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却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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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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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天色已晚,狗剩和三邪就在附近镇子找客栈歇息了。翌日,又雇了车,赶往朝邑,去找金刀堂堂主金一川。这看是在为司徒绝报仇,实际上也是狗剩在了结他自己的心愿,尽管他不十分乐意,可一想到司徒绝救过自己,尤其是他死时的惨相,他就觉得这件事必须做。更为重要的一点,他是乞丐,根本就没有可去的地方,司徒绝传了他功夫和剑法,又留给他那么多银子,不用再乞讨,不去找这些人,又能干什么?

    狗剩坐在车上想着心事,三邪依旧,笑不够喋喋不休,睡不醒昏昏欲睡,病不死有一下没一下舂着他的药。车行至下寨时,几人发现路旁山坡上十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姑娘打斗。笑不够眼尖,认出那姑娘大叫:“不好,不好,咱们大嫂被人欺负了。”

    狗剩定眼细瞧,那不是昨日树林里那个姑娘吗?笑不够话音未落,睡不醒和病不死已跃起,三人同时奔向山坡。那些黑衣人用的都是弯刀,狗剩昨天和那姑娘交过手,知她武功不弱。不过那些黑衣人似乎也非孬种,轮番攻击,弯刀如风。那姑娘鞭法犀利,但似乎已斗了许久,体力略有不支,身上还有斑斑血迹,也不知是她的,还是黑衣人的。

    便在此时三邪赶到,一出手几个黑衣人便倒了地。这些黑衣人只顾围着那姑娘打斗,那曾想她还会有帮手,当时就一阵大乱。那姑娘认出三邪就是昨天和她相斗的怪人,心下差异。不过看到他们是在帮自己,心下不由为之一振,精神大增,趁机挥鞭如电,“啪啪”打翻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见情势不对,其中一人昂首冲天发出一声狼啸。狼啸之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应和的狼啸之音。片刻又有十几个黑衣人奔了过来,原来那狼啸却是求救之声。狗剩坐在车上没有动,他看出这些黑衣人功夫了得,但是和三邪相比还是差了。他在猜测这些黑人是什么人,这姑娘又因何会得罪这么多人?

    黑衣人把那姑娘和三邪围在当中,但见笑不够匕首飞舞,出手便是刺向对方的要害。那黑衣人刀法虽好,却是能躲过其一,躲不过其二。不是被刺中肩甲,就是刺中肋下,一时惨叫连连。睡不醒虽然昏昏欲睡,铁枕却是未睡,轮翻起来,黑衣人碰着非死即伤。病不死那药杵把黑衣人都当药一样,想杵哪就杵哪,也是非残即伤。

    黑衣人没想到会遇上如此强硬的对手,加紧了对三邪的围攻,那姑娘倒有了喘息之机。黑衣人虽然不断有人受伤倒地,却是不退。便在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啸,黑衣人似乎都一振,却跳出圈外,停止了攻击。

    三邪正在诧异,就见一个腰挎长剑的青衣汉子带着几个黑衣人奔了过来。那青衣汉子看年纪三十岁上下,面貌虽然俊朗,表情看起来却甚是冷酷。那些黑衣人一见青衣汉子,都俯首道:“见过春信使。”

    青衣汉子摆了摆手说道:“东西未找到,一定在这姑娘身上。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姑娘都拿不下,要让婆婆知道了,定当受罚!”

    黑衣人唯唯诺诺,其中一人道:“回春信使,本来已手到擒来,只是,只是突然来了这几个怪人……”

    青衣汉子瞧了瞧三邪,心下一惊:“看这几个人貌相,莫不就是江湖传闻的三邪?”便探问道:“几位莫不就是江湖传闻的三邪,三英雄?咱们野狼帮好像和三位英雄没有什么过节呀?”

    笑不够一怔,他记得“野狼帮”好像是塞外的一个帮派,他们怎么到中原来了?再仔细看,发现这些人左胸襟上都绣有一只昂首的大青狼,这正是野狼帮的标志。

    当下就听笑不够冷声道:“咱们三邪才不管什么野狼帮,野狗帮,谁敢欺负咱们大嫂,咱们就跟他过不去。”

    那姑娘闻听,脸上一阵羞红,虽然恼恨笑不够胡说,可眼下大敌当前,却也不好呵斥。那青衣汉子倒是纳闷,看这姑娘年轻貌美,这三邪却相貌丑陋,年纪又长,他大哥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姑娘竟会是他们大嫂?他哪里知道这全是笑不够由着性子在胡说八道,又哪里知道他们的大哥会是个年轻后生。

    此时狗剩已下了车,站在圈外看着。那青衣汉子又冲那姑娘道:“你若交出‘翡翠玲珑塔’,本信使便可饶你一命,否则,就像你的家人一样……”

    那姑娘闻言,脸色骤变,喝问:“你们把我大(当地方言,称父亲为‘大’)、妈怎么了?”

    那青衣汉子冷声道:“他们不肯交出塔,我手下的人只好送他们上了西天。不过我们没有在你家里找到塔,想来一定被你带出来了。”

    姑娘闻听父母遇害,悲从心起,猛挥两鞭,把两个黑衣人逼迫开了,向家里奔去。青衣汉子刚要追,却被笑不够拦住去路,睡不醒和病不死也都拦住黑衣人的去路。笑不够冲狗剩喊:“大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追大嫂啊!”

    狗剩闻听,向姑娘赶去,三邪又和“野狼帮”的人斗在一起。狗剩跟着那姑娘,约莫有一里多地,来到村里一座大宅院前。但见那宅院门楼高耸,门前两头石狮子威武雄壮,比起当年莫老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再看那门楣上还写着“陈府”俩个字。只是那两扇朱漆大门却开着,从门内隐隐飘出血腥之气。

    狗剩跟着姑娘进了大门,但见院内横七竖八躺着好些尸体,看穿着应该都是下人。那姑娘顾不得这些尸体,向堂屋冲去。堂屋里,但见一个中年男子歪倒在座椅上,他的肚腹上插着一把弯刀。在男子身旁的地上,歪倒着一妇人,那妇人背上插了一把弯刀。

    那姑娘先跑到男子身前高呼:“大,大,你醒醒啊。”见男子没有任何反应,便把鞭子一扔,蹲下身,扶住那妇人高呼:“妈,妈,你怎么了?”

