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魔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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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规矩”

    “连城,唔……”金牡丹扭动着娇躯。

    霍连城“哗”地起身,昂头、伸手,但突然跌坐回椅上,伸出的手收回一半搭在桌边,眼里的火焰熄灭了,像一个炽红的炭炉被突然烧了一桶冷水。

    他的头已放低,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雄风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突变,像从盛夏一下子转为严冬。

    金牡丹的媚态僵在脸上,眸子里取代火光的是错愕。

    异样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金牡丹是善变而且变得最快的女人,冷僵的媚态开始急速转化,变为温婉柔和,仿佛刚才的激烈场面根本没有发生过。

    “连城,你很忠于主人!金牡丹的声调依然平静。

    “什么意思?”霍连城好半晌才开口回答。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的女人,我们朝夕相处,但你始终不敢碰我,你这份忠诚,实在是难得,相当难得。”

    “唔!”霍连城脸上掠过一抹十分古怪的神色,他像是默认了这事实,但似乎又不像。

    “其实……连城,你知道我的出身,跟你的主人只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名份,等哪天腻了就会分手,而且……他年纪也大了,黄昏的太阳,再绚烂也只是短暂的片刻,正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是你……”

    “我不许你这么说。”霍连城又回复了阴鸷。

    “好,不说就不说!”金牡丹拉了拉衣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有件事不明白,憋着难过,想问问你。”

    霍连城定睛望着金牡丹,但目光与先前大不相同,先前是原始的兽性之光,本能上的冲击亟需发泄,而现在是基于本身的性格所表露的阴鸷之光。

    “大姐不明白什么?”

    “老干爹说过的一句话。”金牡丹也定睛望着霍连城,不是她惯常的柔媚目光,而是一种近乎探索而微带诡异的眼神,这种眼神会使相对的人感到极大的不舒服。

    “噢!老干爹说过什么一句话?”

    “他说公鸡不啼,的确是男人的最大……”

    霍连城脸色乍变,脸皮子抽动,两眼瞪得鸽卵般大,就仿佛一个受伤的人被人一杆子戳到了伤口,放在桌边的手五指屈曲收紧变拳,桌面上现出了五道深深的抓痕,眸子里同时闪射两道栗人的杀气。

    金牡丹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了。

    僵视了好一阵子,金牡丹笑笑,又恢复她的媚态。

    “连城,我只是为了好奇才随便问你一句……”

    “最好别问!”霍连城凶巴巴地回了一句。

    “难道……这当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砰!”霍连城拍桌而起,看神情真是想要杀人的样子,道:“你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城!”金牡丹的声音更柔道:“就算大姐我说错话你也用不着发这大的脾气,话是老干爹说的,我听不懂才问,闲话一句,你不愿意回答就不必回答,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们俩是在同心协力办事,你何必……”

    “我也听不懂老干爹说那话的意思!”霍连城软化下来,顺水推舟地说,他是真的不懂吗?他自己肚里明白。

    “来!我们喝酒。”金牡丹端起了杯子。

    霍连城乖乖坐了下来。

    ……

    ……

    古庙。

    庙后的和尚坟场,耸起的冢影在夜幕里像一群跌坐的怪人。

    死寂,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跌坐的怪人中有一个开始动了,缓缓伸直,高过其他的怪影,他是真正的人,微驼的背,略弯的腰,赫然是老干爹司马摘星。

    “算了,每夜必来,三年没断,什么结果也没有,死了这条心吧!可是……唉!”老干爹喃喃自语,加上一声长叹。

    三年,每夜必来……

    “司马摘星,你到底是在等谁?”

    一个苍劲的声音冒了出来,冢影幢幢,不知声音发自何处,但从语意来判断,此人早已潜伏在此,当然也听到了老干爹的感叹。

    “你是谁?”老干爹显然相当震惊,声音是颤栗的。

    “老夫是谁暂时别问,只是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谈!”声音稳重,在这荒寂的墓地里,显得分外有力。

    “谈什么?”

    “三年前内宫总管叶公公府里失窃的公案。”

    老干爹沉默了好一阵子。

    “阁下是什么身份?”

    “刚说过要你别问,只谈正事,先声明一点,老夫对你不会采取激烈手段,但你也别打算开溜,逃避不是办法。天下虽大,但路却很窄。”

    “阁下不表明身份,却要老偷儿说实话,公平么?”

    “你一定要知道?”

    “不错,否则就免谈!”

    “好,提醒你一点,八年前一个大风雪的晚上,在安陵城周公庙老夫曾经放过你一马,你应该还记得这回事?”

    “噢!阁下是……”老干爹的身形晃了晃。

    “知道就好,不必说出来,任何时候都不许提起。”

    老干爹又沉默了片刻。

    “阁下想知道什么就请明示,老偷儿必知无不言。”

    “很好,那东西落在谁的手上?”

    “不知道?”三个字。老干爹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真的不知道?”

    “如果有半字假,天诛地灭。”

    现在轮到发话的人沉默,许久才又传出话。

    “好!老夫暂时相信你。”话风突转道:“你刚才自言自语,说是每晚必来,三年不断,你究竟在等谁?”

    “等他们之中的随便一个。”

    “他们……你是说你那另外三大神偷?”

    “是的!”

    “你们约好了的?”

    “没有!”

    “为何选在这里,而且一等就是三年?”

    “这里是我们四个当年约好碰面的秘密地点,有事无事按期必到,三年前案发之后,他们三个下落不明,老偷儿虽然已宣誓洗手,但同道之义仍在,希望能见到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奉劝他们物归原主,不要再干犯王法之事。”

    “他们做下了这桩滔天大案,当然是远走高飞,说什么也不会再照老规矩到此地来,你这不是明摆着白费心思么?”

    “不,事情并非如此!”

    “那是什么?”

    “当年做这案子时出面怂恿的是‘鬼脸人’,幕后主使的是谁根本不知道,而做案之后,三人神秘失踪,‘鬼脸人’在拼命追查他们的下落一阵之后也没了影子,显然,这当中大有文章,是以,老偷儿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你藏身沧澜城做豆腐的主要原因?”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