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挥手自兹去
彻夜难眠。
袁雉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身侧的未以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像个失去安全感的孩子。他眉头紧皱，一只手还抓着袁雉的胳膊，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轻轻拿开他的手，撑着腰悄悄下床去，在书桌前展开一张纸，开始写下那些见面不忍说的话语。等到觉得脖颈酸涩时抬起头，不知不觉已写不少。
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忍心说出口。转而选择付诸笔端，只是为了对离开有个交代。
未以，这时间真快，离别在即，我却舍不得了。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吧。
袁雉收起写好的信，仔仔细细地装在信封里。她走到他身旁细细端详着他不安的睡颜，最后还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热泪恣意流淌。
未以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好像做了个噩梦，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伸手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在冗长的夜里自言自语：
“未以，该怎么办呢？”
“我．．．．．．舍不得啊。”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袁雉揉了揉他仍有些红肿的半边脸颊，“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未以，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能成为更好的人，只要没有我．．．．．．只要没有我，你就会很好。”
“做回从前那个雷厉风行未以吧，在没有我的生活里，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样，我才放心啊．．．．．．”
只要我，多么可笑的话。
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从当初为我挡下那一刀，这就是我无法还清的债，可这却总是要还的。
我只求不要再继续傻下去，伤及我们的孩子半分，我会用我的余生慢慢去还，那就是尽我最大努力，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像你一样出色的人，让他知道，他有一个那么令人为之骄傲的父亲啊。
未以，我带给你的始终都是伤害，现在好了，终于不用继续伤害你了，
她在他面前静坐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时才开始缓缓收拾行李。
“你还是．．．．．．要走了吗？”未以的声音突兀响起，惊得袁雉手中的东西没拿稳，一个不留神掉到地上。她缓缓转过身，回了一个几乎不可闻的“嗯。”
“以现在的孕期，坐飞机还．．．．．．可以，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就．．．．．．去机场。”袁雉迟迟顿顿的，终于说完一句话。
未以似乎笑了笑，手抬起想触触她的脸颊，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稍一用力就将袁雉拥入怀里。他蹭了蹭她软软的头发，不顾她的企图挣脱：“都要走了，就让我最后再抱一抱你吧。”
袁雉终于妥协，迟疑了片刻，缓缓拥住他的后背。
“袁雉，之前我不愿让你走，是觉得你在我身边是安全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就必须要对你说实话，我不能对你说谎。”
“其实早在得知有了孩子，去医院做孕检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对我说了关于．．．．．．关于你怀孕风险有多大的事实．．．．．．他说，你随时都会有失去这个孩子．．．．．．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可能，我当时怕你受影响，就一直瞒到现在．．．．．．”
“我没有想用这件事来挽留你，只是想说，我会用我最大努力保你们母子平安，只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也许离开了，你的生活会过得更好，那这样．．．．．．这样我也会很开心的。”
“毕竟，你幸福是我最大的祝福。”
她早就泣不成声，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隆起的腹上：“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做错了好多．．．．．．我．．．．．．”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自己憋回去。不，她不能说，不能说自己是为了他，不然，不然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未以，你对于我，何尝不是这样。
我有多少的不放心，就有多少个心心念念。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会让孩子平平安安地降落到这个世上，就算．．．．．．就算是我有什么不测．．．．．．”未以忙捂住她的嘴巴：“傻瓜，说什么胡话。”
“未以．．．．．．”她拥住他的脖颈，多么不舍，转而片刻，“我．．．．．．该走了。”
