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华山四鸿（中）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被孟小七天真烂漫的言行感染得其乐融融。
至正帝一边大笑，一边走下宝座，率领妥耶恒、完颜德明、贾鲁和孟小七等人，在波赤温、蔑力别等侍卫和太监宫女的随侍之下，一起前往大内御苑游幸。
这大内御苑，本是在金朝大宁宫的遗址之上拓建而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自元世祖忽必烈以来，经过元朝十一位皇帝的修葺整治，草木繁盛、曲径通幽、碧水盘桓、亭榭翼然、宫室齐备，倒也颇有可观之处。
当下至正帝携着孟小七的手，走到御苑中一处高坡之上，忽然笑道：“孟小七，你看，前面那一块空地，像不像你们打雪仗之时的那块打麦场？”
“不像，没有打麦场那么宽敞。”
“哈哈，朕又不用收晒麦谷，自然不用那么宽敞一块空地。不过呢，地方虽然不大，打雪仗却也够用了。唉，可惜朕早没遇到你……不然的话去年冬天，朕就让你带着你的斗牛帮来到这儿，跟朕的小太监们打一场雪仗！你率领贾家庄的斗牛帮、朕率领大内小太监帮，看看倒是谁赢！哈哈！”
“好主意呀！原来皇兄你也是个孩子王！去年来不及，那就今年冬天呗？今年冬天一定还会下雪，到时候我来跟你打雪仗！”
“嗯这个嘛……待你随着贾爱卿治河回来再说不迟！你再瞧远处那座宫殿，那叫宣文阁，是朕亲自设计图样、亲自指挥工匠建造，是不是巧夺天工？”
“嗯，宣文阁，好看是好看，不过没有刚才的大殿威武雄壮！”
“你小小孩子懂得什么？此乃御苑，是山水园林之境、嬉乐游幸之所，在这里建宫室楼阁，自然要与正殿不同，一定要奇正相倚、剔透玲珑、依山临水、傍景成势，如此配着周围的景致才好看！”
见至正帝兴致颇高，一旁的国师妥耶恒接过话头，讪笑着对孟小七道：“孟……孟小千岁有所不知，皇上不仅治国有方，更兼文雅风流、神资天纵，这座宣文阁内有一个七尺高的水运宫漏，乃是皇上亲手打造，不仅走时精准，而且每到报时的时候，仙人起舞、仙乐叮咚，真是精巧绝伦、前代罕见！”
完颜德明也笑道：“皇上还曾亲手打造过一架五云车，不用牛马牵引，自行百里；还曾指挥建造海子龙船，艏艉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行船之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皇上的营建之能、机巧之道，真是奇能圣术，夺天地造化之工！”
至正帝听了妥耶恒与完颜德明的话，心中受用至极，嘴上却笑着自谦道：“二位爱卿谬赞啦！那宫漏还有待改进，那五云车也没那么神奇，自行不过十里、十里而已！哈哈！”
一旁的贾鲁见妥耶恒和完颜德明都在猛拍至正帝的马屁，心说我可别落后了为妙，连忙也道：“皇上之能何止于此？践祚以来，皇上于擘画万几国政之余，通晓蒙汉经典，最善治《论语》、《春秋》、《孟子》，又命脱脱丞相主修辽、宋、金三史，史官每有阙疑之处，都要奏请皇上训导方能明白。我圣明神武之皇帝陛下，真乃是自古以来少有的圣王、全才！”
“好啦好啦！”至正帝乐得已经快要找不到北，假惺惺地责备贾鲁道，“贾爱卿更加过誉，著史之功，全赖脱脱，你这么附会朕躬，可就略略有些失实喽！”
贾鲁在一旁却想：唉！马屁归马屁，陛下之聪敏资质，确系皇帝之中难得良材，若是再能远小人、亲贤臣，必定能成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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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七听了妥耶恒、完颜德明和贾鲁三人的一大套马屁词，惊得鲶鱼嘴张得老大，心里对至正帝生出了好大的一番佩服，暗道：我这个皇帝哥哥厉害呀，鞑子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真算得不容易啦！
