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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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 痴情儿救父闯牢狱

探春处置了下人,料理妥当前面的事儿后就回到园子里转去潇湘馆去看黛玉。黛玉正在绿竹萧森的廊子下同妙玉下棋,二人聚精会神凝视棋盘,暖暖的阳光浴在二人身上,青石板地上蒸腾着沉积的雨水潮气。

“可见你们还真有闲情逸致。”探春款款行至笑道,“前面都要闹翻了天,偏你们两个置身世外。”

黛玉拈起一枚棋子抬眼望了探春笑了问:“杀鸡的回来了?让我看看,这是双什么手?”说着就去拉探春的手,打趣般的说。

“横竖你又不属猴儿,急得什么?”探春口不饶人,甩开她的手。二人对视一眼,掩口而笑。

妙玉也不抬头,凝视棋局静静地说:“乱由心生。心中无风,万物不动。可见你们的心不静。”

黛玉淡然一笑,同探春换个眼色,探春坐在棋桌旁观战,再也不提旁的。

过了一阵,宝玉匆匆进来,四下看看就凑来廊子旁。探春问宝玉:“这是从哪里回来?”

黛玉低头落子随口说:“你杀了鸡,他自然去给你寻猴儿去了。”

“还用寻吗?似是这猴儿自己会找来才是。”宝玉笑答,二人如打偈语。

宝玉这日没有出门,只静静地在父亲书房里读书。虽然书不曾读进心,茶水倒是吃了不少。肚子里有些翻江倒海,他忙起身去解手,才起身来,焙茗冲进来回禀说:“二爷,十三爷来了。”

宝玉停住步,又急了摆手敷衍说:“内急,我去去就回。”

“唉,宝二爷,十三爷他……”

宝玉急得说:“管什么十三爷,快伺候我去茅厕。”

也不等焙茗答话,宝玉疾步跨出门槛,一抬头,见十三爷承征一身淡青布衣腰系丝绦闲散的样子摇把扇子立在庭院里。

宝玉吃惊却又是意料之中,忙草草一揖说:“殿下包涵,恕宝玉不周之罪。”

又吩咐焙茗说:“快伺候十三爷屋里吃茶。”

自己急得一溜烟儿的跑了,把十三爷晒在一旁。

待宝玉回转时,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进到书房不等作揖赔罪,十三就眉头一扬劈头盖脸的发难:“你还得了理了?拿捏起来了。”

宝玉陪笑了打个深深的躬抬着官腔说:“不敢不敢!王爷恕罪。不期王爷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十三又气又笑,沉了声责备道:“你还得理了。这个事儿害惨了我,非是我不管,是爱莫能助。音雨她人在哪里?”

宝玉揩了额头冷汗摇头说:“王爷恕罪,最近府内闻听家父的噩耗,乱作一团,人心思动未免就疏懒了下人。昨夜府里忽遭盗贼,劫了栊翠庵,因怕是家贼监守自盗,不敢报官。更怕妙玉师父见官抛头露面,所以……”

“音雨平安无事?”十三如释重负,随口骂道:“少在本王面前耍花招,你还青嫩了些

!我来了,你自管说,要本王如何做?”

“宝玉要面见家父,替父伸冤。”宝玉斩钉截铁道。

“讨价还价吗?令尊犯下欺君大罪,玩忽职守且不论,胆敢鬻卖试题。”

“若是宝玉说,知父莫若子呢?家父不会做这些无耻之事,贾府也不屑得去做。挥金如土还在乎一斗黄金吗?”

“贪得无厌,古来贪官皆是如此。”

“皇上如此评判,有失公允,若是此事不查,对皇上的清誉有损,毕竟贾府是皇亲国戚。”

“那又如何?若是以身试法,莫说是国丈,就是皇上的亲儿子怕也难以逃之法外。本王这也是知父莫若子。”承征笑道,踱着步,四处看着墙壁上贾政的书画题字。

沉默片刻,待十三转身时,见宝玉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也是周身不自在,深吸一口气就问:“音雨在哪里?若要伤她,莫怪我翻脸无情。”

“殿下已经翻脸无情。”宝玉冷哂,随口道:“殿下有难言之隐,宝玉却也是父子连心。宝玉不想牵连殿下,只求殿下安排宝玉见家父一面。当面磕几个头拜别也是好的。”他低头落泪。

十三沉吟片刻,深抿了唇说:“你莫急,我要去周旋。”

“京城里谁人不知侠王十三爷上下手眼通天?”宝玉说。

“你莫抬我。有些事,唉!”十三摇头不语。

宝玉等了几日,没等到十三爷的消息,反是等来了宝钗捎来的信儿,石呆子的儿子石不二答应帮他进天牢探望父亲,并且分无不收。宝玉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间对着宝钗不知如何表述谢意。宝钗也不多问,只说:“宝兄弟,凭你做什么,我们都是帮衬你的。你自己多小心,这府里男人不多,老太太和太太及姐妹们都指望你呢。”

宝玉点点头,才觉得昔日厌烦宝姐姐的虚情假意的钻营,如今看来,怕是自己也是多误会她了。宝钗说:“我也帮不到你许多,倒是八王爷,前些时候还托人送了一对儿紫砂壶给我,我想,多条路多个递话的人。若是到了那一步,不如我去求求八王爷呢?”