    不料那妇人竟还有一口气,听到呼声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自己的女儿,开口道:“莹儿,你,你还好吗?”

    姑娘流着泪说:“妈,我好着,好着呢。”

    妇人又道:“东西,东西……”

    姑娘闻听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却见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玉塔,这玉塔叫做“翡翠玲珑塔”。这塔共有七层,但见塔身晶莹透亮,周身飞檐翘壁,雕刻工艺甚是精湛。怪异的是,那塔的顶层竟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玉珠,还发着莹莹之光。

    这玉塔一看便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就听那妇人道:“莹儿,这塔千万不给那帮畜生,不然,不然你大和我,就白,白死了……”

    姑娘点着头说:“妈,你放心,就是死,我也不会把塔给他们。”

    妇人又道:“其实他们,他们是想要塔里的珠子,听你大说,那珠子叫,叫什么‘碧玉珠’,是天下难得的宝贝……要是实在不行,你,你就把那珠子毁了,也别……”

    妇人说到这儿,突然把头一歪。姑娘一瞧,妇人已没了气息,大哭:“妈,妈……”

    司徒绝的死相虽然凄惨,可那只是一个人。眼下一下死了这么多人,狗剩心里难免骇然,同时也气愤这些人下手毒辣。见那姑娘悲痛不已,却不知该如何劝说,又想起自己的身世,其实比这姑娘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他还不如这个姑娘,这姑娘起码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虽然现在爹娘死了,可她还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可自己不但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从小还吃尽了苦头,和这姑娘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想着想着,竟也禁不住掉下泪来。

    便在此时,就见眼前身影晃动,一中年美妇人走了进来,冲那姑娘道:“女娃儿,赶快把东西交出来,那可是我干妈送给尹王爷的寿礼。”

    那姑娘闻听,收好盒子,捡起鞭子,怒目而视。狗剩一见这中年美妇人心下颇感意外,这美妇人不就是洞壁上画的那个,叫姚春花的女人吗,她怎么会来这里?

    当下又听姚春花冲那姑娘说:“女娃儿,你看我干什么?赶快把东西交出来,免得姑奶奶我动手。”

    那姑娘心怒,想起家人惨死,不禁娇喝一声,挥鞭向姚春花攻去。姚春花冷哼一声,说了句“不自量力”,身形一晃,避过来势。那姑娘一招落空,并不收鞭,手腕一晃,那鞭直扫姚春花双腿。

    姚春花脚尖点地,身形微顿,人已凌空而起,不退反进,挥掌直奔那姑娘前胸。那姑娘见状甚是惊讶,没想到对方在躲避自己鞭法同时,竟还能进攻。情急之下,忙一抖鞭,使出一技绝招“灵蛇反窜”。

    但见那鞭稍卷起,从姚春花身后直奔她后心。姚春花闻听身后风起,心下骇异。可她着实了得,人虽在空中无法转身,却反手一掌向身后拍出,那鞭稍顿时被她掌风带向一边。虽然化解了危势,她人却也落了地,拍向那姑娘的一掌也失了势,只好收回。

    姚春花在心里对姑娘的鞭法大为赞扬,开口道:“女娃儿,鞭法不错。看你鞭法倒像是峨眉派的武功,看在静园师太的面上,姑奶奶今天就不为难你了,把东西给我吧……”

    姚春花一眼看出姑娘武功路数,也着实了得。她游历四川时曾和静园有一面之缘,两人交过手,对峨眉派的武功路数略有了解。所以姑娘的鞭法使出后,便看出其来路一语道破。那姑娘见姚春花功夫了得,现在又伸手向自己讨要“翡翠玲珑塔”,便怒斥道:“想要塔,除非我死!”

    姚春花待要说话,却听狗剩在身后喊了一声:“姚春花”。姚春花转回身看了狗剩一眼,其实进门时她已看到狗剩了,见狗剩身后背了一柄剑,倒似江湖中人。姚春花并不认识狗剩,见他不过一青年后生,虽似江湖中人,却也没在意,只当狗剩是那姑娘相好的。现在猛不丁被狗剩喊出名字,倒似对方认识自己,姚春花心下倒显诧异,当下道:“男娃儿,你认识我?”

    狗剩摇了摇头,他只在洞壁上见过姚春花的画像,只是认得,并不相识。姚春花不禁恼道:“你这男娃儿,既然不认识姑奶奶,又怎知姑奶奶的名字?”

    狗剩拽出身后的“飞天”,道:“这剑你认得吧?”狗剩用兽皮把剑包裹着,所以姚春花进门虽然看到狗剩背着剑,一时却并未认出是“飞天”。这会狗剩一亮出剑,姚春花心下不禁一惊。

    当年姚春花对司徒绝情有独钟,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因爱生恨,在崖口打了司徒绝一掌,心下悲愤,便先行离开。后来听白可恭他们说司徒绝跳了崖,便断定司徒绝必死无疑。现在突然看到“飞天”,她心里哪有不惊异的?

    当下姚春花道:“男娃儿,你这剑从何而来?”

    狗剩道:“是他给我的。”

    “他,是司徒绝?”

    “可能是吧,吴家兄弟也说他是司徒绝。”

    姚春花不明狗剩和司徒绝的关系,见他如此说,甚感奇怪,道:“他给了你剑,难道你不是他的徒弟?”

    狗剩道:“他救了我的命,我的武功和剑法也是他教的,但我们不是师徒,我们是在做交易。”

    “做交易?”姚春花大奇道,“那,他人呢?”