袁雉一步步退后，拉起行李箱欲要走，未以按住她的肩膀：“等等。”他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耳钉小心翼翼地拿出放在手心给她看，笑得苦涩：
“这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礼物，只是现在拿出来有些不合时宜．．．．．．我给你戴上吧。”
她望着他手里的星星状的耳钉，眼泪还是没有收住。未以的手有些颤抖，好容易才为她轻轻戴上，望着她几乎及腰的长发，依旧如少女般美好的脸颊忽然笑了：“果然，很好看呢。”
“真美，美得也许以后只能留在梦里怀念。”
袁雉从他眼里读出了濒临绝望的失望，倏忽，他捧起她的脸庞，热烈又汹涌地吻了下去。
她没有抗拒，旋即拥住他腰肢，沉醉在这个告别的吻里。
面颊微凉，袁雉睁开眼睛，鲜少流泪的他竟泪流满面。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哭泣从来不肯出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发泄，也是最最隐忍又深情。
“未以，再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秒那样短暂，她终于从几乎失陷的沉沦里清醒，放开他，走到卧室门时转身冲未以挥了挥手。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保护，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决定，同样也是这样。”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努力从嘴边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问：“你会回来的吧？”
袁雉一愣，眼泪从勾起的嘴角溢出：“我期待那一天。”
她终于孑然离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一天，天气阴。
袁雉从上了出租车就一直在哭，看得司机大叔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停下车给她递纸巾。
终于结束了。
我用十九年学会爱一个人，也用十九天学会成全一个人。
爱的最好结果，大概就是挥手自兹去吧。
袁雉在机场对面的马路下了出租车，撑着腰吃力地过马路，眼前恍惚，却忽有一个人喘着粗气跑过来，自身侧扶住她手臂携她顺利到达另一边。她回过神来，刚想道歉，就猝不及防地正对上那大男孩的脸。
“姐姐？”男孩不解，“你怎么哭了？”
袁雉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谁？”
“故人罢了。”
奇怪，他怎么这么像亦歌。
那个抱着篮球，揩着汗冲她走来，所到之处无不惊羡目光的亦歌。
他一笑，仿佛世界都融化了呢。
．
．
．
．
．
．
亲爱的未以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乘上离别的飞机了。原谅我有些话不能当面对你说，因为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争吵和眼泪。所以我决定在最后一个夜里，为你写下这封信，也算是对我的一个交代。
以前总是以为，时间大把总是用来挥霍的，直到你我重逢的那一天，我才知时光匆匆流逝的残忍，可好在，它没有把我们变成之前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还要感谢它，终于安排我们相遇，安排我们即使跨越千山万水也要在一起。
可是我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固执地与你分别，甚至不惜面临今后我们的孩子将要承担的单亲之痛，依旧孑然离去。这大概是我一生最大最大的错处，我知道，知道你会不舍，我何尝不是这样，可旅途走到终点总是要下车，就算再不舍。尽管我无法弥补我的过失，但我还是要在我的力所能及时，努力偿还一点点，那就莫过于护我们的孩子一世平安，我会尽一个母亲最大的责任，让他快乐长大，让他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只是之后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啊。
也许没有我，你的生活会过得更好，你的事业会蒸蒸日上，你也会在对我的渐渐淡漠中接纳新的人选。可那次对我来说是眷顾，对你来说全是灾祸的重逢，还是像安排好了那样打乱我们所有的计划，把我们的生活接轨。我多么配不上你啊，仅靠微薄的工资度日，又无法站在你身旁，可你却不在意，就算我对你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也依旧悉心陪伴，让我更加愧疚。
那次你病得特别严重，而我却偏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慌作了一团麻。意薇心念你，对我说了当年你离开我的真相，傻瓜，干嘛不早点说，为什么事情总是要一个人扛，你要记得，还有我。听着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我的心一点点动摇，你知不知道，那年你走后，我硬是拄着拐走了九十九步，却还是没等来你的那一步。
怪不得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诀别，原来你早就想好承担这些后的结果，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依兰说，袁雉，你可真傻，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忘了你了，你干嘛还要一直找他啊？我愣了好久，才笑着说，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找到他，哪怕只是看看他，得知他过得好便不再打扰，也许，他也在找我呢。果然我没有错，你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只是我累了，想歇一歇了。
