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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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秦语出走

十点多钟,方玮从税务局回来,办公室的门锁着。“上哪去了这丫头?”她念了句后掏出钥匙打开门,只见自己桌子上放了一封信,是秦语的自迹。

    见信是写给自己的,她头皮立刻一阵发麻,忙拆开来看:妈,我走了。不孝女走之后,跪请您老保重,生此无以回报,不能躬身养亲。放在你抽屉里存折上的三十万,是您的养老钱,请务必收好。秦语亲笔。

    短短几句话,方玮从头凉到脚底,差点没晕过去。

    方玮拿着信,站在公司门口,嘶哑地喊着:“秦语,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大伙忙跑过来,问怎么回事。方玮努力控制住情绪,将信递给丁松。丁松看完,也大吃了一惊,自言自语地说:“这可怎么办?”

    方玮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往办公室跑。丁松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着跑过去。

    方玮说:“丁松,你姐她还留了封信,是给她嫂子丁亚迪的。”

    丁松这才注意到桌子还有一封信和一个存折。

    “怎么办?先打开看看?”丁松看着方玮问。

    思量了下,方玮才说:“这信我们不能看,还是以特快专递转给丁亚迪吧。”

    两天后,丁亚迪收到特快,一看是从云南来的,忙拆开来看。嫂子并姐:天不怜我,地不惜我。自幼家道贫寒,受尽亲人离世之痛。蒙哥嫂扶携之恩,我也欲逆风飞扬,以期回报。怎奈天不佑我,师哥走了,我的血也凉了。我本来于尘世,现归去自然。家人无需寻我,有生能否相逢由天安排。除去我带了些走的,其余尽在账上,有六百万可用。干妈年纪已大,我已作安排。接此信后,请嫂子你速去云南接手产业,景宏、保山、大理之事皆由你负责,并以此信为据。另两事:一是大理玉石厂原料可找马大,所持一半归代一行儿子所有。二是白雪秋学业之事,望尽力安排。秦语亲笔。

    信一看完,丁亚迪呆呆在原地站了半天。她再次将信看了一遍,难以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只觉得心像针扎的一样,一阵揪心的疼。

    她哭着说:“秦语,为什么老天总不眷顾你啊?”

    受生源影响,县委县政府正在着手对各乡镇的学校和师生进行整合,并传言将有一批教师可能会回家待岗。

    因而秦语辞去副校长和办停薪留职的事也批得特别快。

    给秦军办好住校手续,丁亚迪毅然踏上了去云南的火车。

    她这次去得毫无反顾,她宁愿牺牲自己的前程和事业,也要去帮秦语守好那份产业,她知道也只有这样,才能不愧那一声“嫂子”的称号,才有颜面期待着有一天与秦语再见面。

    丁亚迪不愧为丁亚迪,强忍着悲痛,一到云南就立刻将几个地方的情况全面摸了个底。一手抓人事,一手抓业务,做起事来有时比秦语更显得沉稳。

    方玮不愿离开,那三十万元被她返到了公司账上。丁亚迪一时也离不开她,就让她继续负责财务。

    至于大理那边,毕竟有代一行一半的股权。丁亚迪将代一行的妹妹代娟从北京请了过来,让她先将玉石加工厂面子上的事管起来。

    由于代一行的突然离去,秦语又出走失踪。玉石成品销售终端受到了较大的影响。

    她接受了马大等人的建议,暂时放弃原石和毛料这块生意,主要精力和资金放在成品的设计和加工上。又在大理两家大商场开设了专柜,开始尝试进店销售模式。

    两个月下来,丁亚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公司短暂混乱的局面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人心又重心归拢了。

    原来心里还有些不服的丁松,也被丁亚迪给震住了,没想到这秦家女将个个是武艺超群。

    这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丁亚迪哪有心思过年啊。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派出所那边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丁亚迪和方玮将能动用的人都动用了,始终没有秦语的半点信息。

    其实此时的秦语,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身在何处。

    那日,她放好信,万念俱灰地离开了公司。也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的车,几经转折,来到了怒江州,午后在靠近怒江边的一个小镇下了车。