心里想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座宣文阁，忽然发现宣文阁外面柱子上有一副对联，只有上联、下联却空着，不自觉地张口念道：“鸟啼红树里……，咦？这个对联怎么没有下半句咧？”
至正帝笑道：“哈哈，你的眼力真好，这么远还能看见朕出的上联！这个上联，去年春天朕就写好了，下联却迟迟未得！”
“我来对个下联试试！”孟小七忽然道。
贾鲁听了，骂道：“不要胡闹！你小小书僮，才读了几本蒙学、念了几天诗选？怎么配……”
话未说完，一旁的完颜德明伸手一扯贾鲁的衣袖。贾鲁这才想起，孟小七今非昔比，已经是至正帝的异姓兄弟，连妥耶恒方才也都改口叫“孟小千岁”了！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只得结结巴巴又说道：“小千岁……那个……年齿未足，不见得能对出这个……”
至正帝哈哈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贾爱卿不必阻拦，朕就喜欢小七这股直率劲儿！御弟，快快对来给朕听！”
孟小七这一向跟着四师兄彭玉谭在书房读书，颇听了些唐人诗句，也听过彭玉谭教导大公子贾君实联诗作对，自觉颇有些心得，当下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道：
“嗯……，‘鸟啼红树里’……上联有‘鸟’字，那下联我就对个‘人’字，有鸟有人，御花园才活泼热闹！”
至正帝听了，喝了一声彩，道：“有道理得很，继续继续！”
“下面是个‘啼’字，也就是鸟在叫，我对个‘喊’！鸟在叫、人在喊，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至正帝大乐，拍着孟小七的肩头催他接着往下对。
“嗯……，再下面是‘红树里’，我对个‘绿山中’！近处是红颜色的树，远处有绿颜色的山！这样的话‘鸟啼红树里、人喊绿山中’，对齐啦！”
至正帝仰天大笑，说道：“对得好对得好！众位爱卿请看，朕这个御弟是不是颇有几分才情？”
完颜德明和贾鲁暗想：不过尔尔吧！孟小七你这孩子可真敢瞎编！
妥耶恒却乖巧得紧，连忙陪笑道：“小千岁这是沾了皇上您的圣德龙气、锦心绣口，忽然就从一个懵懂孩童，变得出口成章了呀！”
此言一出，完颜德明和贾鲁后悔不迭，都在心里暗恨妥耶恒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炉火纯青。
至正帝略一沉吟，说道：“小七这个下联虽说直率了些，可恰恰提醒了朕。正所谓大巧若拙，朕思忖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对这个下联，小七此对一出，朕有了心得啦！”
说罢仰头吟道：“鸟啼红树里，人在翠微中！”
“皇上好才思、好对联！”
“绝对绝对！皇上下联一出，实乃神完气足！”
“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妙若丹青，颇得王摩诘之妙韵！”
众人又是一通新鲜热辣的马屁拍来。
至正帝细细地品品自己这一联，也是颇为自得，对孟小七道：“御弟，这个下联算是咱俩共同对出来的，回头朕御笔题写之时，落款就写上‘某年月日偕御弟孟七共题’！”
孟小七多了个心眼儿，说道：“恭喜皇兄得了绝妙下联，这可没有我什么功劳的啦！”
至正帝此时逸兴湍飞，手指宣文阁旁边一处较低矮的宫院，对孟小七道：“小七，你可知道那几间房子又叫做什么？”
“不知道，低低小小的，是不是太监们住的地方？”
“胡说！”至正帝笑骂道，“那里面最不能有的就是太监！那几间宫舍，朕把它们叫做‘事事无碍宫’，嘿嘿！若不是你年纪尚小，离京治河之前，朕一定要带你去那里面高乐一回！”
孟小七正欲细问，忽然听见波赤温惊呼道：“皇上小心！有刺客！”
紧接着，却见波赤温和蔑力别身形一晃，挡在了至正帝的身前。
又听蔑力别向着西边一处凉亭内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大内禁地！”