可如今，亦歌因我而死，你也被迫放下公司，放下你的所有来守着我，我真的很愧疚。未以，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这辈子就注定无法划清界限。你该有属于你的生活，而对于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也许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你要记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谢你在原以公园为我种下的风铃花海，而我现在要把这美好的祝愿还给你，愿你健康、平安；谢谢你为我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现在换我来护你周全；谢谢你喜欢在不经意间为我准备一个又一个的惊喜，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也许是不久，也许是很久。
我知道你会等，等这样一个不值得让你做这些的我，我会努力些，为了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和你站在一起。那么请你务必答应我一些事，这也是我为你提的最后的要求了。
未以，夏天空调温度不要调得太低，对你的颈椎不好。
未以，不要熬夜办公，本就无可治疗的头痛会加剧，收起那些苦苦的咖啡，白开水虽然平淡，但陪你最长久。
未以，不要疏忽了对长乐的照料，它对于我的意义，就好像是另一个孩子一样。
未以，记得微笑，记得快乐，哪怕在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刻，微笑是治愈一切的方法，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未以，那些路只能你自己去走，可不代表我就不会陪着你，要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也许方式不同，可陪伴便是欢欣，我佑你之后再无忧愁，就算少许皱眉头，也请加在我的身上，让你平安喜乐，终其一生。
未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害怕黑夜就点灯，害怕寂寞就狂欢，做你喜欢的事情，不必有后顾之忧。
未以，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反而语无伦次，再次感谢你的照拂，我不敢承当，只好离开。
也许等院子里的绣球花再开满时，我会回到你身边，到那时，我们都会是更好的自己。
我用尽全部力气去爱你的最好结果，就是用尽全部力气为你筑一个未来天堂。
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我爱你，没有过。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们都无法回头，可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未以，为你做出的一切决定，我可以拍着我的良心，说我不悔。
勿牵勿挂勿念，长路漫漫，祝你安好。
那无法白了的头，就让风雪掩盖吧。
终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
袁雉泣别
袁雉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身侧的未以紧紧依偎在她身旁，像个失去安全感的孩子。他眉头紧皱，一只手还抓着袁雉的胳膊，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轻轻拿开他的手，撑着腰悄悄下床去，在书桌前展开一张纸，开始写下那些见面不忍说的话语。等到觉得脖颈酸涩时抬起头，不知不觉已写不少。
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没忍心说出口。转而选择付诸笔端，只是为了对离开有个交代。
未以，这时间真快，离别在即，我却舍不得了。
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吧。
袁雉收起写好的信，仔仔细细地装在信封里。她走到他身旁细细端详着他不安的睡颜，最后还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热泪恣意流淌。
未以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好像做了个噩梦，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伸手轻拭去他眼角的泪，在冗长的夜里自言自语：
“未以，该怎么办呢？”
“我．．．．．．舍不得啊。”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袁雉揉了揉他仍有些红肿的半边脸颊，“对不起，让你受伤了．．．．．．未以，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你能成为更好的人，只要没有我．．．．．．只要没有我，你就会很好。”
“做回从前那个雷厉风行未以吧，在没有我的生活里，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样，我才放心啊．．．．．．”
只要我，多么可笑的话。
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从当初为我挡下那一刀，这就是我无法还清的债，可这却总是要还的。
我只求不要再继续傻下去，伤及我们的孩子半分，我会用我的余生慢慢去还，那就是尽我最大努力，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像你一样出色的人，让他知道，他有一个那么令人为之骄傲的父亲啊。
