极其高大，仿佛一座巍峨的山，笔直挺拔屹立着。
一举一动间，自成道蕴。
他的眼光一直落在那个边疆血军身上，似有些愤怒，讥讽，嘲笑，但又有些出于长辈对晚辈的责备，无奈，或是说担忧？
他三两步便走到那半坐在地上的血军前。
此时那人脸色苍白，由于化兽丹的药力过了，他整个身体有些虚化起来，仿佛要散在天地间，寂灭于无形。
他不曾后悔过，拿到前二十的名额，这本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更是他的任务，虽然并没有完成，但他努力争取过。
任谁都没想到萸荼宗宗主的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有些不自然的咧了咧嘴角，更是差点忍不住发出声来。
“破膛那个老王八就会干一些没脑子的事，有什么事儿不能明说吗，非要搞死一个自己的手下才甘心。”
这是何等气魄才能出口去骂一个边疆的血军将军？想来也只有一宗之主有这个气魄，有这个实力和辈分。
这些老一辈人年轻时都是登天榜上佼佼的天才，彼此之间自然无比熟悉，也是理所当然。
但任谁也没想到这种身份的人，也会出口成脏？
在一群人呆滞甚至有些迟钝的眼神下，宗主缓缓抬手，引来无量皎洁的月华，于指掌间试图化成了清淡的水，慢慢自掌间低落，低落在那名边疆血军的额眉间，如同丝丝棉絮，渗透进血肉，融于识海。
做完这些，他便转身离开，一刻不停。
苍劲有力的步伐卷起寸风，拂动他的衣摆，每次落脚，如同生花。
待众人回过神时，只剩下拱手作揖，鞠腰恭谨，久久伫立在原地的彦教使。
没有人注意到那名将欲死去的血军双眼中重新焕发生机，紊乱沉重的喘息开始平静，原本在风中狂加肆虐的长发不再挥舞，简而静之的顺躺在肩头。
就在宗主离开的那一刻，他睁开紧闭的双眼，一抹复杂而又简单的神色浮现在瞳孔，他伸出手，在额头上轻轻揉了揉，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天高云远，辰月也远。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有些事摆明在月光下，摆在众人的眼前，清晰可见。
但有些事正处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幽黑深邃，让人琢磨不透，自然也触碰不到，所以必须找一些能触碰到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宗主并没有转身回到殿堂深处，而是迈步走出了萸荼宗，某个地方需要他去解决一些事，所以他赶去了。
何时能惊动他这种大人物？
无非是洛河之上有风雨，风雨翻腾，风雨交加，他需要平定这场风雨。
看似缓慢的步伐，却在迈步的瞬间便出现在数里之外，这是一种缩地成寸的步法，山河锦绣，草木流影，皆在眼角一一划过。
喈喈虫鸣在草叶间不时染风而起，不知何时已经惊起点露自空中凝结而落下，将空气渲染的一片氤氲，似迷雾般，裹绕在山林间。
越过山林时，一片潮湿略带腥味的空气迎近脸颊，放眼望去，一天曲折幽长的河流不知从何方来，绵延无数里，又到何方而去。
江面异常平静，将天上那轮皓月一丝不漏的倒映下来，尽管四周有微风，却不动波，所以整个江面看起来如同一面虚空镜。
镜面上有一道身影倒映而出，大致可以看出那是一道强健有力的体魄，一身素衣被严严实实平平整整的裹在身体上，不留下一丝褶皱。
突然，有层浪掀起，平静的河面荡起无数涟漪，随着奔雷滚滚落下，暴雨也倾盆而下，原本的点点涟漪开始肆虐泛滥，激起千层浪。
滚雷散发着殷红色的光，在天际散步蔓延开，像某种生物的爪牙，让人心头发渗。
雷鸣声似乎不容这片天地的梏制，在河道，山林，原野，大片肆虐。
无数飞禽走兽被吓得慌忙逃窜，徒留满地杂草蹒跚平铺的痕迹，无章无律。
直至那个踩着奇异步法的人出现在洛河旁，一切才归于沉寂。
湿润的泥土上有一片翠绿的苔藓，被风雨肆虐后分散的左一簇，右一簇，实为狼狈。
偶尔传来几声弱弱的鸟啼声，似乎在轻叹虚惊一场。
原先那道黑影自然是近些天都在洛河不停探索什么的左易昌，而后发到来的那道人影则是他的师父萸荼宗宗主。
左易昌看到来者，平淡自然弯腰拱手，口中轻轻吐出一句，师父。
实际上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却显得那道声音极为洪亮，像是荡起一层洛水，只是片刻却又寂静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河畔走了几步，最后在某处停下。
宗主眸光幽远，似要望穿这河里的水。
洛水因为积了不少黄沙而显得有些浑浊，但他却好像一眼看到了底，水下有个漩，漩中有个门，门户两侧有两个石像，似乎是名女子，从粗略的石像中便能看出那名女子独有的气质或圣洁气息，可想而知，如果见到真人，又会是哪般。
