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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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轮满



景城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严格地说,发生了的只有一件,即环绕景城的若水常漂浮上来一些鱼虾的尸体,天生异象,害得景城内人心惶惶,城守派人验查,无果。

还有一件,未曾发生,却是实打实的大事——景城望族苏家的少爷苏暮然与蓝家小姐莞尔将结秦晋之好,两人都是家中独苗,尽得家族疼爱,从小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景城人纷纷忘却了惶恐,只记得今日亥时,举行大婚。

景城特有的婚庆习俗,晚上娶亲。黄澄澄的铜镜前,喜娘正握着莞尔小姐的四尺青丝梳着喜髻,这蓝家小姐身子骨弱,前些日子还出现过弥留情况,提早结亲本就是为了冲喜,发质却好,光可鉴人。喜娘啧啧赞叹之中,不忘说下“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的祝福话,斜眼一瞧,那小姐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莞尔却是抿着嘴,一双眼睛活泼含笑,这就是要嫁了么?和自己想象的却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那要嫁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一想,红晕飞上两颊,只盼喜帕早些时候盖上头。

“新人小心。”喜娘扶着她,提醒她小心脚下横亘的轿杆,她却偷偷回头从喜帕一角瞥了出去,那门楣上方“蓝府”的泥金红字匾牌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恍惚起来,没来由从眼角渗出一滴泪。爹娘在一旁殷殷哭泣,看着她不舍地回头,却也不得不提醒她赶快上轿,勿耽误了吉时。

一路上喇叭唢呐声响彻云霄,喜轿颤颤悠悠,只估摸着过了横跨若水的澜桥没多少时辰,喜轿就停了下来,鞭炮声浓烈喜庆,紧接着“噗”的一声,苏暮然踹开轿门,伸手过来,轻轻唤了一句:“来。”

她把玉藕似的手伸过去,身子稳稳地靠在了喜娘的背上,直感觉旁边的丈夫也在搀扶着,好像怕她会不小心从喜娘背上滑溜下来似的,一股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只觉得眼角发涩,跟前的人果真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啊。

待迈过火盆,接过玉如意,与他拜了堂,被送往洞房时,外面一片喧闹嘈杂,管家好生送走了宾客,交代了在外面服侍的丫鬟小厮诸项事宜后,屋内外一片寂静。

“莞尔。”他慢慢用金秤撩开喜帕,轻柔地唤她。

她抬头,仿佛第一次见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愣愣地没有答应,半晌才似想起了什么,应承下来。

他却轻笑出声,那场病害得他和她好苦,不过苦尽甘来,今日终于能和她结了良缘,终不枉自己日日在菩萨神像前用折寿作赌,遂不禁摩挲着她的青丝:“休息吧。”

红霞纷飞,细雨无声。

谁也没有注意,屋外倏忽一晃而过的影子。

陪他读书吟诗,偶尔闲暇,泛舟若水之上,何等幸福美满。

这样,过了半年。天却又生异象,十月本该秋高气爽,景城上空却热辣辣不肯退却炎热,直至冬日,大旱仍未解除。

临夜掌灯的时候,暮然才打了马从衙门里回来,饭桌上也鲜有往日的活跃,临睡前莞尔替他整理衣衫,疼惜地问道:“累着了吧?”

“累倒不累,”暮然望向她,整个人才从紧绷中释放出来,吃饭时面对父亲不敢提及,唯在自己房中见了可人的她才松了口气,“今年景城天生异象,先是若水常漂浮上来些鱼虾尸体,而今又遇大旱,城守派我求雨,我当时考取功名就想着为百姓做些什么,却对五行不在行,这下可难倒我。”说着无奈地笑了一下,“别担心我,倒是你身子骨弱,就早些休息吧。”说着便替她铺好锦被,“我去隔厢整理公函,就别等我了。”

莞尔依言躺在锦被里,并未睡着,想起小环在自己弥留后醒转过来说多亏苏少爷在菩萨面前的赌咒,心头不禁一热,隔着红纱帐,隔厢朦胧的烛光以及墙上的剪影,影影绰绰,铺衍开来。

翻身,眼角湿润。

她习惯了。所以那个午后,睡过一觉,闲来无事游览后花园,当温和且干净的男子忽地出现在眼前时,她并没有多大的惊奇。

苏老爷笑呵呵地介绍:“莞尔,来来来,这是我新请进府的常先生,对五行很在行,可助暮然一臂之力。”听到这个名字后,两人微微一怔,却都马上恢复了平常。

“这是我儿媳妇,莞尔。”苏老爷很骄傲地向来人介绍,这是自己一直看着长大的女孩儿,景城内数得上名的贤淑女子。

他行礼,没有一丝多余。

然而他行礼后抬起的双眼却仿佛铅水凝流,带着沉甸甸的铁灰的痛楚。

她把脸撇过去:“爹,我先走了。”

