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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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北疆皇子仇终古 西域戎兵欲正狂

    王屋山上,燕唐国三王爷李石看着浩大的贼势,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他手下仅有两万轻兵、他的六弟李顺在太行山上亦只有两万轻兵,再加上马安国手头的五万主力兵马,这已是洛阳城如今最后的屏障了。

    他们虽占据地利,又已成犄角之势,要对付数十万的贼军,实少胜算。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一搏了。

    连本可当“太上皇帝”的马安国都不愿辜负皇恩,他身为一国皇叔,又焉能为保命降敌?

    ……

    逆贼的大军终于长龙似的开到了马安国的面前,马跃天纵马向前,远远向着马安国抱拳道:“父亲、孩儿甲胄在身,不能行礼,还望恕罪。”

    马安国站在将台上,手握剑柄,忽然便拔出剑来指着马跃天怒骂道:“逆子,你若还当我是父亲,就快快下马受降,与我回京面圣,还能留你个全尸,也免得我建安穆家落得不忠不孝之名。”

    那马跃天点头说道:“燕唐数代皇帝均待穆家不薄,穆家确然不便行谋反之事。”那但他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但先皇只赐父亲一人姓“马”,与我自顾自便姓了“马”的马跃天又有什么关系了?我既姓马,又不是皇帝赐我的姓,父亲也不必担心穆家会落上不忠不孝之名了。”

    那马安国见逆子强词夺理,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过得半晌,终于还剑于鞘,叹道:“罢了罢了,是我白费唇舌,你都反到这儿了,岂是我几句话还能说的了的。你若有本事,便把我这把老骨头一并拿去吧!”

    马跃天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想杀孩儿,孩儿却不想杀了父亲,若父亲兵败之后还想和孩儿一道改姓,也来得及。”

    马安国不怒反笑道:“你仗着人多势众,就觉得自己稳超胜券了吗?”只见他令旗一展,一声炮响,两山间一齐呐喊,二位王爷率着埋伏之军便从山坡上杀将出来。

    岂知那马跃天的兵马见了伏兵,却一点也不慌乱,马跃天笑道:“孩儿兴许赢不了父亲,但恩师就不一定了,旁人不知,父亲也不知吗?”

    李通达听少爷提及自己,纵马向前,躬身说道:“老爷、通达这厢有礼了。”

    那马安国见到李通达,更是愤怒:“李通达!当年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什长,又在幽州全营覆没,只身逃回,要不是我收留你,又于先帝面前力荐,你如何能有今天?我见你是难得的将帅之才,要你给我孩儿当个师父,却没想到你竟恩将仇报,别的不教,先教这逆子如何谋反!”

    李通达微微一笑,说道:“老爷对通达知遇之恩,通达无以为报。但马老丞相便是我的大仇人了,如今恩仇相抵,你我但凭本事,好好的较量一番吧!”

    马安国惊问道:“什么意思?本相如何对不住你了?”

    李通达却不回答,只是笑道:“若此战终时,你我二人都还没死,我便告诉老丞相是什么意思。”说罢纵身而起,飞上将台,拿起三面令旗,几下挥舞,叛军一齐呐喊,四下窜动,须臾便将急行军的“一字长蛇阵”变为“苍龙大阵”。

    马安国本还在疑惑之中,但待李通达变阵已成,这才大吃一惊,他见二位王爷还未杀至,这李通达竟抢先以“龙爪”迎向埋伏之军。要知这手“蛇化苍龙”虽听起来言之成理,其实长蛇阵与苍龙阵二者截然不同。李通达能这样变阵,非但自己需有十足的应变之才,就连麾下兵马也需操演的纯熟之极才行。

    马安国心知若再迟疑,自己埋伏的“奇兵”立即反会为对方“奇袭”,如何还有时间去想李通达是什么意思?立即也变了号令,只见五万御林军立即摆出白虎大阵,向叛军杀了过去。金能克木,叛军的苍龙大阵正为此阵所克,其阵前的数百人立即便惨死御林军枪下。

    四象生克,若对寻常将领来说,叛军此时应该立即再取“木火相生”之意,将苍龙阵变为朱雀阵来反克白虎阵,但要知叛军正以苍龙二爪以候两处伏兵,若此时变为朱雀,两翼后撤,反倒将两肋的空门给暴露出来。