    因海拨的升高,加上一路劳顿,一下车,就在路边呕吐起来,喝了几口水,更是吐得厉害。

    稍好了点,她背起背包朝前走。这是一个小镇,右前不到一里处高山群拨,奇峰秀岭间便是常年奔流不息的怒江。江水冲击着山岩,轰隆隆的声音从峡谷深处传出来。

    说是镇子,不如说是一个有着两家饭馆和旅社的山村,公路穿村而过,两边稀疏地布落着几十户人间。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不远处地里的妇女们着着对襟坎肩,手拎着缀有彩色贝壳的及地长裙往镇子上跑,银环在耳坠下摇晃着。

    秋风阵阵,秋雨连连,她对这一切都没有在意。尽管有些头疼,又有些疲倦,但她不想停下来,在路边商店买了件雨衣穿上,沿着公路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什么是饥饿,也不觉得寒冷。

    雨下下停停。傍晚时分,一个山坡处出现了几户人家,秦语顺着小道走了过去。在一人家门口,一位头上缠着花布头巾的妇女好奇地看着她。连说带比划,妇女才明白秦语想在她家留宿,便热情地将她引进了屋。

    吃了半碗米饭,便早早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气阴沉,喝了碗玉米糊,吃了块粑粑,又要了块布包了几块放进背包,丢下三十块钱给妇女,她便朝着高山峡谷走去。

    男主人忙叫住她,问:“姑娘,你这是往哪?”

    她也不知道去哪,便随便答到:“去山上,看怒江。”便继续往前走。

    随着山势的升高,江水奔流的声息越来越大。翻过一个垭口,峡谷深处的江面便收在了眼底。顺着一条羊肠小道往下走了一百多米,沿着江岸出现了一条山道。

    站在山道上,只见一条江面横卧在高山峡谷间,危崖陡竖两岸,绿黑的江水似万马奔腾向南而下,激流险滩处水花飞溅,回旋间激起流沙滚石。

    她沿着那条似道非道的山道逆江而上,时上时下,时而卧爬,时而跨越,时而穿插在林立的树木间。

    看不到人,但她并不觉得孤单,不知疲倦地走着,无心欣赏两岸的奇峰异岭和苍松翠竹。

    下晚寻路下了山,找了个人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再沿着怒江一线往北走。虽然走着走着就没了路,但她觉得正因为没有路才就是处处是路。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落脚在一个名叫支龙的村庄。村庄背靠横断山,东北面是位于低山腰的一片原始森林,西面是一大片斜面坡度达三四十度的的农田,东南边不远处有一个方圆五六平方公里的湖。一眼望去,湖面湛绿幽静。湖的东边古木参天,松萝满树,幽中显古,宛如仙境一般。

    秦语所住的人家,男主人姓果,傈粟族人,有个儿子叫果西,二十多岁。

    早上秦语准备继续沿着公路往北走,一出门,看到果西身上挂着一副弓弩,腰间束着一把弯刀,刀把向下斜插着。

    她问果西去哪,他用手一指东北方向的原始森林,说要去那里刮松脂。

    她问:“从森林穿过去,能不能重新回到去德钦县的公路上?”

    果松说可以,不过得在森林里走两三天,而且森林里面也不安全,劝她不要进去。

    秦语想,自己现在反正也就是一个行尸走肉,安不安全又能怎样,生与死对自己来说又有多大的区别。

    她坚持要跟着果西一同进森林,说:“进去后,你给我指一条道,你刮你的松脂,我穿我的森林。”

    果西没办法,回屋拿了一把带着牛皮套的藏刀送给了她,又帮她装了些粑粑、干粮和几斤米,这才向森林走去。后面跟着果些最喜爱的那条大灰狗。

    进得森林几百米深后,秦语就明显感到有一股凉气,不由得裹了裹衣服。

    俩人寻着人走出的一条不太明显的小道,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树蕨、秃杉、落叶松等植被和树木此起彼落,太阳透过树梢洒下斑斑光点。走着走着,身边会偶尔出现一片空地,只见木芙蓉、野菊、双荚槐、野决明等仿似在争春,与无边落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万枝落叶,多少秋色。千片花红,枯荣依依。”她掏出本子,在上面写道。

    见到一片参天的松树,果西给秦语指了条道,才不得不与她分开。看着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想着森林里岔道分布迷乱,他有些替她担心起来。

    果西追了上去,说:“后天中午你应该能穿过这林子,穿过林子上了公路后,往前走一公里左右会看到一个公路养护站,那儿的包站长认得我。你到了后,在他那打个电话给我。”他随后留了个电话在秦语的笔记本上,这才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