    “死了”狗剩说,“不过他临死时让我替他杀几个人,算是对他的报答,这其中便有你。”

    “报仇”姚春花心道,“他到底还是死了。”从狗剩的口中听来,当初司徒绝跳下山崖并没有死,不然眼前这个后生又怎会学到他的剑法和功夫。姚春花很想知道司徒绝后来是怎么死的,可听狗剩说司徒绝要杀她,不禁又恼怒起来,当下道:“司徒绝作恶多端,罪该万死,竟还敢让你来寻仇?”

    “唉!”狗剩叹口气说,“他对我有恩,死的又那么惨,我要不来,心里也过意不去。何况我又是个乞丐,反正四处流浪,为他也为我,算是了个心愿。”

    狗剩说的倒是实话,但这话让姚春花听了,到是狗剩没把他们四大名流放在眼里去,因为四处流浪,所以顺便来找他们了个心愿。当下姚春花怒道:“男娃儿,你好大的口气,当年司徒绝姑奶奶都没怕过,还会怕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就见他冲着狗剩一挥手,狗剩忙用剑护住前身。那料姚春花只是晃了晃手,并没有攻击。狗剩心下诧异,便在此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花香却非花香。他猛然一惊,想起司徒绝告诉过他姚春花的独门暗器“勾魂一飘香”,忙提功运气加以抵御。

    便在此时,姚春花挥掌向他前胸攻来。狗剩大惊,忙运气御剑要予以抵抗。他毕竟缺乏临场经验,只这一动,便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原来姚春花掌中也夹带了勾魂一飘香。狗剩又忙运气抵抗,只是这一耽误,剑已无法使出。便听“噗”的一声,他胸前中了姚春花一掌。

    这一掌姚春花并未使全力,但狗剩也被这一掌打得后退几步,人虽未跌倒,但体内却气血翻涌。他提气往下压了压,竟然压不住,一张口,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显然是受了内伤。姚春花见他受了伤,便不在管他,反身扑向那姑娘。

    那姑娘见姚春花一出手便伤了狗剩,心下惊异。她昨天和狗剩交过手,知他武功高强,绝不至于就这么被打伤,她却不知道姚春花使了“勾魂一飘香”。见姚春花又扑向自己,忙挥鞭奔向姚春花面门。

    姚春花心下恼怒:“这碎女子,要毁掉姑奶奶的容貌吗?”手腕一翻,一掌拍出,用掌风把鞭子带向一边。她功力比那姑娘要深厚,只这一掌,那姑娘便感到虎口有些发麻,心里吃惊,鞭子却一收,再次攻出。

    姚春花急于拿到塔,当下不在客气,“啪啪”几掌把姑娘的几鞭击开,倚身而上,冲着姑娘面门一挥手。那姑娘以为是什么暗器,忙侧头躲避,却不知姚春花用的是“勾魂一飘香”。那姑娘一来功力尚浅,二来也不知勾魂一飘香。当她嗅到淡淡的香气时,还以为是姚春花身上发出的,便未在意。谁知吸进之后人就开始犯迷糊,“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昏迷过去。

    那边狗剩见状心下大急,他为抵抗勾魂一飘香消耗了几成功力,又中了姚春花一掌,体内功力已剩下不到五成,眼见那姑娘中了勾魂一飘香而晕倒。虽然他和姑娘不认识,但姑娘家里如此遭遇,早让他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为阻止姚春花拿塔,便运气御剑,使出剩余全部功力,一技杀招“飓风来袭”,攻向姚春花。

    姚春花见那姑娘晕倒,大为得意,正要去拿姑娘怀里的“翡翠玲珑塔”,却感到背后一股剑气袭到。那气息竟迫人心魄,竟使她感到心胸压抑,气息似乎被闭。于此同时听到屋内几根顶梁柱发出“咯吱吱”的响声,似就要断裂。

    姚春花知道司徒绝的“追风剑法”有几计杀招,足以摧枯拉朽,无坚不摧。可是她也知道追风剑法法要以气御剑,就算这后生得了司徒绝真传,追风剑法练得出神入化,可他的功力有限。那内力可非剑法,非长久修炼,难有成效。

    她见狗剩中了勾魂一飘香没有晕倒,知他用内力相抗,后又中了她一掌还能挺住,估计他内力已消耗殆尽,所以才不顾狗剩去找那姑娘。现在突然遇如此强大之剑气,心下不禁大惊:“这后生,如何有如此强大之内力?”她又怎会知道,司徒绝会在死前把自己的功力全部传输给狗剩。

    姚春花犯了轻敌之错,遇上如此尴尬之事。眼见柱子断裂,房屋就要倒塌,加之剑气逼人,她便顾不得拿塔,纵身逃了出去。狗剩见姚春花逃走,把剑插回身后。他的功力已消耗殆尽,又受了内伤,现在都不如一个常人。他知屋里不能再待下去,忙抱起昏迷的姑娘,却不敢走前门。他知大户人家都有后院,后院也都有门,便抱着姑娘从后门走出。见后门外是座山,便抱着姑娘直奔山上而去。

    2

    狗剩抱着那姑娘一路狂奔,等上了山,早已累得虚脱了。他把姑娘放到一边靠在一棵松树上,自己便跌倒在地大口喘息起来。山上林木众多,遮天蔽日,想来姚春花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他耗尽内力,又受了内伤,为了救人憋着一口气上了山。原以为歇息歇息便可缓过来,那曾想这一泄气,躺在地上竟然半天动不得。

    便在此时,突然从林中蹿出一红毛怪物,直扑向那姑娘。狗剩见状大惊,忙去拽剑。一来他人躺着,二来身上力气皆无,强撑着勉强抓住了剑柄,却如何也动不得了。他心下大急,眼看着那怪物在姑娘胸前撕咬,可就是无能为力。可看着看着,狗剩却发现那怪物不过是只遍体通红的兔子,只是它的体型比普通的兔子大了好几倍。狗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还是红色的兔子。难道这兔子成了精,要吃人?