未以，我带给你的始终都是伤害，现在好了，终于不用继续伤害你了，
她在他面前静坐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时才开始缓缓收拾行李。
“你还是．．．．．．要走了吗？”未以的声音突兀响起，惊得袁雉手中的东西没拿稳，一个不留神掉到地上。她缓缓转过身，回了一个几乎不可闻的“嗯。”
“以现在的孕期，坐飞机还．．．．．．可以，一会儿收拾好东西，就．．．．．．去机场。”袁雉迟迟顿顿的，终于说完一句话。
未以似乎笑了笑，手抬起想触触她的脸颊，可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稍一用力就将袁雉拥入怀里。他蹭了蹭她软软的头发，不顾她的企图挣脱：“都要走了，就让我最后再抱一抱你吧。”
袁雉终于妥协，迟疑了片刻，缓缓拥住他的后背。
“袁雉，之前我不愿让你走，是觉得你在我身边是安全的。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就必须要对你说实话，我不能对你说谎。”
“其实早在得知有了孩子，去医院做孕检的时候，医生就已经对我说了关于．．．．．．关于你怀孕风险有多大的事实．．．．．．他说，你随时都会有失去这个孩子．．．．．．甚至是失去生命的可能，我当时怕你受影响，就一直瞒到现在．．．．．．”
“我没有想用这件事来挽留你，只是想说，我会用我最大努力保你们母子平安，只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也许离开了，你的生活会过得更好，那这样．．．．．．这样我也会很开心的。”
“毕竟，你幸福是我最大的祝福。”
她早就泣不成声，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隆起的腹上：“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做错了好多．．．．．．我．．．．．．”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自己憋回去。不，她不能说，不能说自己是为了他，不然，不然他一定不会答应的。
未以，你对于我，何尝不是这样。
我有多少的不放心，就有多少个心心念念。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会让孩子平平安安地降落到这个世上，就算．．．．．．就算是我有什么不测．．．．．．”未以忙捂住她的嘴巴：“傻瓜，说什么胡话。”
“未以．．．．．．”她拥住他的脖颈，多么不舍，转而片刻，“我．．．．．．该走了。”
袁雉一步步退后，拉起行李箱欲要走，未以按住她的肩膀：“等等。”他转身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耳钉小心翼翼地拿出放在手心给她看，笑得苦涩：
“这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礼物，只是现在拿出来有些不合时宜．．．．．．我给你戴上吧。”
她望着他手里的星星状的耳钉，眼泪还是没有收住。未以的手有些颤抖，好容易才为她轻轻戴上，望着她几乎及腰的长发，依旧如少女般美好的脸颊忽然笑了：“果然，很好看呢。”
“真美，美得也许以后只能留在梦里怀念。”
袁雉从他眼里读出了濒临绝望的失望，倏忽，他捧起她的脸庞，热烈又汹涌地吻了下去。
她没有抗拒，旋即拥住他腰肢，沉醉在这个告别的吻里。
面颊微凉，袁雉睁开眼睛，鲜少流泪的他竟泪流满面。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哭泣从来不肯出声，几乎不可察觉的发泄，也是最最隐忍又深情。
“未以，再见。”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秒那样短暂，她终于从几乎失陷的沉沦里清醒，放开他，走到卧室门时转身冲未以挥了挥手。
“谢谢你对我的照顾和保护，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决定，同样也是这样。”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努力从嘴边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问：“你会回来的吧？”
袁雉一愣，眼泪从勾起的嘴角溢出：“我期待那一天。”
她终于孑然离去，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一天，天气阴。
袁雉从上了出租车就一直在哭，看得司机大叔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停下车给她递纸巾。
终于结束了。
我用十九年学会爱一个人，也用十九天学会成全一个人。
爱的最好结果，大概就是挥手自兹去吧。
袁雉在机场对面的马路下了出租车，撑着腰吃力地过马路，眼前恍惚，却忽有一个人喘着粗气跑过来，自身侧扶住她手臂携她顺利到达另一边。她回过神来，刚想道歉，就猝不及防地正对上那大男孩的脸。
“姐姐？”男孩不解，“你怎么哭了？”
袁雉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谁？”
“故人罢了。”
奇怪，他怎么这么像亦歌。
那个抱着篮球，揩着汗冲她走来，所到之处无不惊羡目光的亦歌。
他一笑，仿佛世界都融化了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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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未以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乘上离别的飞机了。原谅我有些话不能当面对你说，因为有好多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争吵和眼泪。所以我决定在最后一个夜里，为你写下这封信，也算是对我的一个交代。
