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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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苦雪

眼见着飞廉与那将军缠斗在一起,作为普通人的魂魄,面对着全身都可化为兵器的飞廉,败北早已注定,能势均力敌的对抗上几分钟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我与这些军队兵士,更无对抗可言,简直是虐杀。我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这对他们来说不就像最后那场战役的重现吗?或者更甚。望着躺倒满地的士兵以及奄奄一息的老将军,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进行这种无望的争斗,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人心。

“真是的,没想到竟然会演变成这种形势,原本并不打算下如此狠手,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不过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该想起来了吧?”飞廉少见的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梅……梅花……为什么总是在寒冬腊月开得这么艳……”那老将军嗫嚅道,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是静默的躺在地上,右手却依然紧紧握着那只断掉的雪剑。满天飞舞的雪花一片片飘落在他身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飞廉将那株红艳艳的腊梅放到老将军手中,轻轻说道:“谁知道呢?大概梅花也有它的执念吧。你差不多也该放下执念上路了。”

“说得也是……戍了一辈子边关,不止一次想过告老还乡,他随便筑一间小院,种几树梅花,与世无争的安度余生,如今总算是可以歇歇了,却已经到了走的时候。”那将军说道。我总觉得他言语之中饱含着无数艰辛与苦涩,对生的眷念与不甘也是如此真切,但他随即又好似看开一般自我安慰道:“也罢,也罢。临死前能看到这梅花,上天也算对我不薄,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阵风雪飘过,那老将军的身体便和那梅花一起随着风雪而逝了,而几乎是与此同时,满地士兵的身体也都变作雪花渐渐消逝,雪原重新归于空旷,只有我和飞廉依然伫立在雪地里,飞廉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含进嘴里,说道:“万里江山云莽荡,五更风雨剑悲鸣。夜半梦回环佩响,落月歌移隔水楼。天南天北无音信,故人何处寄梅花?亦知人生要有别,初雪入喉苦凄恻。这雪,有眼泪的味道。”

我重新变回人形,也学着飞廉的样子接了几片雪花放入口中,果真苦涩,而那苦似乎有着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动着我的诸多情绪,让我也有些低沉,是啊,生亦何欢?死亦何悲?这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的岁月,看似忙碌丰富,实际上却是如此的空洞。好在那老将军和他的兵士们全都顺利进入轮回,现在想来,大概那些陪伴老将军无数岁月的兵士们的心愿,就是老将军得以顺利安息吧?这样坚实的牵绊,着实让人感动。

虽说我内心里也和飞廉一样,想好好吊唁这老将军一番,只是于我们而言,此时哪里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好不容易那曲词只剩下最后一句,此时不乘胜追击,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只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没有像先前那样自动变换场景,我们眼前依旧是漫天的飞雪,这下应该从何下手呢?

飞廉却忽然推了推我,抽了抽鼻子问道:“你闻到没有?那边好像有臭狐狸的味道……”说着,便指点了一个方位。我嗅了一嗅,虽然不是太明显,但的确好像是白毛的气息,我们立即启程往那个方向寻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和飞廉都感觉自己冻成了冰棍,眼前却依旧是飞雪连天的雪原,什么也没有,原本在空无一物的雪原,因为没有参照物的缘故就很容易迷失方向,而肆意乱刮着的风,又将白毛的气息弄得若隐若现,忽东忽西,照这么下去,依然只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这对我和飞廉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境地,我们努力回想着是否还有什么漏掉的关键,但除了那最后一句曲词,依然别无所获。“南珠无心月有情,巨鲤横卧双兔鸣”,且不说这里既没有南珠,也没有什么巨鲤和双兔,就连那月亮也都没有。

“不干了不干了,就这么在雪地里走着,实在太无聊了,这种枯燥的工作还真是不适合我啊,找线索的事就拜托你了,荒兄。”飞廉突然说道,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我是再熟悉不过了,便立即问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洗耳恭听!”

