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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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衷肠

第四十章 衷肠

陆云开作为一个混迹商场多年的混混,没有忘记提出足够诱人的利益。

“只要你陪我去盖个章,过去所有的事情都一笔勾销。”他笑得恣狂,像是百分百确信她会接受自己开的这个条件一样,“不管以前,谁亏欠谁多一些,从今往后,这些事情都没有意义,我会用对待自己合法妻子的正确态度对待你。”

正确态度?她不知道什么是正确态度,但是她觉着,如果陆云开还像半年前一样理解这个词的话,那还是不要勾销过去的好。

安如瑾沉了口气,表现得比自己想象地还要镇定一些。

她坐在**,为了缓解疼痛蜷起双腿:“人生苦短,我觉着应该把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尝试一遍,而不是把已经做过的事情,犯过的错误,重蹈覆辙。”

陆云开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第一次是我和你结婚,而这一次,是你安如瑾嫁给我陆云开。你不需要在乎我,不需要顾虑我,甚至不需要爱我,我只是想再找你讨一个机会,让我能再重新和你过一遍日子。”

她直视着床铺的眼神微动了一下。这话的语气,怎么听上去像是一种傲慢的乞求?

“你真的,要让一个害死你孩子的女人嫁给你?”

“许知晴从来没有怀过孕。”

陆云开说得淡然。

安如瑾却听得触目惊心:“你说什么?”

“我说她没有怀过孕,也不可能怀孕。”他镇静而冷酷,像是说着事不关己的笑话,“她在我家喝的每一杯水,里面都有避孕药。”

她猛地抬头:“你混蛋!”

“我就是混蛋!”他却在此时怒啸着走近她的床榻,一把握起她的手腕,又有心地避开那尚未愈合的伤口。

“那你就不是么?你以为你很伟大,为了我而打掉孩子,我就会谢谢你?你以为你很大度,成全我和许知晴的婚事,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我告诉你安如瑾,我简直憎恨你!”

她看着他,那只手瘫软于他的掌控之中。

“安如瑾你才是混蛋,你宁可替岳子岩坐牢都不肯找我。你知道我爸说什么吗,他说只要你为了这事求了他,他就会让你用滚出北京城的代价,换岳子岩免受牢狱之灾。”

“我都想好了,等那时,我就和你一起滚出北京。到一个新的地方,也许还能重新开始。反正没有了这些争来斗去的事情,你和我也不用对彼此这么绝望。”

“可是安如瑾你这个混蛋,你居然自己跑去当那个被告。你知不知道,根本就是你,是因为你,我爸才能威胁我说,如果不和许知晴结婚,临江就不可能撤诉。”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看着你身陷囹圄,根本没有对你的苦难无动于衷的能力。”

陆云开说着说着声音缓了下去,却浓了起来,像是化不开的情深,冲撞着翻滚着寻找一个释放的出口。他慢慢低下头,然后埋上她的肩,那只手握着她的手,一起落在了她冰冷的膝盖上。

有些误会,就像是绳索,一直在奔跑,在逃窜,不把话说出来,就永远无法解的开。

他不知道她怎么忍心打掉他们的孩子,就像她不知道他怎么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和许知晴结婚。那现在知道之后,如果还任凭消极的感情蔓延下去,简直就是蠢。

安如瑾咽了口唾沫:“你是说,你不想和许知晴结婚?”顿了顿,她又咽了第二口,微弱的哽咽侵占了复杂的语气,“你还在乎我?”

“我不在乎你。”他松开她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肩,紧紧地往怀里揽,毫厘的缝隙都要苛刻地填满,“我是介意你,介意你薄情,介意你坚持不懈地想要和我撇清干系,还总是让自己过得灰头土脸。你知不知道,我那天在仓库外面,第一次知道,原来打在别人身上的拳头,也会像塞在自己脸上一样疼。”

她不语。

“我真特么是个懦夫,竟然任凭别人伤害我的女人。”

“别人不能伤害,你就可以了?”

