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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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燕朝旧帝回荆地 华国新丞战澺江

    襄阳城里,李贤已在云太平、西门取的护卫之下,偷偷进到了刺史府中。

    “云爱卿,为何荆州人也要朕躲着藏着?莫非他们也……”李贤经过徐州一事,见荆州人行事与那唐仁极为相似,当然也怀疑他们与唐仁有相同的意图。

    云太平还未回答,忽然一个人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哈哈,这位便是燕唐国的皇帝‘老’儿了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有得学呢!”

    只见来人随意穿得一身破旧的长衫,显是十分不合规矩,口中之言,更是嚣张至极,非但没有“面圣”之意,反倒指教起李贤来。

    “符兄,虽说你江湖人不必行“三拜九叩”之礼,但如此对陛下说话,未免也太失礼了。”云太平责备道。

    原来这出来迎接的人便是“飞狐”符辉,云太平虽从未见过符辉,那日来荆州前自也听刘淳杰提起。刘淳杰本拜过符辉为义兄,又拜了她为义姐,符辉又长了云太平三个半月,说来二人本也该可以有些“兄妹之谊”才是,但刘淳杰现在自己都不太愿意认这个“义兄”了,云太平自也不会同符辉太过亲近。

    “云爱卿不必如此,朕如今已是亡国之君,身份与庶民无异,礼数一事,根本不必计较。”那李贤赶忙阻止了云太玉,转身又向着符辉,叹气说道:“朕身居大宝,自觉英明神武,岂知不过是个忠奸不明,善恶不辨的昏君罢了,这位符兄说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是已轻描淡写,还请符兄多加指点,好教朕‘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符辉没想到李贤竟如此谦卑,倒微微吃了一惊,于是便抚掌笑道:“不错、不错,正所谓“人谁无过”?陛下过而能改,也不失为国君之风了。”他笑罢又点了点头,正色道:“陛下先前身在徐州,尚不知那梅弄玉也有不臣之心,便只有马跃天一贼要除,自当是召号天下,共同讨贼。但如今二贼相争,若陛下贸然现身,势必将梅贼矛头引向我们,到时马贼坐收渔人之利,可就大为不妙了。”

    李贤恍然大悟,说道:“若朕装作已死之人,那梅贼便只会尽力对付马贼,到时‘渔人’就便是我们了!”

    符辉点头:“正是如此。陛下虽博览群书,毕竟只通正阵,不知诡道。我等虽已据荆、益二州,兵力实是不如二贼,正面相抗,实难与敌。何况都厥人对益州仍是心有不甘,终日在益州边境操演兵马,我等仍需戒备。但好在这也正可以作为应付梅贼的理由,那梅弄玉也不会怀疑我等为何不同他一道对付马贼了!”

    ……

    沛郡相县,梅兰竹正听得下人报之荆州军之事,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荆州军已夺下了益州、而她的大军也在同华罗军的对峙中连胜了十一阵,一切都按她所想的进行。

    而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红蝎背叛、刘淳杰等人也还活着,但只要她能入主洛阳宫,那么区区几个江湖人也不足为惧。

    所以这已是她近来十分难得听到的好消息了。

    但这个“好消息”当然是她自以为是的。

    柳秋风从“灭门”之事完成后就回来了,符辉又教符巧心以“避免涣散军心”为由,要荆州军那几个统领们对外只推说符云鹰患了重病,隐瞒了其“为五毒堂刺杀”之事,符巧心此时名义上还只是荆州军的“副统领”,梅兰竹当然还以为荆州军还在与她共谋的符云鹰手里。

    柳秋风此时正站在梅兰竹一旁,看着放声狂笑的梅兰竹,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家少庄主简直是“着了魔”,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已三代受梅家大恩,梅兰竹要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柳秋风终于还是不忍禀告道:“如今符云鹰传来消息,说其需防着都厥外敌,无法分兵相助,不知其间是否有诈?”

    梅兰竹见说,止住大笑。却摇了摇头,冷笑道:“那符云鹰为了给他恩师报仇,连亲弟弟都能害了,还能有什么诈?他将防备都厥置于报仇之上,也不过遵《清平论》‘断不可因私仇引外敌’罢了,何况此举也有利于他安定益州民心,就由着他做吧。”她顿了顿,又笑着说道:“我们与其相谋,只不过是怕马跃天一举夺下荆、益二州而已,如今二州皆不在马跃天手中,就算其不对司州动兵,马跃天也不得不分兵防备二州,我们欲拿豫州,便如探囊取物,又何必还要其相助?”