飞廉立即狡黠一笑,说道:“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个方法未必就是正确的,但试试也无妨,只不过需要荒兄的帮助了。眼下既然只有雪,不如就用雪创造那些没有的东西,我们就从巨鲤开始吧。”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变回原形只是为了团雪球,而不是为了战斗,但为了与“巨鲤”的“巨”完全吻合,也只得这样了。飞廉这家伙倒是乐在其中,用尽十八般兵器,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滚的雪球雕刻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鲤鱼,横跃在浪头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有这才能。

然而,我们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飞廉念叨着不够,又飞快的雕刻了一雌一雄两只兔子,便转而问我:“好了,荒兄,下面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了,兔子在什么情况下会叫?怎么叫的?”

“这……在被追杀的时候会叫,求偶的时候也会叫……至于怎么叫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刚说完,飞廉就立即跳上我的头,凑到我耳边说道:“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学一学就好了。”

我回想了一下很久以前追逐兔子的情景,先是发出喷气声,然后发出嘶嘶声,转而又发出尖叫声,这应该就是兔子遇到危险时的叫声了。接着我又模仿了一下雄兔追求雌性时低低沉沉有规律的叫声,便听到飞廉说够了,他从我头上跳下去时,我分明看到他手中握着两只墨绿色的甲虫,虽说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这是什么虫子。

只见飞

廉将这两只虫分别塞入两只雪雕兔子里,因为受到寒冷的侵袭,两只虫子立即就鸣叫起来,只是那声音,却是我刚才模仿的兔子的叫声。这下我算是想起来了,这是可以模仿听到的声音的绘声虫!只是我早就听说这种虫已经绝迹,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

飞廉只管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大作,说道:“这么一来,条件就齐了,这兔啊,马上就能鸣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运气了。”起初,伴随着我模仿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发生,然而,当那两只虫子第三次发出雄兔求偶的声音时,那两只雪雕兔子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互相追逐着围着那巨鲤跑了三转,顿时,只见这厚厚的积雪裂开一条缝,而从那裂缝中竟然有绿草冒了出来!不一会儿,整个雪原开始融化,呼啸的北风停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南风,那雪雕的巨鲤,竟然也开始不断的变小,鱼鳞也渐渐突显,直到变成一条真正的鲤鱼,跃入刚解冻的河流中不见了。短短片刻,我们就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回到了南方温暖的春天,虽然明知都是幻境,但也难免有些震撼。

那银铃般的笑声再一次传来,不过这次,那神秘女子终于现身了,她撑着一把素纸伞,着一袭清雅曲裾,批着淡黄色轻纱,挽着优雅的发髻,身姿婀娜,果真有闭月羞花之容貌。只见她莲步轻移,从河对岸款款走来,柔声对我们说道:“真亏二位能到得了这里,果真是有缘之人。不如就让我来猜猜二位的目的吧。”那女子说着,将纸伞倒放入河中,任他随水而逝,才又缓缓说道:“你们舍身来此,可是为了我这发簪中的南珠?”

这女子边说边取下发髻之中那枚木簪,而那木簪一端,嵌着一颗橙黄色的珠子,正闪着异样的光华,而其形态,也与那银簪之上的另外两颗珠子十分相似,这莫非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但那女子却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哎,其实我不猜也能知道,毕竟这么多年来,早就有无数人前来讨要此物,只是来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好不容易到了这里的,又往往只说他们的缘由,我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要迁就那些素不相识的男人呢?何况这南珠,也是对我极其重要之物,我自然不愿给他们了,除了他……”

说到这里,那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哀怨,但她似乎并不打算与我们多说,径直跳过这一段,换了狡黠又俏皮的声音说道:“当然了,若是你们有能耐让我心甘情愿的把这南珠交予你们,也未尝不可。”

飞廉这家伙却并不理会后话,只打了个呼哨,接着那女子欲言又止的话便追问道:“你既然如此中意他,那你为何没有将这南珠给他?”

见那女子迟疑,飞廉嘿嘿一笑,说道:“如果我说,现在我们是应那个‘他’的委托,前来寻找这珠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