他回应着她的话:“我承认我以前疯了,宁可自己难受得想死,也要用虐待你的方式自欺欺人地填补我的占有欲。我求你,别和一个疯子计较,行么。”

我想大概不是你疯了,而是我们都疯了,疯到不会用和缓的方式表达我们的感情。这是爱很原始很单纯的模样,只是注定要在进化的过程中衰竭并淘汰。

像疯子一样的我们,如果能在病愈后重新爱一遍,也未尝不是一件仁慈的好事。

“陆云开。”她低声,却带着浓浓的笑容和甜意,“你真是个混蛋。”

然后他感觉脊背上游离的温度,她的手,她的臂,紧紧环在自己的身后。

她给了他的拥抱一个回应。

“对,我是混蛋,你也是。”陆云开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在此刻显得有些美好,“那以后做个好人,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安如瑾不答,只缓缓从他的怀中抽身,然后胡乱抹了两把眼泪。

“走吧。”

这次轮到陆云开发了愣:“去哪?”

她笑了开:“现在去的话,应该可以赶在下班之前打结婚证吧。”

她愠怒地打翻了房间里的第三个柜子:“户口本呢!户口本呢!”

一旁许知晴从娘家带来的保姆罗妈兢兢业业地跟着。从前陆云开不喜欢找家政,虽然后来没有了安如瑾处理那些复杂而繁重的家务,他也执着地不愿别的女人搬进这间屋子。

只是娇生惯养的许知晴受不了没人伺候的日子,他便只好对这个屋子未来的女主人不情愿地此听之任之。

“小姐。”罗妈说,“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先生吧?”

“ryan?”许知晴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会希望我找到么?你看看,我在医院养病的这几天,他来过几次?他心里有我一丝一毫的位置么?我要和他结婚,现在就和他结婚,我一秒也等不下去了!等我找到户口本,我就直接拉着他去民政局!只要安如瑾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根本没办法安心地等我们的婚礼!”

“小姐,那会不会是先生拿走了?”

她一愣,旋即振振有词地自言自语:“监视器,看看监视器,我在ryan的卧室装了摄像头!”

当一个女人被爱情奴役的时候,她早就失去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果不其然,那段录像没有让许知晴失望,video里她心心念念的陆云开,轻巧地拉开床头柜,然后取出深棕色的本子,塞进了上衣口袋。

她无力地靠在沙发上:“ryan拿走了?他拿户口本干什么?他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了?他是不是把拿出去扔掉了?”

罗妈在此时插了一句嘴,明明是想宽慰焦虑万分的许知晴,却不想反而不合时宜地火上浇油了一番:“小姐,先生是不是也想早先结婚,所以......”

“结婚?”她狠狠一惊,“他和谁结婚?我告诉你,除了我,不管是和谁都不行,他必须是我的丈夫。罗妈,我的车呢,我的车在哪?”

罗妈小心翼翼地答道:“正停外面。”

“我要出去,现在!”

她念叨着,然后不管不顾跑了出去。

爱情的危机感,原来强大到可以真正逼疯一个人。

可惜,清醒的时候不自知,疯癫的时候太沉沦。

“陆太太,我必须提醒你,这是你最后一次后悔的机会。如果你现在放弃下车,你就得一直坐在我这艘贼船上,和我一起去面对以后要面对的一切。”

“你都叫我陆太太了,难道我还好意思让你改口安小姐么?”

两人相觑一笑,车发动了起来。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没想好。”陆云开尽可能地让车行驶地稳一些,免得她受了颠簸触动到伤。

安如瑾看向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她很清楚陆云开这么做的代价,并且不知道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他坦然地笑了笑:“不过有一点,我不会离开北京。”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和我一起滚出北京?”她嗔怪,“看来也就是俏皮话说着逗我罢了。”

“那时我是疯子。”他说,“可是现在,我是个男人,还是个有老婆有家庭的男人。我不能做出那种落跑的事,我得去面对这一切,并且尽可能地弥补我这么做造成的损失和伤害。”

她点了点头。

然后陆云开岔开了这个并不明朗的话题。

“等你病好了,就搬过来吧。”他话语间平添几分好不掩饰的宠溺,“家里你的东西都像以前那样摆着呢。还有你在塞班岛的时候,说家里床硬,我也早给你换了床新的席梦思,上面还垫了三层海绵。可惜你一直没机会看一看。”

她讶异地眨了眨眼:“我在塞班岛还说过那样的话?”

“是啊,你那天喝醉了,说从有一天开始,我们家里的一切,都变得很生硬。后来,你还说.....”

他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安如瑾追问着:“我还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记不清了。”

她还说,我忍受你这么久,都只是因为对你妹妹的一个承诺。我不爱你,我看见你恶心,我早就想逃离你。你真傻。

陆云开操纵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轻轻晃了晃头。

既然说好过去的一笔勾销,那么这些也该尽数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