    便在此时那赤兔已把姑娘的外衫撕烂,露出里面的木盒来,正是装“翡翠玲珑塔”的盒子。但见那兔子用嘴巴一拖,把盒子拖到地上,用嘴一拱把盖子打开了,拖出那塔,一口就将那塔尖咬碎,吞了那上面的玉珠。狗剩大为惊异,他知这塔是玉做的,还只当这兔子喜欢吃玉。

    可是那赤兔咬了这一口后便不在动了,似乎心满意得地躺了下来,这让狗剩感到更为诧异。约莫有顿饭功夫,狗剩试着动了动,勉强站了起来。他从背后拽不出剑,就把剑从身上解了下来,拿在手里。他实在没有气力,拿着剑的手还一直在抖。

    狗剩颤颤巍巍地举着剑走到赤兔跟前,刚要用剑去拨那兔子,没想到这家伙及其灵巧,竟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倒吓了狗剩一跳。他原以为这兔子会逃走,那知它跳起来后没有逃,反而扑向他,张口去咬他的脖颈。狗剩大惊,他气力皆无根本无法使剑,只得使全力把头侧向一边。那兔子没能咬住脖颈,却咬在他肩头上。

    常听人说兔子急了也咬人,狗剩算是真切体会了。只这兔子一扑体力极大,竟把狗剩撞倒在地,剑也拿捏不住脱了手。不过兔子没有犬牙,虽是咬得狗剩疼痛不已,伤害却不大。只是这兔子咬住竟然不松口,狗剩双手拽住它的两条后腿,却是拽它不动。狗剩大为着急,不禁一扭头,张口就咬住了兔子的脖颈。他身上虽然没了气力,牙齿上劲倒不小。

    那赤兔吃了痛,按说应该松口了,谁料它竟是越痛越咬得紧,它越咬的紧,狗剩也就越用力。突然狗剩感到嘴里有了血腥气,还夹杂着淡淡的苦味。但那苦味又不似平常的苦,苦中似乎还有一种好似药又不是药的气息,这种味道狗剩此前从来有尝到过。

    原来狗剩把兔子的脖颈咬破了,兔血流进了他嘴里。狗剩从来没喝过兔血,当然其他动物的血他也没喝过。这兔血除了有点血腥气外,味道似乎还不错。狗剩受了内伤,耗尽功力,身子正虚,正是饥渴难耐时,当下便大口允吸起兔血来。

    片刻后,狗剩突觉肩头一松,原来兔血已被他吸允干净,兔子已死,咬着他的口自然松开了。狗剩把死兔推下身,猛觉体内一阵灼热,接着腹内又一阵绞痛,直痛得他身上冷汗淋淋。好半天不痛了,却又是一阵灼热,接下来又是绞痛。如此反复,狗剩被折磨的气息奄奄,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过来,却见林中光线已暗,原来已是日落黄昏。他动了动,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双手一按地,身子竟然纵了起来。狗剩大为诧异,他不但恢复了功力,功力似乎还有所增加,而且受的内伤似乎也好多了。他看了看被兔子咬过的地方,有三个深深的齿痕,却不怎么痛。看来兔子毕竟是兔子,跟兽类还是没法比的。

    当下他也没多想,踢了踢那赤兔的尸体,把飞天又重新背在背后。见那姑娘靠着松树仍然没有苏醒,上前呼道:“陈姑娘醒醒,陈姑娘醒醒……”他记得姑娘家大门的门楣上有“陈府”两字,知道姑娘姓陈,便以陈姑娘相称。

    可是呼叫半晌,姑娘却没有任何反应。狗剩记得在峡谷司徒绝给他传输功力的事,这中了勾魂一飘香需要功力相抗,自己给这姑娘输入功力,会不会就能早点醒过来?当下顾不得多想,狗剩盘腿坐到姑娘对面,扶起她的双手,四掌相接,把真气慢慢输了过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光,就见那姑娘悠悠醒了过来。狗剩大喜,慢慢收回掌力,起身道:“陈姑娘,你醒了?”

    那姑娘看了狗剩一眼,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大,我妈……”猛然想起跟姚春花相斗的事,转口问答:“那婆娘(婆娘是对结婚女人的一种称呼,这姑娘并不知姚春花未结婚)呢?”

    狗剩说:“她叫姚春花,是四大名流之一,不过她已经跑了。”

    姑娘知是狗剩救了她,边往起站立,边说谢谢。蓦然发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撕开,她不知赤兔的事,以为是狗剩趁她昏迷非礼她。当下姑娘又惊、又羞、又怒,抬手就给了狗剩一巴掌。这一巴掌,姑娘可用了劲道,直打得狗剩脸上火辣辣地痛,他却不知所以然。

    狗剩心下迷惑,待要问姑娘为何要打他,却见姑娘已“嘤嘤”哭泣起来,心下更是大惑不解,不禁疑道:“怎么了,难道我救人还救错了?”

    待他见姑娘用手遮挡胸前衣襟时才醒悟过来,刚要向姑娘解释赤兔的事,就听得林中传来说话声,“大哥一定是丢下咱们跑了”,是病不死的声音。接着传来睡不醒的声音:“一定是跑了,要不咱们怎么找不到呢?”。最后是笑不够的声音:“等找到他,我一定宰他。”

    说心里话,狗剩真不喜欢这几个人,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喊道:“二哥、三哥、四哥,我在这儿。”

    三邪闻声找了过来,发现狗剩竟然和那姑娘在一起,就听笑不够道:“哈哈,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原来你们躲在这里约会呢。”却忘了他刚说找到狗剩,要宰了狗剩的话。

    那姑娘脸一红,“啐”了一口道:“胡说,谁跟他约会了?”