“洛河之上有风雨啊！”
宗主看着左易昌，轻笑着说道。
从那丝笑意中，隐约能感受出一抹期待，像是寻宝的游人，撞见了一座金山。
(本章完)
但凡违逆我们的必诛其灭其心，堕入深渊。
但凡崇尚我们的必授其加其身，增益神元。
但凡侵犯我们的必以血训之……
……
“这是我们边疆的法则，亦是我们那种人的荣耀。”
那人身影略显单薄，更多的是萧条孤寂，他看着对面的李风，脸上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感。
“从始至终都没问过你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你的署名，在望天榜上排名二十，很神秘，直至今日才知那个榜上的神秘人来自边疆的血军。”李风说道。
“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怎么会被人记住，世人只知道血军，却很难有人记住血军中某个人的名字，所以我们近乎都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只有编号。”
那人有些感伤，继续说道：“破膛神将糜下第三千六百三十三死士，于今日，寂灭！”
他沉稳略加伤感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异常响亮，震撼了在场所有观试的人。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竟是血军，破膛神将糜下第三千六百三十三士，那句话激起人们心头那份热血，或感动。
问天下谁人不知血军？
那是守在边疆的死士，抵挡那些觊觎越过界限的凶兽，守卫一方土地，一州，一国。
他们通常以最为惨烈的方式来对抗那些不可抗衡的兽潮——化兽丹。
这种从死去的凶兽身体中萃取来的丹药，对身体伤害极大。但他们不惜一切，在所不辞。
用化兽丹来增强自身，抵抗凶兽，有骁有勇。
这便是血军，世人所尊崇，所敬重的。
黑夜如同一把黑色的镰，剥夺了他身上泛滥的戾气，此时的他已经消耗殆尽，弓着身形，佝偻身躯，眼底血丝虽早已淡却，但隐隐有血痕从眼角溢出，让人心惊。
尽管他用了高阶化兽丹，但依旧败了，这在他意料之中，因为那六人着实让人跂而望之，攀不着，摸不到，他们近乎有着进入登天榜的实力。
望天和登天，是两回事，一个在看，一个在做。
此战落幕，并没有引发众人的任何议论，他们甚至不希望看到结果，因为那个来自边疆的血军，值得他们无理由的尊重。
有人长嘘了一口气，似在释然。
例如此时心态复杂的酒七，他很小的时候便听过血军，他对血军的情绪是复杂的，他对兽族的感情也是复杂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人族和兽族难道不能共存吗？为什么从来都是以刀剑相向，以鲜血相拼？
因为无奈，所以显得无助，又因为无助，他觉得自己无能。无能为力。
直至整片空气被压抑的气氛充满，将欲迸发出点点火星时，彦教使方才开口，公布了结果。
李风胜了，很平静很自然，他转身离开，甩下一道难以言明而算不上喜悦的背影。
反倒是他的脚步异常沉重，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表达些什么，只有无尽的沉默。
最初时，没有人想到那个人会是血军，也正是这种突发的状况，让众人心头沉重，鸦雀无声。
……
正在这片天地陷入寂静之中时，某个角落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叮鸣声，如果仔细听，会听出那是剑鞘与碧玉相撞所发出的特有声响。
有个人影踩着自己的影子缓缓前来，起初也许是因为夜太过漆黑，看不见那道人影的脸庞，但当他逐渐走近时，众人脸庞才出现异色，有人瞪大眼睛，有人微张嘴巴，皆是惊讶。
寂静的空气更加寂静，甚至连那些微微的呼吸声也难以听见，有些诡异，有些略显紧张。
那道身影的主人竟然是宗主！
那个一向不显山，不露水，更是不露面的宗主此刻竟真实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轻健的步伐落在地上显得格外有力，算不上魁梧的身躯映在众人瞳孔时却极其高大，仿佛一座巍峨的山，笔直挺拔屹立着。
一举一动间，自成道蕴。
他的眼光一直落在那个边疆血军身上，似有些愤怒，讥讽，嘲笑，但又有些出于长辈对晚辈的责备，无奈，或是说担忧？
他三两步便走到那半坐在地上的血军前。
此时那人脸色苍白，由于化兽丹的药力过了，他整个身体有些虚化起来，仿佛要散在天地间，寂灭于无形。
