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罗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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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话 希望星火,亦可燎原

    那个阳光灿烂的晴天里,我在拉起窗帘的教室里做了一个漂亮的美梦。



    梦里,我看见自己变成了一头丧尸,情感麻木,感官缺失。记忆和伦理早已断裂的不成篇章,虽然偶尔有零星彩色的图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其程度模糊到根本无法辨认。



    我觉得我自己此时就像是一台执行着单一口令的机器,什么都不知道的也懒得去思考的,只是这么步履蹒跚着沿着小巷行走,受到一点声音上的刺激便徒然加快脚步去追逐去捕捉,和猎物间玩着如同龟兔赛跑的简单游戏。



    那是我,我知道的。



    而且,那才是我,应该在这世界里,保持的样子。



    不觉得她这副落魄的状态和我此时的身份境遇很像吗?不过都是一个等待着世界灭亡的工具,然后同样体会着灰飞烟灭的家伙罢了。我也和他一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便不在对情感上做出任何期望或者打算了。



    所以,我才说我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当我来到这个世界起,这世界就赋予了我一个怎样的形象和状态。



    可我最后,竟然违背了这份意愿而偷偷独自躲到了附近的学校里,并且在看到有幸存者们逃进这所学校后,还不知廉耻的上去和他们创造“偶遇”和见面的机会。



    所以说,最后害死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是...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被贴过的课桌摸不出一丝有人呆过的温度。



    蓦然,起身。拽下绑住单马尾的橡皮筋然后重新将头发扎起。



    呵,什么“最后害死他们的人是我”啊,这世界本来就是要崩塌毁灭的不是吗?关我什么事。



    ......



    “呐我说维罗妮卡啊。”舒晴在我身边的草地上坐下。她脚上那双天蓝色的帆布鞋像是这个天气下的青空。“你就没有想过给自己起一个中文名字什么的吗?每天这么叫你感觉好拗口啊。”



    “啊,是吗....”我看向她身后远处的树和植物,多少有些不敢接受她的视线。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帮您起一个好听的中文名怎么样?保证符合你的气质。”她的眼神再度变得闪闪发光起来,像是充满了耀眼的星辰一般。



    我将视线转向操场的对面,那边的男同志们正在进行地下仓库货物的搬运工作。上次好像是张铭还是谁说里面商店原本准备售卖的大量饮用水和食物来着。我的视线落回到地面上来,背后那梧桐树的阴影覆盖了住了我们二人的影子,阳光灿烂犹如金箔般细碎的洒落期间。



    我抬起头,冲舒晴露出了个友善的微笑。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哦。”



    我说过,舒晴她是一个充满着阳光和活力的女孩子,她身上强大的光芒足以让周围的一切全部变得黯淡无光,而在这末日的灰暗寰宇之中,她的热情,她的笑容,恰巧是点燃人们心头那份坚持下去信念的“希望之火”。



    是火的话,便让她燎原吧。但愿能在这一切消失之前,给她留下个美好的记忆吧。我这样想着,便没有拒绝她的想法。而她在随后的那个下午里,很快就帮我起好新的名字。



    “既然原名是维罗妮卡,那么中文名干脆就姓魏好啦,魏国的魏,诶你有看过三国没有啊,东汉末年,狼烟不休,常侍乱,朝野陷,阿瞒挟天子令诸侯~~啊啊啊不好意思,一不留神跑偏了。咳咳,我们继续,继续哈。



    “嗯,至于你的名字嘛,姓魏,那么索性就叫魏薇好啦,薇,蔷薇的薇,紫薇的薇,好听好记,又郎朗上口。”她将手指对在一起,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的看着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垂下眼帘,又很快抬起来,尽力想她那样明媚着笑着回答说:“嗯,挺好的,就叫这个吧。”



    “啊哈我说是吧,就知道你会喜欢哒,我昨天还特意问了张明哥,在蔚蓝的蔚,微笑的微和蔷薇的薇之间纠结了好久呢。”她开始变得喋喋不休起来,可我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上她的话题。



    于是我,大概也只能像这样眺望远方了吧。即使没有可以注视着的人,但在某个瞬间竟然也开始对未来抱有一丝的希望和憧憬之意。



    随后,她,便在二十四小时后的那个夜晚,失踪了。



    我和其他幸存者们仔仔细细地找遍了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可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别说身影了,尸体或者丧尸什么的也同样是没有被谁发现。



    舒晴的失踪对张铭的打击很大,如我之前猜测的一样,张铭喜欢或者可以说是深爱着舒晴,若不是这场突变,他俩绝对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一阶阶走下楼梯,这收敛脚步声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背着老师逃课的叛逆少女。



    现在校园里已经开始有不少丧尸出没了,不过这些笨家伙们现在还没有掌握上楼的技巧。虽然我已经证实过了他们会对我的存在熟视无睹的事实,但并不排除这种特权会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情况,于是,我还是不太希望和他们正面接触。



    我封锁了教学楼通向二楼的两个楼梯。如果我现在要离开学校或者教学楼的话,就只能从二楼跳下去。



    用课桌和椅子搭起的路障需要每天上下午各检查一遍。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我比较清闲,也没什么事可干。



    然后,就是关于这最后一批幸存者尸体的事情了。



    三层以上楼层的血迹这几天都已经陆续被我打扫掉了,我拿白色的石灰墙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大理石的地面和瓷砖还是非常好清理的,清洗完后就用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一盖。我不清楚丧尸的味觉闻起来怎样,反正以人类的味觉闻起来,这味道可以是非常刺鼻了。



    至于尸体......