    谁知在李通达的令旗之下,这苍龙阵的“龙首”竟与二爪分离,取“骊龙颔下生明珠”之意,竟变出个“宝珠阵”,抵住了御林军的白虎大阵。

    而此时两位王爷也正好率军杀到,立即便和两个“龙爪阵”交上了兵。

    要知燕唐御林军人数虽少,但既以伏兵成犄角之势,本该占得上风,岂知李通达不断变阵,竟变得像在同时指挥三彪人马似的,御林军的两处伏兵与本队各自为战,自也说不上什么“三相夹攻”了,单凭兵力较量,御林军便落于下风了。

    马安国见势不对,命兵士鸣鼓,要二处伏兵一道变阵。二王爷得令,立即命弓手向后一辙、其余兵士护住两翼,三处兵马立即又结成三才阵来。天地人本是一体,李通达便真有“通达”的本事,也再难将三才给分开来。

    只见叛军被围在垓心,四下的御林军弓箭乱射,须臾又射杀了数千人,李通达却不着慌,再度变阵,三彪军马忽然又三变六、六变十二、最后竟变为三十六彪军马,已成天罡之数。

    天罡八卦阵,这正是李通达毕生绝学,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李通达见阵已成,把令旗往桌上一掷,竟跃下将台,跃回他的汗血宝马之上。

    此时他既已决心要以全部本事对付马安国,当然不会自己在将台上干坐着,于是便把将台交由弟子,自己按正南离宫之位,行天速星之职,率鸟翔阵向马安国本阵杀去。

    这鸟翔阵正是天罡八阵中的突击之阵,除主将天速星领一彪持枪骑兵突进外,左翼天杀星一干骑兵掌远弓、右翼天伤星一干骑兵掌近弩,尾羽天损星的兵马则作前赴后继之用,本就是个只攻不守的“绝命之阵”,恰好此时马安国的本阵又位于这天罡八卦阵的西南死门之上,更是颇有“不死不休”的味道。

    李通达暗中教燕唐中军操演这天罡八卦阵已久,众军如何不知这鸟翔阵与死门之意?此时见大将军亲赴死地,自是士气大振,其余诸阵本为马安国三才阵的弓箭所困,此时也即展各阵所长,以求脱得困境。

    只见那云垂阵副将天巧星忽然双腿一夹,其座下马正如一片巧云一般,从步兵头顶一跃而过,径直落到六王爷李顺面前,那天巧星大吼一声,一斧便劈将下来,那李顺措手不及,一下便被劈成两段。

    但这御林军既是十分精锐,治军极严,见统将身亡,倒也毫不慌乱,须臾一大片箭矢便向这天巧星射来,将其射成了筛子。

    可这彪军马本就只有二万人,此时死了一小半,只有万余来人,天巧星虽死,却引得众军回身射箭,正是这一来一回的转身之间,龙飞、风扬二阵便跟在云垂阵后一齐上前,须臾又杀得数千人。

    另一厢三王爷李石见弟身亡、其阵也已窘迫之极,更是加紧命弓手乱射,但不多时蛇蟠阵已成,乱箭便已毫无用处。

    若说正南离宫的鸟翔阵是天罡八卦阵中的“绝命攻阵”,那这正北兑宫的蛇蟠阵便是天罡八卦阵中的“护命守阵”。主将天牢星一彪步兵人人高举大盾,身后三员副将麾下则本是两队使斩马刀、一队使挠钩套索,专拿骑兵要将。只是此时李石的兵马皆是步兵,又以弓手为主,这蛇蟠阵自也没必要用什么斩马刀、挠钩套索,于是便全部拿起了大盾。如此变阵虽多花了些工夫,但待阵变好,就仿佛真如那“玄武龟甲”一般,弓箭还有何用?天覆、地载、虎翼三阵在这蛇蟠阵的保护之下,缓缓向前,那李石虽仍在命众军放箭,但显然已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那厢马安国看着李通达的鸟翔阵向他冲来,眼中都不禁冒出火来了。这李通达竟命八阵中的七阵对付二位王爷,而其自身只率鸟翔一阵来对付他的御林主力。两位王爷固然绝非其敌,而这李通达却也未免太小瞧他了。

    此时二位王爷一人已死、另一人多半也无救,三才阵也是无用。马安国令旗再挥,他本阵的御林主力立即又变作“玄武大阵”相迎,要知鸟翔阵本也取离宫朱雀之意,自是被玄武所克。