他不曾后悔过，拿到前二十的名额，这本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更是他的任务，虽然并没有完成，但他努力争取过。
任谁都没想到萸荼宗宗主的话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有些不自然的咧了咧嘴角，更是差点忍不住发出声来。
“破膛那个老王八就会干一些没脑子的事，有什么事儿不能明说吗，非要搞死一个自己的手下才甘心。”
这是何等气魄才能出口去骂一个边疆的血军将军？想来也只有一宗之主有这个气魄，有这个实力和辈分。
这些老一辈人年轻时都是登天榜上佼佼的天才，彼此之间自然无比熟悉，也是理所当然。
但任谁也没想到这种身份的人，也会出口成脏？
在一群人呆滞甚至有些迟钝的眼神下，宗主缓缓抬手，引来无量皎洁的月华，于指掌间试图化成了清淡的水，慢慢自掌间低落，低落在那名边疆血军的额眉间，如同丝丝棉絮，渗透进血肉，融于识海。
做完这些，他便转身离开，一刻不停。
苍劲有力的步伐卷起寸风，拂动他的衣摆，每次落脚，如同生花。
待众人回过神时，只剩下拱手作揖，鞠腰恭谨，久久伫立在原地的彦教使。
没有人注意到那名将欲死去的血军双眼中重新焕发生机，紊乱沉重的喘息开始平静，原本在风中狂加肆虐的长发不再挥舞，简而静之的顺躺在肩头。
就在宗主离开的那一刻，他睁开紧闭的双眼，一抹复杂而又简单的神色浮现在瞳孔，他伸出手，在额头上轻轻揉了揉，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天高云远，辰月也远。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有些事摆明在月光下，摆在众人的眼前，清晰可见。
但有些事正处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幽黑深邃，让人琢磨不透，自然也触碰不到，所以必须找一些能触碰到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宗主并没有转身回到殿堂深处，而是迈步走出了萸荼宗，某个地方需要他去解决一些事，所以他赶去了。
何时能惊动他这种大人物？
无非是洛河之上有风雨，风雨翻腾，风雨交加，他需要平定这场风雨。
看似缓慢的步伐，却在迈步的瞬间便出现在数里之外，这是一种缩地成寸的步法，山河锦绣，草木流影，皆在眼角一一划过。
喈喈虫鸣在草叶间不时染风而起，不知何时已经惊起点露自空中凝结而落下，将空气渲染的一片氤氲，似迷雾般，裹绕在山林间。
越过山林时，一片潮湿略带腥味的空气迎近脸颊，放眼望去，一天曲折幽长的河流不知从何方来，绵延无数里，又到何方而去。
江面异常平静，将天上那轮皓月一丝不漏的倒映下来，尽管四周有微风，却不动波，所以整个江面看起来如同一面虚空镜。
镜面上有一道身影倒映而出，大致可以看出那是一道强健有力的体魄，一身素衣被严严实实平平整整的裹在身体上，不留下一丝褶皱。
突然，有层浪掀起，平静的河面荡起无数涟漪，随着奔雷滚滚落下，暴雨也倾盆而下，原本的点点涟漪开始肆虐泛滥，激起千层浪。
滚雷散发着殷红色的光，在天际散步蔓延开，像某种生物的爪牙，让人心头发渗。
雷鸣声似乎不容这片天地的梏制，在河道，山林，原野，大片肆虐。
无数飞禽走兽被吓得慌忙逃窜，徒留满地杂草蹒跚平铺的痕迹，无章无律。
直至那个踩着奇异步法的人出现在洛河旁，一切才归于沉寂。
湿润的泥土上有一片翠绿的苔藓，被风雨肆虐后分散的左一簇，右一簇，实为狼狈。
偶尔传来几声弱弱的鸟啼声，似乎在轻叹虚惊一场。
原先那道黑影自然是近些天都在洛河不停探索什么的左易昌，而后发到来的那道人影则是他的师父萸荼宗宗主。
左易昌看到来者，平淡自然弯腰拱手，口中轻轻吐出一句，师父。
实际上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却显得那道声音极为洪亮，像是荡起一层洛水，只是片刻却又寂静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河畔走了几步，最后在某处停下。
宗主眸光幽远，似要望穿这河里的水。
洛水因为积了不少黄沙而显得有些浑浊，但他却好像一眼看到了底，水下有个漩，漩中有个门，门户两侧有两个石像，似乎是名女子，从粗略的石像中便能看出那名女子独有的气质或圣洁气息，可想而知，如果见到真人，又会是哪般。
“洛河之上有风雨啊！”
宗主看着左易昌，轻笑着说道。
从那丝笑意中，隐约能感受出一抹期待，像是寻宝的游人，撞见了一座金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