苏老爷捋着胡子,对自己这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妇很满意:“好,”说着还不忘吩咐小环,“少奶奶身子弱,好生服侍着。”

擦身而过时,她低眉浅笑。

应有的礼数。

“需上年头的金鲤一尾。”书房中,新来的五行先生在祭祀物清单中单挑了这一件,“这是祭祀中最为重要的环节,因古人有‘金鲤跃龙门’一说,金鲤若能一跃成龙,景城大旱即解。”

“那么,上年头到底是多久呢?”说话的是莞尔,她莲步轻移,走进书房来,暮然非但不怪,反而面露欢喜,“你来了?”

“不知这金鲤需多少岁呢?”莞尔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暮然手中,立在一旁,目光灼然。

“五百年,以上。”常先生整了整袍衫,心想,这个数字,是一些人心中的隐秘。

“那得多大的网?”暮然自觉书房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由地开起玩笑,“十年的鲤鱼都罕见,这五百年成精的鲤鱼我到哪里去找?”

“要找自然是找得到的。”常先生掐指,略沉吟,“若在下没有算错,少奶奶家后花园莲池中就有。”

“对啊,”暮然拍拍额,恍然大悟般,“确实是有的,听岳丈说那尾金鲤是自建园以来就有的,那园建了有几百年了吧?”说着含笑望着莞尔,似询问。

“不错,”莞尔感觉到手心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冰凉,“至今,五百余年。”目光悠然,穿越了红窗棂,最后定格在屋外的淡然问道,”常先生,确实需要这尾金鲤么?”

“是。”这次,终于敢对上她的眼,却为何,那么没底气?

“月楠,为什么要这样做?”同样的话语,却是换了场景——粼粼水波映着脸,闪着银光,女子戴着斗笠,立在澜桥上。

旁边的男子却不答话,缓缓将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从怀中取出,那珠中有一个女子的笑颜:“汐越,我与你相识,有五百年了吧?”

那时她还是一尾普通金鲤,本是砧板上的食材,却被厨房中发了善心的小姑娘放进花园的莲池中,便遇见了他。

算来,是有五百年了。

这五百余年中,他教她修炼的法门,为她引来满月时的月之光华,使她逐渐能拥有比同时修炼的水族更强大的法力,仅五百年,便能幻化为人形。

他原以为她会一直修炼下去,直至成龙,他是蛟精,与龙同属,本就有千年道行,只需突破修炼的最后一重天,四爪便能化为五爪,成为龙神,而她,还需千百年的光景才能跃过龙门,于是他任时光流走,只为等她。却没料到半年前的她,代替魂魄已散的蓝家小姐,嫁入苏家。

对他,却一点解释也没有。

他与苏暮然,可谓不共戴天。

“你修炼成龙,就该为这方土地造福,怎可肆意妄为,逆天而行?”她将斗笠去除,月光下,那张脸,不再是莞尔的样子,而是她——金鲤精汐越的脸,“我早就应该想到,这样的大旱,除了千年的龙族自伤,再无人办到。”

“一切还不是因为你么?”他在心里说道,却不开口,仿佛一开口,自己的伤就会暴露在她的面前,他不愿,所以选择沉默:半年前,自他在她与苏暮然大婚时看见心爱的她被送进洞房后,他便一直隐匿在若水之下苦苦修炼,发誓一定要报复,报复整个景城,无论是否是他们抢走了她。

因为他知道,抢走她的,是景城人。

她见他不回答,脸色却是恢复了平常,本来她要的就不是这个答案:“告诉我,怎样才能解景城大旱?”霸道张扬,又似回到了在莲池中的时光,“是否真的要我祭天?”目光坚毅,果决。

“你愿意?”他当然知道,千年龙族施的法术决难因为一条金鲤而失效,这样说不过是要她看见苏暮然对于旁物的态度,“他爱你疼你不过是以为你是蓝莞尔,如若知道你便是可解大旱的金鲤,你说,他会怎样?”语气中带着咆哮的情绪,平静如镜的若水顿时像煮沸了一样,“你当然可作为祭天的牺牲,可是,不是今时的你!”说完竟然从眼角渗出水光,那些为她逆天而为的事情,做过了,又怎么可能挽回?

他后悔,教她修炼的法门,让她知晓人间;他后悔,替她引来月之光华,让她懂得情爱。如若当初没有这样做,他尽可以看着她无悠无虑地在水中遨游,那金尾摇曳,那回眸时略带狡黠的笑……

可是,她却拥有了人形,懂得了情爱。

然后,嫁给了人间的男子。

看若水咆哮,汐越始终面无表情:“还有,那些同类,是否也为你所杀?”采食水族同类元丹是修炼的一种捷径,可把所食同类的功力化为己有,但是水族大都为良善之辈,不会为了修炼使出如此隐狠的手段。

然而,她却不敢保证眼前这个一直善良隐忍的男子会不会因为她——因为她而求捷径,做出此类不齿之事。

似有什么哽在他的喉咙,仿佛知晓,一开口,必将落荒而逃。

她怎么可以怀疑自己?不,这决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金鲤精汐越吧!