    柳秋风叹了口气,他虽并不懂兵法,但“骄兵必败”的道理,他却是懂的。

    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时候的少庄主,是根本听不进旁人劝的。

    ……

    汝南平舆,澺水东岸。讨逆军“飞虎将军”汤虎意气风发,汤龙已死,他已是整个讨逆军第一等的将军,整个徐州军在他的指挥下连战连捷,不出十五日已夺下沛、梁二郡以及汝南郡的大半,更将汝南军给逼出了郡治平舆,虽比不上荆军“十日取益州”之捷,却也十分之速了。

    “哼,输了我们一十一阵,就想要我们大意吗?”汤虎终归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并不像其主子梅兰竹一般,看到连胜十一阵就昏了头脑。只见他打量了涟水对岸的山坳乱石,又点头说道:“此处必有伏兵,想乘我等渡河时‘半渡而击’,不得不防。”

    汤虎身边立即便有一名谋士走上来献策道:“将军、只需如此如此,必可破敌。”他怕走露了风声,便与汤虎低头耳语,连四周的亲兵都没听见。

    汤虎点头说道:“此计大妙,叫军士烧火造饭,诸将来营赴宴,我们庆祝一日,来日再做定夺!”

    ……

    汤虎大军在已在澺水北岸驻扎了一日有余,这一日是过得是“歌舞升平”,梅弄玉治军虽严,要众军于民秋毫无犯,但汤虎大营有游龙帮安排的美酒、名妓,这夜竟有不输于金陵“石头城”的纸醉金迷。

    但汤虎却一点都没喝醉,他这副模样,自是做给对岸的伏兵看的。“大爷我风流潇洒,你们却在那喝风受罪。”这种事自然要谁都看了都不好受。

    何况就算华罗军耐得住这种“不公”,也不可能耐得住腹中饥饿。

    果不出汤虎所料,华罗军果有一大群伏兵藏在此处,那统兵的将领长叹一声,他知就算继续坚守,也只是将兵马活活饿杀。他听得汤虎大营依然传来笙歌之声,咬咬牙,大喊一声“撤”!

    于是本来什么都没有的乱山里,数万华罗兵忽然出现,却不是向着汤虎杀过去,而是转身一拥而逃。

    汤虎本还搂着一个江南名妓卿卿我我,见对岸大乱,立即将那美人推开,大叫一声:“上!”

    只见这号令一传十、十传百,大军立即拔寨而起。

    原来汤虎昨日虽佯装“风流潇洒”,却早命众军做好渡河准备,只待伏兵一乱,立即追击。

    那伏兵将领显是没料到汤虎大军能这么快便开始渡河,众军士已逃出十数里,此时虽调转兵马,转头再想反戈一击,但此时汤虎兵马已渡得三停,待伏兵赶回,却显然也赶不上“半渡而击”了。

    岂知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澺水猛涨,竟将河中一众兵马冲了个七零八落。

    于是渡得西岸的先锋军队,自然也大乱起来。

    便在此时,先前那些“伏兵”已杀回,这先锋军虽勇,但既没了中军、后军的支援,又已方寸大乱,本就只有三停的兵马,还不如平日里一停厉害,不多时便被华罗军或杀或擒了。

    但对汤虎来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他若想保得自身安全,本该命还在东岸的后军立即撤退。但要知他们还有二停的兵马被淹在水里,在此时尚不明情况之时,又岂能不救而逃?