宝玉忙拦住她说:“菩萨不能乱拜,香也不是乱烧的,宝姐姐莫急,需要的时候宝玉自然会开口。”

他情不自禁执住宝钗的手,那细腻如凝脂的柔荑酥润温暖,羞得宝钗目光忽烁躲避,一双手也猛地抽了出来。宝玉才觉得自己举止唐突了,松开手自嘲的一笑,猛抬头,竟然看到黛玉扶了门栏侧头叼个帕子笑望他们。宝玉的脸腾的红赤到耳根,如何也没有想到如此的巧,心里懊恼不已,也不知如何去对林妹妹解释了。

宝钗笑了说:“我这就让哥哥去带话给他,你也不必谢我,都是分内之事。”

黛玉微哂道:“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分了彼此反倒是笑话了。”

宝玉急得跺脚,当了宝钗不好责怪她的小xi

ng子,但见宝钗也没趣儿的装作没有听到笑着走开。黛玉徐徐道:“哎,都是我来得不巧了,我一来,她倒走了。都是我不识趣了。”

宝玉心里急了救父亲,心想贾府家门遭难,黛玉还有心思耍小xing子猜忌人,越发的委屈,一股鬼火冒起跺脚道:“识趣不识趣妹妹心里自然明白,只是如今家门大难,我无心去斗嘴。”说罢转身就走,反将个黛玉尴尬在原地。

到了傍晚,宝玉守着孤灯落泪,忽然见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无助,左右无援,这些日如没头苍蝇乱撞,到头来一无所获。揉揉泪眼正在委屈,忽听一阵脚步声,薛蟠的大嗓门嚷着:“宝兄弟,宝兄弟,你在哪儿?”

宝玉忙起身,薛蟠已经大步进来,摇着扇子挺个大肚腩得意地说:“你是事儿,我给你办妥了,你速速跟我来。”

宝玉揉揉泪眼,才恍悟是石不二那边有了消息,随了薛蟠一路的出府。

宝玉扮作狱卒随在石不二身后悄悄来到天牢。也不知那狱卒的衣服是谁的,有些大,透出一股难闻的汗臭味道。夜风凄冷还带了些秋雨连绵,宝玉小心翼翼地随在石不二身后,低头留意脚下的水洼,在灯下泛着光。走在前面的石不二身材瘦高,摇着腰间一串黄铜钥匙哗啦啦作响,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嘴里感叹着:“这荣国府的大老爷真是个混账东西,这种人就该遭天谴雷劈。仗势欺人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亲兄弟的家财也要贪,还诬告陷害亲兄弟入狱。老天若是真让这种人如了愿,那才是不开眼呢!”

宝玉心里一抖,心想这话说得怪异。仔细一寻思,不由心里笑骂,八成是薛蟠为了搬动石不二帮他,又深知石不二同贾府有仇,故意编排说是大伯父为贪图家产害的二老爷。心里也不由佩服薛大哥不时冒出了“奇招儿”,因急了去见父亲,也不多辩解,在石不二身后随着唯唯诺诺的来到大牢。

扑面一阵阴寒的凉气,夹杂腐臭的气味令人作呕,间或几声令人心惊胆寒的呼号惨叫声传来,宝玉打个寒颤。

“不必怕,见怪不怪。这些人,都是昔日的大官儿,若不是作奸犯科犯了王法,活得腻了作死,怎么就来这个地方了?若是日后荣府大老爷落在我手里,我就让他尝尽十大酷刑,让他生着想死,死又不能。”话音未落,“嗷嗷嗷”的一阵惨叫声吓得宝玉一个哆嗦脚下一空险些跌倒,他一把扶住铁栏杆,湿潮冰冷,一撤手,粘连了蜘蛛网在手上,一只大蜘蛛嗖的在他袖口爬过。

“啊!”宝玉一声惊叫,石不二笑了捏起他袖口的蜘蛛塞去口里咀嚼了说:“美味,大补!”

宝玉冷汗涔涔而下。

“蜘蛛算什么?曾经遇到十恶不赦的犯人不肯招供时,我们大老爷将他裤管扎紧,往裤裆子里倒蝎子。哎呦,那个惨叫的……”

宝玉已经双腿发软,目光呆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