    笑不够道:“你们一个女娃儿,一个男娃儿,不是约会跑到这林子里来干什么?”

    “就是”睡不醒附和。

    病不死说:“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大嫂,肯定是约会。”

    那姑娘一听,记起先前的事,看来这几个人真认识,想想先前就遭了羞辱被称为大嫂,今天又遭这小子非礼羞辱,又想想家里的遭遇,如今父母双亡,就剩自己孤零零一个,还遭人如此羞辱,一时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笑不够见状又说:“完了完了,大嫂一定被大哥欺负了,不然咋哭得这么伤心?”

    狗剩懒得跟他们掰扯,知道掰扯也掰扯不清,就把如何救姑娘的事说了一遍,重点讲了赤兔的事。三邪和那姑娘一听,都大为惊异。他们先前都没有注意到地上赤兔的尸体,狗剩一说才发现。

    当下笑不够上前拎起赤兔的尸体道:“乖乖,世上竟有这么大的兔子,还是红颜色的,这可够咱们美美吃上一顿了。”

    姑娘听狗剩这么一说,起先还不相信,待看到赤兔的尸体,想起那玉塔,忙在怀里一摸,发现空空如也,盒子不见了。狗剩见状从旁边捡起那盒子,姑娘接过去一看,发现玉塔塔顶已碎,玉珠也不见了,大叫:“珠子呢,塔上面的玉珠呢?”

    狗剩不知塔上还有玉珠,想了想道:“会不会被赤兔吃了?”

    笑不够一听抽出匕首就把赤兔开膛破肚,却见胃里面除了几块碎玉外,哪有什么玉珠?姑娘想想为了这颗玉珠,家破人亡,到最后却被一只兔子给吃了,不禁又伤心哭起来。便在此时听得林中脚步声起,随即传来声音:“仔细搜,他们一定就躲在这林子里。”却是野狼帮的人找了来。

    笑不够道:“妈的,他们不是跑了吗,怎么又来了?”原来狗剩走后,他们正跟野狼帮的人斗得兴起,却突然传来几声狼啸。野狼帮的人便撇下他们,全部撤走了。

    那姑娘闻听,把残破的玉塔收起来,盖上盒子装好。狗剩把腾蛇鞭就放在她身边的地上,她弯身抓在手中。便在此时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正是野狼帮的人。随后那青衣汉子也走了进来,随他来的还有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汉子,一个穿红衫、一个穿紫衫还有一个穿白衫,他们每人腰里都挎了一柄长剑。

    那些黑衣人一见这四个人都躬身俯首道:“参见四信使。”原来他们就是野狼帮春、夏、秋、冬四信使。穿青衣的是春信使,穿红衣的是夏信使,穿紫衣的是秋信使,穿白衣的是冬信使。

    见黑衣人参拜,这四个人都摆了摆手,却没有说话。那穿青衣的春信使盯着那姑娘和狗剩他们,说道:“你们果然都躲在这里,识相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尚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那姑娘冷笑道:“你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可惜里面的珠子没了。”姑娘掏出木盒,拿出里面的翡翠玲珑塔。那春信使一见塔已破碎,却并不见有什么玉珠,惊道:“这塔里应该有一颗玉珠,怎么……”

    就见笑不够晃着手里的兔子说:“那你问问它,那珠子是什么味道。”

    “赤兔”说话的是姚春花,随着话音,就见身影晃动,已到了人前。四信使一和那些黑衣人一见姚春花都躬身叉手道:“见过姑姑。”他们竟都称姚春花为姑姑。

    就见姚春花看了看那兔子,说道:“果然是赤兔”。又问那姑娘:“那碧玉珠果然是被这兔子吃掉的?”

    姑娘并未看到,把目光转向狗剩。姚春花便也看向狗剩,狗剩道:“是个我亲眼看到这兔子把塔咬碎的,可我没看到里面的珠子。”

    “这兔子也是你杀死的?”姚春花问,狗剩说:“它咬了我,我当时动不了,也咬了它,后来就把它的血吸干了。”

    “你是说,你喝了这兔子的血?”姚春花诧异,狗剩点了点头。姚春花却冲天叹道:“天意呀。”又猛然回头盯着狗剩道:“男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狗剩”

    “狗剩”姚春花说,“你好大的造化,你可知这赤兔乃世间罕见之物?”

    在场之人,包括三邪都不曾见过赤兔,想来这姚春花似知道,都想听她怎么说。就听姚春花说道:“世间有一物叫赤莲,乃是一宝。这赤莲不但能强身健体,而且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可惜它有毒,人不能直接服用。所以,就算有人偶有发现,也不敢食用,但这赤兔却是以赤莲为食……”

    大家都感到惊异,这赤莲有毒,难道这兔子就不怕?姚春花知道众人的心思,接着说:“这赤莲有毒,这赤兔不是不怕,只不过它乃世间异物,竟能把赤莲之毒聚集在体内,使毒性不能发作。但是它却无法把毒排出体外,所以它得寻找解毒之物。”

    说到解毒之物,大家都睁大了眼睛,这兔子有怎知解毒之物?便又都望着姚春花,姚春花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下面该说碧玉珠了,这碧玉珠更是千年难遇。《山海经》有载‘南山有玉珠,其名曰碧,碧食日月之精,人服则寿。’这碧玉珠人吃了不但能曾寿,而且能解赤莲之毒。这赤兔本只有南山有,就为的是寻找碧玉珠,如今跑到此地,确是灵异之物,它竟能知道此地有了碧玉珠……”

    不要说狗剩他们,就连野狼帮一干人也都大是惊异。姚春花却对狗剩说:“娃娃,姑奶奶说你造化好,就是因为你喝了赤兔血。这赤兔服了碧玉珠,碧玉珠因解赤莲之毒,功效大失,虽已不能曾寿,却能疗伤医病,加上赤莲强身健体之功效,练武之人服之不但能快速恢复体力,还能增加其内力。”