    所以当他们还在救人之时,云婷的大队骑兵便杀到了,汤虎措手不及,为云婷一刀斩于马下。

    于是汤虎大军的后军亦乱,剩下五停兵马,又死伤了三停,副将孙琰带着残兵拼死杀出,引着败军逃回沛郡去了。

    原来方才在上游诀河放水的,就是这位华罗国新任兵部尚书的云婷了。

    昔淮阴侯与楚将龙且、齐王广战于潍水,便曾有“引军半渡,击龙且,详不胜,还走”之计,从而诱使龙且反渡潍水,再决河击杀。此时云婷之计除诱使汤虎渡水的方式与韩信有不同外,其他之处并无区别。

    汤虎既多年为将,自是熟读兵书,当然不会不知淮侯旧事。只是他自以为识破伏兵之计,就没再想到云婷会计中带计,他虽口称“不会大意”,其实还是不免心骄——毕竟并不会当真有人连送三郡以为骄兵之计的。

    于是他也正如柳秋风料定那般,“骄兵必败”。

    云婷自也并非是故意送汤虎三郡,只是待她受封之时,华罗军已连输八阵,待她先将兵部尚书之职行完,再赶来这汝南郡时,又已输了三阵。于是她便顺水推舟,故意弃了平舆,在使“计中计”的同时也顺带的使了这个骄兵之计罢了,其为将的应变之才,可见一斑。

    要知前人一提到“尚书”一职,不免想到的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年男子,此时由云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职兵部尚书,已是十分罕有,而她这个兵部尚书不但要处理兵部事宜,还得像将领一般在前线统兵打仗,更是教人奇怪之极。这显是马跃天已“求贤若渴”求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个人不论男女、不管老少、不看贫富、不分文武,只要是能助他败敌之人,便可就任高官,得统兵权了。

    于是云婷乘势追击,复夺汝南郡,攻入沛郡,不出数日便已同人在相县的梅兰竹隔睢水相峙。后人有诗赞道:

    一做将丞一做皇,谁言巾帼不如郎?

    且宗韩信战潍水,竟阻曹公夺许昌。

    但使桂英先挂印,不教武曌复称王。

    红颜几许英雄事,留待诗家传做章。

    ……

    回雁峰上,危楼阁中,五个身着黑衣的人影忽然便进到殿里,除了一个看似首领的人双手别在后背,死死盯着殿中司天昭圣大帝的造像之外,其余这几人立即便掀桌倒椅的搜寻起什么东西来。

    于是本来就已渐破落的危楼阁,更是立即变得混乱之极。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这里也是!”黑衣人们找了半日,却好像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叫了起来。

    “哼!”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忽然一掌向着造像击去,就好像已经笃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造像中似的。

    只听“呯”的一声,那比一个人还大上十倍的神像一下便碎成了几百块,纷纷跌到地上。但那黑衣人除了泥巴,自然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难道那东西真的不存在?”那首领喃喃自语道。

    只见另一个黑衣人走上前问道:“将军,我们‘铁烈功’已是天下最厉害的功夫,还要来寻回雁门的武功秘籍做什么?“这黑衣人嗓音十分尖细,与其说他是个作贼的,倒更像是哪家店里的伙计小厮。

    “蠢货,你懂什么。”那被称作“将军”的首领骂道,“本门武功之刚猛,自然天下无双,但若能弄到回雁门的轻功心法,更是如虎添翼,你要是瞧不起,等找到之后,你也就不用学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那嗓音尖细的黑衣人赶忙说道,“但我们都找了这么久,把这回雁门都翻遍了,也没寻到什么轻功秘籍,会不会早便教那中原皇帝给拿走了?”

    原来这群人是先将侧院各住房都寻偏了,这才来这正殿寻的,但他们把马跃天称作“中原皇帝”,显然其并非中原人。

    “可恶。”那为首的黑衣人又是一掌,将方才被掀到他身旁的一张桌子拍成两段。此处既然已没有他要找的东西,他就只有拿这些杂物泄愤。

    “将军,听说回雁门掌门夫妇的女儿还活着,现在正在对付中原皇帝的‘义军’里当着副帅,要不我们把她抓来问问?”那个嗓音尖细的黑衣人又问道。

    那首领还没回答,另一个黑衣人却抚掌笑道:“这主意好,那‘义军’如今占了益州,若能把他们的副统帅擒到手,那可真是‘一举两得’。”

    “不、是‘一举三得’!”那嗓音尖细的黑衣人又坏笑道,“听说那女儿可是个十足的美人,想必正合三皇子的胃口。”

    那首领点了点头,终于挥手说道:“走!”

    于是这帮忽然便出现了的黑衣人,走得也十分迅速,若是不看被他们弄得混乱已极的大殿,根本就不像有人来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