    岂知这玄武阵才变得一半,李通达长枪一指,叫道:“上!”鸟翔阵整彪军马就朝着他长枪指处冲了过去。

    这一下就如同刺中了玄武中蛇将的七寸一般,整个玄武阵当场大乱,哪还拿得出什么“水能克火”的本事,就是自保都尚不可得,不到半个时辰,竟已几乎伤亡殆尽。

    而就在这半个时辰之间,李石那厢的兵马,也已全军覆没。

    “罢了、罢了。”那马安国见败局已定,终叹气道:“完颜殿下,老朽这才算是服了你了。”

    那托名“李通达”的完颜德见马安国终于认出自己,跃上其将台,笑道;“马老丞相何必自谦,这二十余年来能让本将觉得棋逢敌手的,也就老丞相一人了。”

    那马安国却摇头说道:“十余年前老朽败于殿下之手,还可推说是都厥人偷袭之故。如今老朽以五万精锐,却顷刻便被殿下不到三万的兵马所破,‘棋逢敌手’之言,殿下也休在安慰老朽了。”

    那完颜德却哈哈笑道:“老丞相此时难道还想不通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吗?”

    马安国心下黯然,他此时如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知那玄武阵虽变阵稍慢,却极为稳固,本不该有方才那等“七寸”所在。如今想来,自是这位“李大将军”完颜德在教御林军操演玄武阵时故意教错了几个细节,虽说旁人未必看得来,但完颜德早有准备,自是一击必中。但正如这“李通达”曾时常感叹的那句话一般:“但这既是覆局时才看明白的路数,又有何用?”

    马安国又叹了口气,说道:“老朽早该想到的是,除了完颜殿下,谁会有这等将帅之才,可叹老朽还当真以为那‘李将军’是想助我那逆子建功立业,把他交到了殿下手上,如今看来,也算是自作自受。”

    那完颜德却摇头说道:“本将想助阿天建功立业一事断然不假,只是他想要的‘建功立业’和老丞相不同罢了,本将虽有怂恿于他,可从来没对他说过半句假话。”

    马安国冷冷一笑,说道:“全天下都当殿下死了,殿下却还活着,殿下不去从自己弟弟手中争回帝位,反倒‘真心’来助我逆子谋反,这话我相信了,恐怕天下人也不相信。”

    完颜德叹了口气,说道:“老丞相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李通达’吗?”

    马安国摇了摇头,却不说话,显是一副“你爱说便说”的模样。其实若换了平时,马安国必会十分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此时一败,也把燕唐的江山彻底给败送了。这完颜德为何还活着,又为何成了李通达,他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完颜德笑了笑,反问道:“老丞相十余年攻入我雨真,占了我雨真大片土地,我请都厥王子相助,这才从老丞相手中夺回失地。但当我反过来攻入你燕唐境内时,却中了牛老丞相的埋伏,自尽于句注山。这事马老丞相总该是知道的吧?”

    马安国点了点头,这件事几乎全天下都知道。更何况此事正是马安国觉得自己欠牛贤季的最大一笔债,他又如何会忘记?

    完颜德又笑了笑,问道:“老丞相知道我为何会中牛贤季的埋伏吗?”

    马安国摇了摇头,这件事除了几个当事之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完颜德苦笑道:“因为我将此事告诉了一个本没有必要告诉于她的女人。”

    完颜德终于将这件事说了出来,除了马跃天之外,马安国是第二个从他口中知道此事的人。

    原来完颜德在攻入燕唐时向他最心爱的太子妃薰姬告之了自己攻打燕唐的行军之路,他却没想到他的薰姬立即便将此事告之了他弟弟完颜雄,而完颜雄又再告之了牛贤季。

    他完颜德虽是天下无双的名将,但行踪既露,被牛贤季率十倍于其的大军围困于句注山,自也无能为力。

    只是完颜德先前破获燕唐军时曾擒得一人,这人当然便是真正的李通达了。于是完颜德手下将士便将此李通达假扮成完颜德,全军在燕唐大军面前自焚而死,燕唐军见状也终于撤离。

    真正的完颜德在山里藏了十来日,正打算逃回上京查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岂知他刚刚回到雨真境内,又传来他父皇病逝,弟弟即位的消息。要知他父皇本在他出兵前还龙体安康,如何立即就病逝了?他这才明白一切都是其弟完颜雄的诡计,完颜雄虽“害死”了他,又怕夜长梦多,得继太子之位后,便立即又害死了父皇。

    完颜德当然立即便想找弟弟报仇,但此时皇帝之位已属完颜雄,他便再回上京,也只有白白送命。于是他便假“李通达”之名,拜在马安国的名下。

    而之后的事情,马安国便也几乎都知道了。

    马安国听完,叹气说道:“那李通达本是孤儿,又只是个小小的什长,其全营皆为殿下所灭,自是没人再认得他。殿下得了他的身份文牒,自是可以随便冒充于他。”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接着苦笑道:“但殿下会投奔老朽却不投奔牛老丞相,自是因为老朽不如牛兄之故了。”