以前总是以为，时间大把总是用来挥霍的，直到你我重逢的那一天，我才知时光匆匆流逝的残忍，可好在，它没有把我们变成之前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还要感谢它，终于安排我们相遇，安排我们即使跨越千山万水也要在一起。
可是我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固执地与你分别，甚至不惜面临今后我们的孩子将要承担的单亲之痛，依旧孑然离去。这大概是我一生最大最大的错处，我知道，知道你会不舍，我何尝不是这样，可旅途走到终点总是要下车，就算再不舍。尽管我无法弥补我的过失，但我还是要在我的力所能及时，努力偿还一点点，那就莫过于护我们的孩子一世平安，我会尽一个母亲最大的责任，让他快乐长大，让他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只是之后不要再遇到我这样的人啊。
也许没有我，你的生活会过得更好，你的事业会蒸蒸日上，你也会在对我的渐渐淡漠中接纳新的人选。可那次对我来说是眷顾，对你来说全是灾祸的重逢，还是像安排好了那样打乱我们所有的计划，把我们的生活接轨。我多么配不上你啊，仅靠微薄的工资度日，又无法站在你身旁，可你却不在意，就算我对你做过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也依旧悉心陪伴，让我更加愧疚。
那次你病得特别严重，而我却偏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慌作了一团麻。意薇心念你，对我说了当年你离开我的真相，傻瓜，干嘛不早点说，为什么事情总是要一个人扛，你要记得，还有我。听着你在梦里喊我的名字，我的心一点点动摇，你知不知道，那年你走后，我硬是拄着拐走了九十九步，却还是没等来你的那一步。
怪不得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诀别，原来你早就想好承担这些后的结果，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依兰说，袁雉，你可真傻，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说不定早就飞黄腾达忘了你了，你干嘛还要一直找他啊？我愣了好久，才笑着说，就算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找到他，哪怕只是看看他，得知他过得好便不再打扰，也许，他也在找我呢。果然我没有错，你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只是我累了，想歇一歇了。
可如今，亦歌因我而死，你也被迫放下公司，放下你的所有来守着我，我真的很愧疚。未以，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这辈子就注定无法划清界限。你该有属于你的生活，而对于我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也许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你要记得，这是最好的结果。
谢谢你在原以公园为我种下的风铃花海，而我现在要把这美好的祝愿还给你，愿你健康、平安；谢谢你为我所做的所付出的一切，现在换我来护你周全；谢谢你喜欢在不经意间为我准备一个又一个的惊喜，我也会以同样的方式，也许是不久，也许是很久。
我知道你会等，等这样一个不值得让你做这些的我，我会努力些，为了能变成更好的自己，和你站在一起。那么请你务必答应我一些事，这也是我为你提的最后的要求了。
未以，夏天空调温度不要调得太低，对你的颈椎不好。
未以，不要熬夜办公，本就无可治疗的头痛会加剧，收起那些苦苦的咖啡，白开水虽然平淡，但陪你最长久。
未以，不要疏忽了对长乐的照料，它对于我的意义，就好像是另一个孩子一样。
未以，记得微笑，记得快乐，哪怕在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刻，微笑是治愈一切的方法，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未以，那些路只能你自己去走，可不代表我就不会陪着你，要记得有那么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也许方式不同，可陪伴便是欢欣，我佑你之后再无忧愁，就算少许皱眉头，也请加在我的身上，让你平安喜乐，终其一生。
未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害怕黑夜就点灯，害怕寂寞就狂欢，做你喜欢的事情，不必有后顾之忧。
未以，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反而语无伦次，再次感谢你的照拂，我不敢承当，只好离开。
也许等院子里的绣球花再开满时，我会回到你身边，到那时，我们都会是更好的自己。
我用尽全部力气去爱你的最好结果，就是用尽全部力气为你筑一个未来天堂。
我爱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我爱你，没有过。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们都无法回头，可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不要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未以，为你做出的一切决定，我可以拍着我的良心，说我不悔。
勿牵勿挂勿念，长路漫漫，祝你安好。
那无法白了的头，就让风雪掩盖吧。
终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
袁雉泣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