    “不过”姚春花望了一眼狗剩又说,“这混有碧玉珠的赤兔血虽然有此功效,但初服时却难融于体内。若所服之人用内力相抗,不但无益反而有损。倘若此时这人正在练武,便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倒是不去管它,虽会受一番痛苦,但过后赤兔血便可融入体内,发挥功效。”

    狗剩想想刚喝下赤兔血的那番痛苦,幸亏自己当时功力耗尽,无法相抗,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真是万幸。再想想姚春花打自己一掌所受的内伤也已愈痊,看来此言不假。姚春花又看了看笑不够手拎着的赤兔,说道:“这赤兔肉虽也有大补之功效,可与赤兔血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

    笑不够一听姚春花这么说,忙把赤兔望背后一藏,生怕被人夺了去。姚春花暗自好笑,说:“你们三邪也算是臭名昭著了,吃饭从来不给钱。”

    笑不够道:“那有不给钱了,咱们只是没钱而已。”

    睡不醒说:“没钱拿什么给?”

    病不死说:“就是,你这婆娘要敢再乱说,咱们三邪就,就……”他正说着,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笑不够和睡不醒接茬说:“就宰了你!”

    姚春花暗自冷笑,她其实并未见过三邪,只是三邪的名声在外,她见这三人貌相怪异,猜测便是他们。轮武功,若单打独斗,姚春花自不惧他们。若是三人联手,姚春花没有把握,但她自忖有勾魂一飘香,所以也不惧。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碧玉珠,如今碧玉珠已失,也没有必要跟这些人纠缠。至于狗剩,还需想个万全之策,眼下还是先避之为好。

    当下姚春花叹息道:“人算不如天算,碧玉珠已失,咱们走。”

    那春信使道:“姑姑,就这么回去,婆婆那里如何交代?”

    姚春花道:“干妈那里我自有说法,此离王爷寿诞还有多日,还可准备别的礼物。”

    “是”春信使一挥手,领着野狼帮众人扬长而去。

    那姑娘似有阻拦之意,姚春花道:“这次他们是做的有点过,怪我来晚了,对不住了姑娘。”

    杀了人家全家,就一句对不住打发了,这是哪里的道理,哪里的王法?姚春花不想跟几人纠缠,随手一扬,几人便闻到淡淡的幽香。狗剩忙闭气运功,那姑娘吃过一次亏,也忙闭气。只有三邪不知,还大口吸着说:“这是什么香味?”眼见三人摇摇晃晃倒了下去,狗剩忙上前,要用内力帮其逼勾魂一飘香。姚春花便趁此,一晃身形,走了。

    狗剩一一帮三邪逼出勾魂一飘香,三人醒过来,笑不够骂道:“这烂婆娘,用了什么法术,竟然将咱们兄弟迷倒了。”

    狗剩说是勾魂一飘香,便把勾魂一飘香的特性说了一下。笑不够说:“他奶奶的,这婆娘还有这手段,下次一定宰了她。”

    “宰了她”

    “宰了她”

    睡不醒和病不死附和。那姑娘却突然对狗剩说了句:“对不起”,狗剩还有些莫名其妙。原来姑娘想起刚才打狗剩一巴掌,是冤枉了他,想给他道个歉。结果对不起一出口,想起这三个怪人称狗剩为大哥,称她为大嫂的事,脸不由就红了。

    狗剩茫然道:“姑娘,你没有对不起我呀?”

    笑不够来劲了,说:“大嫂说对不起就是对不起,你怎么还不知道,你不怕惹恼了大嫂,晚上不让你上床?”

    那姑娘一听就来了气,冲笑不够就是一鞭。笑不够也不还手,只是躲避。姑娘几鞭没有打中笑不够,气恼地独自下山去了。笑不够对狗剩说:“大嫂走了,你还不赶快去追?”

    狗剩说:“二哥、三哥、四哥你们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笑不够说:“这怎么是玩笑了,那天不是说好了,你是大哥,她是大嫂吗?”

    睡不醒说:“咱们从来不开玩笑。”

    病不死说:“就是,咱们从来不开玩笑,咱们说的都是真的。没钱是真的,这姑娘是大嫂也是真的。”这次他话倒多了。

    狗剩无奈,知跟他们难以说清楚,也就不说了,转身向山下走去。笑不够在身后喊:“她既不是大嫂,你追她干什么?”

    狗剩没有搭理三邪,他虽与姑娘萍水相逢,可姑娘家发生如此惨剧,如今就剩姑娘一个人,他总得帮忙料理一下后事。作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同情心还是应该有的。三邪见状,也只好跟着去了。

    3

    三邪跟着狗剩来到陈家,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三邪大为吃惊,笑不够道:“这他奶奶的,一下杀这么多人,也太狠了吧?”

    狗剩见那姑娘在堂屋,跪在父母遗体前嘤嘤哭泣,走上前却不知怎么安慰。他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虽然很同情这姑娘,却又不知该如何帮她。那姑娘听到动静,抬头看到狗剩他们,感到意外道:“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不待狗剩说话,笑不够便道:“大嫂,咱们就是来帮帮你。”

    那姑娘一怔,见对方是好意,也没计较笑不够称呼大嫂的事。毕竟人家是客人,姑娘心里虽然悲痛,可还强忍着到厨下为几人烧了茶水。此时天色已暗,姑娘找出家里全部蜡烛点上,顿时屋里屋外都被蜡烛照的亮堂堂的。狗剩和三邪被带到偏房坐下,姑娘上了茶水,慢慢向几人讲了自己的事。

    姑娘叫陈莹,他父亲陈仕达年轻时在四川做生意。峨眉山的静园师太下山化缘时遇到陈仕达,陈仕达慷慨解囊,多次募捐给静园师太,因而和静园师太结下了善缘。这陈莹虽是女儿身,却不喜红妆喜武装,整天喜欢舞枪弄棒。