    完颜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他这个态度已足以说明一切。

    马安国又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换了牛兄,一定早便能看穿你们的奸计。老朽却还在为殿下把功绩让给我那逆子而高兴,老朽与牛兄争了一辈子,如今看来,还有什么脸同他争个高下?”只见他说完这句,忽然又哈哈一笑,说道:“但牛兄死在贼人手上,我却明明可以做这劳什子的‘太上皇帝’而不做,单凭这份‘忠君’,我便胜过了牛老哥了吧?”

    完颜德终于点了点头,忽然也长叹了一声,想和牛贤季一较长短的,又岂会只有这位马老丞相?

    马安国的剑终于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带着这份“自己终于胜过了牛贤季”的喜悦死去了。

    输的人带着喜悦死去,而胜的人还得难受的活着。

    完颜德虽然胜了,又活了下来,反而更加的难受了。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方才他同马安国讲的那件事。他本一心想和燕唐交好,燕唐却背信弃义,他为了保卫雨真击败燕唐大军,却反倒被雨真人给出卖了。甚至就连他本视为“知己”的牛贤季,也在背地里阴了他一手。

    虽说这件事也怪不得牛贤季,因为他不但夺回了失地,还打到燕唐的土地上来了,一心想要求和的牛贤季自是非利用他弟弟的野心来害他不可。

    但这件事同样也怪不得他,因为分明是燕唐先挑起战火的,他若不乘胜追击,待燕唐得到喘息,谁知又会不会卷土重来——就像此番小皇帝撕毁盟约一般。

    所以完颜德一直在为此事悔恨,悔恨自己太过相信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最疼的弟弟,也悔恨自己阴谋算计不如牛贤季,

    他先前每想起此事时,就会感叹不已,甚至常常要马跃天反过来宽慰他。

    但他终于算是报了仇了。

    他此番也阴了牛贤季一手,也让马安国被最亲之人背叛,不久还会教两国的皇帝一同尝尝帝位被夺的滋味,实是报仇报的淋漓尽致。

    可他如今一点报了仇的喜悦之情都没有。牛贤季死的时候他就够难受的了,马安国死的时候就更难受了。

    牛贤季虽从背后算计了他,但也不过是各为其国罢了,他二人本来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却成了最危险的对头。

    马安国虽总想攻打他雨真,但对他确实是有知遇之恩,否则他就算装成了“李通达”,也不知道还要当个寻常兵士当多少年。

    所以完颜德虽然胜了,又活了下来,反而更加难受了。

    马跃天自然就更难受了。

    马跃天本在指挥他麾下的军士好好安葬御林军的尸首,也好教家师和父亲单谈聊聊。

    他当然知道家师会告知父亲其真实身份,却没想到父亲会自尽。

    因为他的家师曾说过:“马老丞相虽一心忠于燕唐皇帝,可如果你已把燕唐灭了,他就会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马安国确实无可奈何的接受了,但马跃天却没想到这个“无可奈何”竟然是这个意思。

    他本来只需要好好安葬御林军的尸首,如今却好像要戴孝三年一般的难受。

    只是他方才自己都已和建安穆家撇清关系,如今自然也没什么孝可以戴了。

    于是他只有瞪着完颜德,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完颜德苦笑了笑,问道:“如果我之前和阿天说清楚,阿天就会放弃这个想法吗?”

    马跃天想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的野心本就是自来有之的,完颜德到了马家之后,只不过是将这份野心给变得更具体、更现实了。

    于是这份野心自然也变得更加庞大了。

    之后就算明知父亲一定会自尽,他虽会犹豫,却也不会放弃。

    “所以,你就算事先知道的更清楚又能怎么样呢?”完颜德依然苦笑着问道。

    事已至此,他们当然只有继续前进。

    ……

    “依我看,他们三人一定是被梅盟主派去宫里做了公公。”宛陵客店,步盈芳点头说道。

    “公公?”刘淳杰与步漫芳果不愧是未婚夫妇,不但说出来的是异口同声,二人瞪大眼睛看着妹妹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宫里的公公、就是宦官的意思,俗称‘太监’,也就是指在皇宫里伺候人的‘阉官’。”步盈芳一面解释,一面也带着惊讶之色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又问道:“怎么,你俩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这个词什么是意思,我还是知道的。”刘淳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只是我俩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从这里面就得出他们被梅盟主派去当公公的结论的?”步漫芳指着桌子上的几张纸说道,这上面当然是步盈芳使唤郡衙的差人们誊抄下来关于“冷水七蛇”的记述。