众人顺着波赤温和蔑力别的目光看去，原来西边离此约莫十几丈远的一座凉亭之内，不知何时多了四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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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正帝一边大笑，一边走下宝座，率领妥耶恒、完颜德明、贾鲁和孟小七等人，在波赤温、蔑力别等侍卫和太监宫女的随侍之下，一起前往大内御苑游幸。
这大内御苑，本是在金朝大宁宫的遗址之上拓建而成，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自元世祖忽必烈以来，经过元朝十一位皇帝的修葺整治，草木繁盛、曲径通幽、碧水盘桓、亭榭翼然、宫室齐备，倒也颇有可观之处。
当下至正帝携着孟小七的手，走到御苑中一处高坡之上，忽然笑道：“孟小七，你看，前面那一块空地，像不像你们打雪仗之时的那块打麦场？”
“不像，没有打麦场那么宽敞。”
“哈哈，朕又不用收晒麦谷，自然不用那么宽敞一块空地。不过呢，地方虽然不大，打雪仗却也够用了。唉，可惜朕早没遇到你……不然的话去年冬天，朕就让你带着你的斗牛帮来到这儿，跟朕的小太监们打一场雪仗！你率领贾家庄的斗牛帮、朕率领大内小太监帮，看看倒是谁赢！哈哈！”
“好主意呀！原来皇兄你也是个孩子王！去年来不及，那就今年冬天呗？今年冬天一定还会下雪，到时候我来跟你打雪仗！”
“嗯这个嘛……待你随着贾爱卿治河回来再说不迟！你再瞧远处那座宫殿，那叫宣文阁，是朕亲自设计图样、亲自指挥工匠建造，是不是巧夺天工？”
“嗯，宣文阁，好看是好看，不过没有刚才的大殿威武雄壮！”
“你小小孩子懂得什么？此乃御苑，是山水园林之境、嬉乐游幸之所，在这里建宫室楼阁，自然要与正殿不同，一定要奇正相倚、剔透玲珑、依山临水、傍景成势，如此配着周围的景致才好看！”
见至正帝兴致颇高，一旁的国师妥耶恒接过话头，讪笑着对孟小七道：“孟……孟小千岁有所不知，皇上不仅治国有方，更兼文雅风流、神资天纵，这座宣文阁内有一个七尺高的水运宫漏，乃是皇上亲手打造，不仅走时精准，而且每到报时的时候，仙人起舞、仙乐叮咚，真是精巧绝伦、前代罕见！”
完颜德明也笑道：“皇上还曾亲手打造过一架五云车，不用牛马牵引，自行百里；还曾指挥建造海子龙船，艏艉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行船之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皇上的营建之能、机巧之道，真是奇能圣术，夺天地造化之工！”
至正帝听了妥耶恒与完颜德明的话，心中受用至极，嘴上却笑着自谦道：“二位爱卿谬赞啦！那宫漏还有待改进，那五云车也没那么神奇，自行不过十里、十里而已！哈哈！”
一旁的贾鲁见妥耶恒和完颜德明都在猛拍至正帝的马屁，心说我可别落后了为妙，连忙也道：“皇上之能何止于此？践祚以来，皇上于擘画万几国政之余，通晓蒙汉经典，最善治《论语》、《春秋》、《孟子》，又命脱脱丞相主修辽、宋、金三史，史官每有阙疑之处，都要奏请皇上训导方能明白。我圣明神武之皇帝陛下，真乃是自古以来少有的圣王、全才！”
“好啦好啦！”至正帝乐得已经快要找不到北，假惺惺地责备贾鲁道，“贾爱卿更加过誉，著史之功，全赖脱脱，你这么附会朕躬，可就略略有些失实喽！”
贾鲁在一旁却想：唉！马屁归马屁，陛下之聪敏资质，确系皇帝之中难得良材，若是再能远小人、亲贤臣，必定能成一代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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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小七听了妥耶恒、完颜德明和贾鲁三人的一大套马屁词，惊得鲶鱼嘴张得老大，心里对至正帝生出了好大的一番佩服，暗道：我这个皇帝哥哥厉害呀，鞑子皇帝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真算得不容易啦！