“你认为是我做的?”他笑了,苍白无力,“不错,是我!是我为了早日位登龙族,采食了他们的元丹!”笑声是含着泪的,连她也怀疑自己了,是啊,她终于怀疑到自己头上了。

“我是为了谁?是你啊!”既然怀疑自己,倒不如索性承认了吧,“我恨你不懂我的心思,我恨你嫁给苏暮然,我恨整个景城!你不是问我什么可以解全城大旱吗?”他任那眼角的泪缓缓滑过面颊,流进衣领,泪水原来比冬天的若水还要冷啊,“好,我告诉你,是你,以你的处子之血,只需一茶匙,祭祀上苍,便可解景城大旱!”

这景城就只有你一尾金鲤。

可是,你却不再是……

他不再想,也不再说话,五百年前修的缘分,从此便断了——“扑腾”一声,他借水遁去了——从此,他与她,也再无关了。

今日,便是祭天,暮然早早地离开了家,莞尔醒来后叫贴身丫鬟小环替自己梳妆,却未料小丫鬟不好好梳头,神秘地俯身贴耳:“小姐,我看见苏老爷他古怪得很。”

“放肆。”莞尔不禁将眼斜瞟过来,“苏老爷岂是你能乱嚼舌头的?”

小环当下促狭鬼似地闭了嘴,却又忍不住打开话匣:“那苏老爷确实古怪得很嘛,每日都要吩咐厨房的小六替他寻些上年头的龟鳖熬汤喝,有一次啊,我还看见他深夜到府中的湖里打捞些血肉模糊的似鱼非鱼的东西。”那小脸,涨得通红,平时大大咧咧的神情被少有的认真代替。

“吓。”莞尔手中本来正在玩着一把交股桃花金钗,这时“啪”地跌落在地,心里想着,宅院里地怪事挺多,龟鳖也是一些奇味偏方里的药引药材,但那些似鱼非鱼的,不正是?不敢往下想,大热的天气,忽然冷得吓人,细微的颗粒泛起在周身,脸色也变得铁青,自小跟随自己的小环也注意到了,吓得大气不敢出,却不料小姐的脸色很快平复下来,“愣着干什么?继续梳头啊。”

“是,是……”小环忙应道。她知道小姐自大病后性情已大不像从前,这回自己怕是闯了大祸,动作不禁慢了下来,“刚才的话小姐就当听着玩,别往心里去。”心里却还在埋怨自己,口舌不积德,是宅院里的大忌,乱生了是非,还不定有什么结果呢,自己怎么就那么不顾忌!

却不料莞尔淡淡一笑:“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小环见她笑,自己也放下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我就知道小姐对我好。”

莞尔含笑不语,任凭象牙梳在发间穿梭,忽地将目光定在了玉漏上,问道:“还没梳好么?”

“好……就快好了。”其实平日里梳头,打头油,寻样子,再选首

饰,多多少少要用一个时辰,现在这光景,一个牡丹髻只梳了一半,但莞尔的意思却是不会再等了。这么心急去做什么?姑爷又没有回来,小环却再也不敢造次,寻了一根紫色的绸带将披在后面两尺来长的头发束了起来,退到一旁,“好了。”

“是我误会了你。”汐越忙不迭跑到了后花园中,一个人对着寻影珠说道,那珠中的影象,是月楠含泪离开时定格的表情,他太倔强,因为自己的不信任,索性干脆把那罪名揽了过去。

而她自己,不也是一样?明明爱他却不说;为报答蓝家小姐前世的救命之恩而答应替魂魄已散的她出嫁,舍弃这数十年的光阴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子相处;想着数十年对于自己不过是长久生命中的一瞬,他应该会理解,向他解释倒是低看了他……

三百年前,若水的老蚌精送他俩一对寻影珠,笑言可以把对方留在心底,她心喜若狂,却故意不屑:“这珠子倒是挺好看,等我能幻化人形我便拿到人间去卖,一定有个好价钱。”当即气得蚌精爷爷和他无奈地笑。

然而谁知,当舍弃全身红绡与鳞片,幻作蓝家小姐时,她时刻握在手中的,是这颗珠子。

只为能记住他最后留给自己的笑颜。

想着想着,一声突兀的“绑了她!”响起在身后,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一阵大力气,绳索勒得自己皮肤生疼,回头一看,苏老爷阴狠地指挥着小六,“这鲤鱼精害人不浅,先是杀了莞尔,现在嫁入我家,还指不定要害我家多少人呢,绑紧点!”