    “因为如果梅盟主想要有人去宫里当公公,已经犯在云大姐手上的人当然会比较方便。否则如果他亲自动手的话,对方别说听命于他了,找他拼命都有可能。”步盈芳解释道。

    “有理。”步漫芳点头说道。

    “更何况这些人都中了梅盟主独门的点穴手法,如果不是他动的手,其他人救了这些人也没用。”步盈芳又解释道。

    “有理。”刘淳杰也点头说道。

    “除了已死了的曹熊、侯引和没有犯过案的童玄,这三人和曹辕同罪,与曹辕一道被押解至金陵候斩,为何梅盟主只救走了这三人,却没救走曹辕,那是因为他根本用不上曹辕。”步盈芳再解释道。

    “有理。”步漫芳和刘淳杰一同点头说道。

    “所以,这不就得出结论了吗?”步盈芳也点了点头,微笑说道。

    “可是这还是不能证明梅盟主一定会派人去宫里当公公啊?”步漫芳哭笑不得的说道,她忽然想起自己平日里假装和情郎强词夺理时的模样。可她妹妹却本不该是装出来的,步盈芳根本就不是个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但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姐姐的未婚夫君的时候。步盈芳虽然不愿意分走姐夫对姐姐的爱,但在儿女之情以外的事情上拿姐姐、姐夫寻开心,自又另当别论。

    “关于这一点,这上面说的可以证明。”步盈芳直到这时,才又从怀中摸出了两张纸说道。

    步漫芳终于相信自己的确是被耍了。她还没将纸接过来看,先直勾勾向着胞妹瞪了过去,但她瞪着瞪着,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

    洛阳宫里到底有没有梅弄玉派来的公公,对小皇帝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无论宫里有多少公公,也不可能帮他击退逆贼。

    就算换成其他人也一样。

    便是武功盖世的云太平,如今也只能告之小皇帝“其实牛老国师是马家害死的”这个本来于事无补的消息。

    就算现在知道了此事,小皇帝也不可能收回马跃天、李通达手中的兵权,再将他们推出宫外问斩了。

    他现在最多不过能多个理由来怒骂马李二人而已。

    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云总捕,护朕出宫!”本决意以死殉国的小皇帝,竟忽然改变了主意。

    对一个不想死的人来说,要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很容易,但对一个想死的人来说,要找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很难。

    小皇帝显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要为恩师报仇。

    ……

    胡扬生终于可以坐起身子了了,但他却宁愿自己并没好的这么快。

    因为本来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符巧心,每待他身体好上一些,对待他也就变得“不好”一些了。

    所以他又得自己吃药、自己吃饭、自己打整衣服、自己包扎换药、自己给自己讲江湖故事了。

    他简直觉得,等到自己彻底好了,符巧心是不是也就对他彻底不好,甚至一走了之了。

    那本就是符巧心的哥哥符俊最擅长的事情,但这件事就连符巧心自己都不知道,胡扬生就更不会知道了。

    胡扬生只知道,这雉县又要成为战场了,而这点符巧心也自然是知道的。

    荆州符云鹰,就算手头根本没有半点兵力,也绝不是个会向逆贼投降之人。

    更何况逆贼还没打过来,都厥人已经要先打过来了。

    事实上,都厥人打过来只会更糟。马跃天是要当新皇帝,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子民,都厥人却向来不会顾及其所侵之国的百姓。他们除了攻城占地上与马跃天有几分相似之外,其余事情却做的有如恶贼一般。

    所以胡扬生忽然又希望符巧心一走了之了,符巧心武功虽高,但若还要护着他,指不定便会落入都厥人之手。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就连想都不敢去想了。

    只是他越是这么想,符巧心就越是不能丢下他不管。

    这也是符巧心与符俊最大的区别。

    但胡扬生也没能想得多久,因为有四个粗糙的汉子已忽然便闯入了他的房间。

    符巧心看到这四个人,立即大叫了起来。

    “快,快把他抬走!”

    原来这四个人竟是程明、单家兄弟与吴大刚。

    符巧心不能丢下胡扬生不管,他们自然也不能丢下二人不管。

    但令胡扬生失望的是,有这四个人来管他后,符巧心便能丢下他不管了。

    “你们先去回雁峰避避,我要去找师兄,教他赶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