    陈仕达无奈,一边请先生教陈莹读书识字,一边请武师教她练武。陈莹九岁那年,陈仕达带她去四川游玩,遇到了静园师太。静园师太见陈莹生的聪明伶俐,甚是喜爱,又听说她喜欢练武,征得陈仕达同意,便把陈莹带上峨眉山,收为俗家弟子,把自己研习多年的鞭法悉心相教与她。

    后来陈仕达因年龄和身体原因放弃了在四川的生意,回老家置办了田产。原以为就此可安享终生,谁知数月前却突然有人找上门来要购买他的“翡翠玲珑塔”。这塔是陈仕达多年前在南山一个玉匠手里购买的,当时他见那玉塔雕工精良,玲珑剔透,塔顶还有一玉珠,与这塔相得益彰,流光溢彩,甚是喜爱,便出高价购买到手。

    陈仕达把这塔做为玩物收藏,只是喜爱而已,并不知这塔中还有蹊跷。数月前有陌生人找上门要购买那玉塔,一来陈仕达喜爱,二来对方出的价格与其说是购买,不如说是白要,陈仕达自然不会出让了。

    后来对方虽然加了价格,但仍与陈仕达当初购买的价格相去甚远,自然遭拒。那人三番五次纠缠不下,便开始恐吓要挟。陈仕达也是个有血性的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结果可想而知。不过后来他起了疑心,觉得这玉塔再好,也可以找玉匠雕刻,何必非缠着自己不放。于是他翻看书籍,最终在山海经发现有关“碧玉珠”的记载(正如姚春花先前所讲,书上所载:南山有玉珠曰“碧”,碧食日月之精,人服则寿。)陈仕达才算明白过来,对方并非为了玉塔,而是为了“碧玉珠”。

    南山那个玉匠发现那块玉里嵌了一颗玉珠,却不知是碧玉珠,在雕刻玉塔时,巧妙地把它嵌在了塔中,只为能把玉塔卖个好价钱。若他知道那玉珠就是天下异宝,就算毁了那块玉,怕也要把碧玉珠弄出来。

    千百年来为寻找碧玉珠的人不在少数,终有人知道玉匠塔中嵌有玉珠的事,这玉珠乃天然生成嵌在玉中,除了碧玉珠还能有甚?这一追查打听,自然就查到陈仕达头上。怕泄露机密,他们只说是要购买玉塔,哪知陈仕达因为喜爱不肯出手。那人便露了本来面目,说他是野狼帮的,陈仕达如若不肯就范,野狼帮就会用强,这人便是野狼帮的春信使。

    陈仕达也是倔强,对方越是威胁恐吓,他越是不肯就范。恰在这时陈莹学艺归来,陈仕达心下大喜,觉得有女儿在,就更放心了。那知野狼帮人员众多,武功有好,陈仕达一看,只好让陈莹带了玉塔先走。野狼帮的人在陈家没有找到玉塔,陈仕达又不肯交出,他们怀疑玉塔被陈莹带走,一怒之下杀了陈家所有的人,一路追赶陈莹。若非狗剩他们相帮,估计陈莹也是凶多吉少。

    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如此,狗剩心下唏嘘,道:“陈姑娘,事已至此,还请节哀,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笑不够道:“是啊大嫂,办后事要紧。”

    陈莹瞪起眼睛道:“谁是你大嫂,再敢叫我大嫂,我,我……”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打又打不过,斥责又不起作用,当下忍不住又嘤嘤哭了起来。

    笑不够还感到莫名其妙,骚了骚头皮,说:“怎么,怎么,你不喜欢做大嫂吗?”

    狗剩说:“二哥,人家还是姑娘,怎能称大嫂呢?”

    睡不醒说:“就是,人家还是姑娘怎么能称大嫂?”

    “就是,怎么能叫大嫂?”病不死附和。

    笑不够一脸笑意,心里却恼火,说:“睡不醒,病不死,这怎么能怪我呢,你们不也这么叫的吗?”

    睡不醒和病不死说:“那还不是你起的头?”

    狗剩怕他们三人纠缠起来没完没了,忙道:“二哥、三哥、四哥你们别吵了,以后就称人家陈姑娘就是。”

    陈莹对三邪说:“你们三个比我大小不了几岁,以后我就称你们一声叔。”

    “好呀,好呀”三邪指着狗剩说,“他是你大叔,我是你二叔。”又指着睡不醒和病不死分别说他是你三叔,他是你四叔。

    狗剩忙摆手说:“不,不,陈姑娘,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还是叫我狗剩吧。”

    笑不够说:“对对,大嫂应该叫他狗剩。”

    陈莹瞪起了眼睛,睡不醒对笑不够说:“你又错了,应该是陈姑娘。”

    笑不够说:“是陈姑娘,怎么了?”

    狗剩打岔说:“好了,二哥、三哥、四哥,咱们还是帮陈姑娘料理后事吧。”

    堂屋里的几根柱子因为狗剩先前使“飓风来袭”对付姚春花受了冲击,全都裂了缝隙。虽未倒塌,也是岌岌可危。陈莹心下悲恸,心里全是如何为父母报仇的心思。她知生死难料,以后还能不能回家还是未知,便打算把父母葬在家里。于是就在堂屋里挖坑,没有棺材,就把父母平日里睡的床放了进去,把两人的遗体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就如两人平日睡觉一般。

    狗剩虽然惊异,却不好说什么。三邪也是第一次见到把人葬在屋里,笑不够道:“大……”他刚想叫大嫂,想起刚才的事,忙又改口道:“陈姑娘,你把父母葬在家里,你不怕吗?”