原来他早知道了,汐越不甘心,费力挣扎却浑身不得力——红绡绳——用鱼本身的绡做绳,与水族紧紧相缚,丝毫不得解脱,怪不得那些有道行的同类也逃脱不了他的手掌。

“拖到柴房去!”他笑着,该红烧还是清蒸呢?这成了人形的鱼精该是比自己平时拿来进补的那些玩意珍稀得多.

“放了我!”汐越挣扎着,五百年前没有被人吃掉,难道五百年后就落得如此下场?“你食取水族元丹,逆天而行,难道就不怕天谴?”一个趔趄,寻影珠从手里滑落,跌到了草丛中。

看着珠子越滚越远,月楠的影象越来越模糊,倔强的汐越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心里低低地叫着:“月楠,原谅我。”

原谅我,不曾向你说过爱。

原谅我,一直错怪你。

原谅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修炼,看若水之上的月亮。

“放了她!”是龙的咆哮。

没有听错,汐越看着上空,他来得太急,用的是本体——黑色的鳞甲熠熠闪亮,眼珠圆瞪着,黑色的髯毛猎猎生威,“放了她!”

她忽地不再挣扎,仿佛只要他到了身边,自己就心安了。

这人间,也还是欺弱怕强的啊,只见他一出现,刚才还飞横跋扈的苏老爷当即跪了下来:“龙神饶命,龙神饶命。”磕头时不忘嘱咐小六,“放人,放人。”小六一拨人却早已被吓得屁滚尿流,慌忙逃开了。

还是他,替她去除了束缚:“没事吧?”目光之中少不了刻意的躲闪,她的生活早已与他无关,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

“没有。”她摇头,“哼!”狠狠地踢了跪在一旁的苏老爷一脚,“看你以后还祸害人间和水族?”

他却在确认她无恙后把头撇了过去,右手一点,光芒盛出,顿时把苏老爷捆得和粽子一样,神色严峻——“逆天而行,后果早已经想好了吧?”

这话,是对他说,也似对自己说。

“轰隆……轰隆……”远处传来的雷声,越来越近。

“哈哈,”她拍起手来,“是吉时已到,暮然的祭祀成功了。”大旱可解,也不枉费自己的血了。

“你?你不是已经?”他脸色倏地一变,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错怪了她,可是来不及和她再说一句话,风云变色,忽地从天上放下来一道霹雳,就劈在身旁。

轰隆。

缓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她推出去:“快走!”

汐越看他的神色,多少明白了一点,逆天而行,终遭天谴,只不过没想到这劫数竟是来得这般快。

他没有告诉她,其实逆天制造大旱本就是一种自伤的法门,大旱得解之时就是逆天者遭天谴之日:“你走!”天雷来时,周遭一切活物都会牵连进来,“听见没有?你走!”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喊出来的,“走啊!”

“不!我不要你死!”他若不是为了自己,又怎么会逆天而行呢?看着那道霹雳,汐越竟然毫不畏怯,伸手向虚空一点,迎头向那道霹雳飞冲上去,速度之快让月楠也来不及阻止,“不要!”

那道金光,自己竟是睁着眼去挡的。为爱而付出,她一直都在学。所以当那个救自己的女子转世不忍看见自己心爱的男子独受寂寞而求她代替自己出嫁时,她毫不犹疑地答应了。回想时却不料那迎着自己劈下的霹雳忽然穿过了她,生生劈在了紧跟自己身后的月楠身上。

“啪!”

“不要!”

月光如水。

“多亏蚌爷爷的珠子,我本以为它们只不过是普通的寻影珠,却没想到竟然可以佑你无碍。”汐越坐在澜桥的栏杆上,拿了珠子在月光下端详,心里还在想着这神奇的珠子如果拿到澜桥旁的那家如意轩卖了,可以换多少钱呢?

月楠却是笑了,那个可以牺牲自己换取别人幸福的汐越,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汐越,怎么能和眼前的这个翘着双腿,刁蛮任性的汐越对得上号呢?

时间过得真快,说来,距离那次生离死别,已有百多年了。那个人间的男子,也早已作古,投向轮回了。只希望在轮回中,他能遇见那个到死都不忘他的女子。

其实无论为人为妖,最渴望的,还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啊,至于成为上仙后是否还有那样为爱疯狂的勇气,就未可知了——因为,那次天谴,自己虽然能保得生命,五百年道行却是消散了。

“怕什么?”她望向他,仿佛能读懂自己的心,“我也差五百年才能飞升龙族,和你一道不好么?”

“好!”他笑了。

若水之上的那轮明月,是那么圆,那么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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