    想到这,我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已经走到这个楼梯检查路障的我,不由自主的向着二楼走廊另一头的深处,看了过去。



    那里,是医务室。还有其他一些单独分隔出来的小办公室。



    不良作为第一尸体被李叔建议放到那里以后,他们其他人的尸体后期也被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搬运过来。一人一间小房子的放好了,出门前再锁好门,然后走廊的出口处我也同样做了路障,不仅是防止他们之中万一有谁丧尸化了逃出去,更大的程度上,其实是为了防止我睡着后的进食欲望。



    不得不说,自从把他们的尸体完全封锁了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睡着后“梦游”——姑且称之为梦游吧。除非,我已经做到了破坏完成后还能恢复原状的程度。



    哈,不要提辣么可怕的事情啦,就这么最后几天了,放我过几天安稳日子啊。



    刚刚,提到了不良.....嗯,那个浑身杀马特打扮的葬爱家族?



    嗯...有点奇怪,因为在我印象里,我和他的交集并不很多的样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提起他,我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泛起一股苦涩的忧伤。



    这件事,具体要从舒晴失踪后的那个晚上开始。



    因为舒晴失踪的关系,幸存者中开始有人产生“学校并不是会绝对安全的”的观点。另外学校门口查看到的监控情况也是不容乐观的:校门外徘徊的丧尸数量越来越多,那脆弱的栅栏门根本抵挡不住几次撞击,而且由于门太大了的关系,所以根本没办法靠近设置路障什么的。一旦有丧尸涌入学校的话,那么我们就根本没办法再下楼了。



    于是,察觉到这些的幸存者们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们大半夜的,在关了灯的情况下商讨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值得一说,为了不吸引丧尸以及学校外界幸存者的不好心思,我们觉得不点灯是非常必要的。这个观点我个人也非常赞同。



    那天晚上的人员,大致分为三派。第一派是不良主张说,再多的水和食物也都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在资源消耗光之前另寻更安全更有保障的出路,他的想法得到了包括军人在内的几个年轻男士的肯定;不过以李叔为代表的保守派则认为应该留下来等待国家和政府的救援,监控的结果看起来,这种时候出去冒险简直和送死毫无区别。



    我是第三排,不发表任何意见的第三派。旁观者一般默默的听着他们的争论,然后趴在窗户边上数我的星星。



    灯光都已经消失后的城市夜空,终于久违的露出的璀璨的星空。明亮或者微弱的星光,只有在仔细观察的时候,才能分辨出他们的边缘,是否闪烁着橙黄或者冷蓝色的光晕。这夜空看起来像是神仙教母为辛德瑞拉做裙子时用的布匹,而那明月则让我想起维利亚多女王登基时头顶皇冠的宝石。我记得很久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里,作者是将密集的珊瑚礁形容为“星罗棋布”,然而可惜那个时候没有像今天那么直观的理解。



    哈,,说起来,恐怕之前老师带我们去其他世界线中参观学习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这些无用的方面上了。真正有用的知识我倒是忘得挺快的。



    老师说过,在并非自己构造的世界中时,我们既非演员也非编剧。



    我们只是观众,一位有幸获得导演批准而可以和演员进行互动的观众。另外我们介入剧情和演员互动的身份,通常而言也是由世界的这位大导演来决定的,他会依照你的外貌能力,再结合相关剧情,最后给予你一个无关痛痒的路人。



    身为观众的我们只需要时刻谨记自己作为观众的身份——赋予在你手中的“特权”是为了更好的隐藏我们自己而不是用来违逆导演的意愿。然后,静静地观测这部戏剧的情节发展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多做。



    老师口中的特权主要指的是原典。那本可以让我们知晓世间万物,通达历史未来的“剧本”。在那剧本中写下的东西就一定会在世界中得到实现,而我们家族的人,恰恰就是那样一批可以随意编写剧本的人。他让我们时刻牢记自己是观众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防止我们为了怜悯某些角色而在上面胡写乱改。



    所幸的是,那捆绑我家族命运的原典已经被我丢掉了。因此,我现在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观众,随心听从世界导演的安排就好,演员们的或生或死,既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是我可以干扰的。



    ——至少,那时候的我是这么想着的。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脆弱到无暇顾及我这个观众的地步了。



    那个男生,在那个夜晚,轻轻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脸诧异的回头。撞上他耳畔闪烁着的紫色反光。



    他喊了我的名字,明明一脸尴尬地表情却还是尽力装出无所谓的轻松语气:



    “明天要和我一起,离开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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