    陈莹瞪了笑不够一眼,说:“他们是我大,我妈,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又岂能知道陈莹的心思?眼见父母躺在坑中,自此阴阳两隔,陈莹眼泪便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在狗剩他们的帮助下,陈莹把父母葬在了家里。她拿出家里平日祭祀祖宗用的香火,在父母坟前摆上香案,祭奠一番,又是一番哭泣。那些死在院子里的仆人,陈莹让其家人收敛,每家都给了丰厚的埋葬费。

    有两个仆人是当年陈仕达在四川收留的流浪汉,因无家人,陈莹就把他们葬在了父母旁边。等忙完这些,天色已亮,几人又累又饿。笑不够便剥了赤兔皮,在厨下把肉炖了。几人吃了赤兔肉,顿觉精神一震,困意全无,精神百倍,这赤兔果与常物不同。

    便在此时几人听得门外马蹄声起,到了门前戛然而止。几人正诧异间,便见门外走进一个穿皂衣的中年男人。但见他脸色微黑,颧骨外凸,两只眼睛精光四射,挎着腰刀,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进了门就喊:“仕达哥,仕达哥,铁迪看你来了。”

    那人几步便跨进了堂屋,却见堂屋里立了一座坟,当下就惊地呆住了。跪在地上的陈莹一见那人,忙站了起来。她认出来人是父亲的好友,延安府的“神捕”铁迪,她只叫了声:“铁叔……”已哽咽不能再语。

    铁迪和陈仕达颇有交情,陈仕达在外做生意时,铁迪对陈家颇多照顾。这次他外出公干,正好路过此地,顺带来看看陈仕达,岂料却出此意外。当下铁迪看到陈莹,他知陈莹九岁时便去了峨眉山习武,却不知她已回家,便道:“小莹,你何时回的家,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大,你妈……”

    陈莹哽咽道:“我回家尚不足三日,我大,我妈……”当下哽咽着诉说了事情经过。

    铁迪闻听,又惊又怒,道:“这野狼帮也太过歹毒,也太……”

    他望了望狗剩和三邪,陈莹见状忙彼此给对方做了介绍。铁迪和三邪彼此都有耳闻,只是狗剩觉得耳生。如若他见到飞天,自然知道。只是狗剩不善与人交往,彼此见过后,他便不再言语。

    陈莹见堂屋不是说话地,便要铁迪到厢房。狗剩和三邪相随,几人在厢房坐定,陈莹上了茶水,在一旁坐下相陪。铁迪抿了口茶说:“想不到这野狼帮如今行事愈来愈张狂,愈来愈大胆!”

    铁迪告诉陈莹几人说,野狼帮其实是延安府尹王爷扶持的江湖力量,总部在塞外,由“江湖四老”中的千魔婆婆古兰花统领。千魔婆婆下面有两大护法,两大护法下有春、夏、秋、冬四信使,再下面便是野狼帮众徒。他们的胸襟前都绣有一只昂首的大青狼,作为帮派的标志。

    铁迪说:“野狼帮向来暗中行事,这次怎么如此明目张胆?”他望了望陈莹,又道:“你说他们是为了碧玉珠,那碧玉珠……”

    陈莹拿出木盒,从里面取出损毁了翡翠玲珑塔,说了赤兔的事。铁迪惊异万分,又听说狗剩喝了赤兔血,不禁又把狗剩上下打量一番,但见狗剩穿了件蓝色衣衫,年纪也就二十来岁,相貌平平,虽然身后背了一柄剑,但看只有三分江湖气,七分倒像耕田的农家小子。不禁道:“娃娃,你好造化啊!”

    随即说道:“是了,这碧玉珠乃世间异宝,野狼帮耳目众多。尹王爷的寿诞又临近,想来千魔婆婆定是为了给尹王爷找寿礼,不惜大下杀手,实在可恶!”

    狗剩提到姚春花,铁迪道:“姚春花乃千魔婆婆的干女儿,千魔婆婆有事,她自然会帮忙。”

    他看了看狗剩道:“你似乎对姚春花挺熟?”

    狗剩摇了摇头说:“我不认识她,我是要替别人做一件事。”

    当下简要地说了一下,铁迪闻听,惊道:“原来你是司徒绝的弟子?”随即神色暗淡,道:“司徒绝当年被四大名流逼杀,这其中蹊跷之事实在,实在难以言说。也罢,他既然已死,你能替他完了心愿,也算对得住他了,至于这其中的真相,我想他应该还是能猜到的。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想来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但他心又有所不甘,所以才要你对付四大名流……”

    本来狗剩对司徒绝以前的事不怎么关心,可是铁迪这么一说,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听铁迪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原打算听下去,那知铁迪却就此打住。狗剩也不好问,也就不了了之了。

    铁迪又对陈莹说:“你跟我去延安府吧,我会去找尹王爷为你们伸冤。”

    陈莹本就有报仇之意,便点了点头。铁迪向陈莹父母坟前上了香,说:“仕达哥,嫂子,你们一路走好,小莹就教给我了,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也一定替你们伸冤。”

    陈莹又再次谢过狗剩和三邪,拿了一些银两和银票给他们,三邪却不肯要。笑不够说:“咱们吃东西从来不给钱,不是无赖,只是咱们没钱而已。”

    原来三邪从来对钱都不感兴趣,吃过东西就走,从来不给钱。店家若讨要他们就说:“咱们不是不给钱,咱们只是没钱而已。”遇到那老实厚道的店家,也就认了,随他们去。若遇到那厉害的店家,难免要争执一番,到后来又岂是三邪的对手,只好哑巴吃黄连,不认也认了。

    上次笑不够拿了狗剩二两银子倒是个例外。狗剩本来也不想要,可陈莹却看了看三邪说:“他们总这样吃饭不给钱怎么行,你拿着银子,以后替他们付钱就是。”狗剩这才把银子银票揣到怀里。

    几人出得门来,陈莹望了望门楣上的陈府二字,自此这个家便成了阴宅,但愿父母能在那边过的好。她锁了门,又冲门里跪下磕了几个头,和狗剩他们别过,跟铁迪去了延安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