心里想着，眼睛看着远处那座宣文阁，忽然发现宣文阁外面柱子上有一副对联，只有上联、下联却空着，不自觉地张口念道：“鸟啼红树里……，咦？这个对联怎么没有下半句咧？”
至正帝笑道：“哈哈，你的眼力真好，这么远还能看见朕出的上联！这个上联，去年春天朕就写好了，下联却迟迟未得！”
“我来对个下联试试！”孟小七忽然道。
贾鲁听了，骂道：“不要胡闹！你小小书僮，才读了几本蒙学、念了几天诗选？怎么配……”
话未说完，一旁的完颜德明伸手一扯贾鲁的衣袖。贾鲁这才想起，孟小七今非昔比，已经是至正帝的异姓兄弟，连妥耶恒方才也都改口叫“孟小千岁”了！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只得结结巴巴又说道：“小千岁……那个……年齿未足，不见得能对出这个……”
至正帝哈哈笑道：“什么这个那个的，贾爱卿不必阻拦，朕就喜欢小七这股直率劲儿！御弟，快快对来给朕听！”
孟小七这一向跟着四师兄彭玉谭在书房读书，颇听了些唐人诗句，也听过彭玉谭教导大公子贾君实联诗作对，自觉颇有些心得，当下装模作样地思忖片刻，道：
“嗯……，‘鸟啼红树里’……上联有‘鸟’字，那下联我就对个‘人’字，有鸟有人，御花园才活泼热闹！”
至正帝听了，喝了一声彩，道：“有道理得很，继续继续！”
“下面是个‘啼’字，也就是鸟在叫，我对个‘喊’！鸟在叫、人在喊，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至正帝大乐，拍着孟小七的肩头催他接着往下对。
“嗯……，再下面是‘红树里’，我对个‘绿山中’！近处是红颜色的树，远处有绿颜色的山！这样的话‘鸟啼红树里、人喊绿山中’，对齐啦！”
至正帝仰天大笑，说道：“对得好对得好！众位爱卿请看，朕这个御弟是不是颇有几分才情？”
完颜德明和贾鲁暗想：不过尔尔吧！孟小七你这孩子可真敢瞎编！
妥耶恒却乖巧得紧，连忙陪笑道：“小千岁这是沾了皇上您的圣德龙气、锦心绣口，忽然就从一个懵懂孩童，变得出口成章了呀！”
此言一出，完颜德明和贾鲁后悔不迭，都在心里暗恨妥耶恒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炉火纯青。
至正帝略一沉吟，说道：“小七这个下联虽说直率了些，可恰恰提醒了朕。正所谓大巧若拙，朕思忖了好久，不知该怎么对这个下联，小七此对一出，朕有了心得啦！”
说罢仰头吟道：“鸟啼红树里，人在翠微中！”
“皇上好才思、好对联！”
“绝对绝对！皇上下联一出，实乃神完气足！”
“对仗工整、意境深远、妙若丹青，颇得王摩诘之妙韵！”
众人又是一通新鲜热辣的马屁拍来。
至正帝细细地品品自己这一联，也是颇为自得，对孟小七道：“御弟，这个下联算是咱俩共同对出来的，回头朕御笔题写之时，落款就写上‘某年月日偕御弟孟七共题’！”
孟小七多了个心眼儿，说道：“恭喜皇兄得了绝妙下联，这可没有我什么功劳的啦！”
至正帝此时逸兴湍飞，手指宣文阁旁边一处较低矮的宫院，对孟小七道：“小七，你可知道那几间房子又叫做什么？”
“不知道，低低小小的，是不是太监们住的地方？”
“胡说！”至正帝笑骂道，“那里面最不能有的就是太监！那几间宫舍，朕把它们叫做‘事事无碍宫’，嘿嘿！若不是你年纪尚小，离京治河之前，朕一定要带你去那里面高乐一回！”
孟小七正欲细问，忽然听见波赤温惊呼道：“皇上小心！有刺客！”
紧接着，却见波赤温和蔑力别身形一晃，挡在了至正帝的身前。
又听蔑力别向着西边一处凉亭内喝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大内禁地！”
众人顺着波赤温和蔑力别的目光看去，原来西边离此约莫十几丈远的一座凉亭之内，不知何时多了四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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