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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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结婚

第三十九章 结婚

如果世界上有混蛋的话,那他陆云开就是,没有什么好狡辩,更没什么好嗔怪。

他在门口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医生主动和他搭上话。

“你是病人家属?”

陆云开急急点头:“我是她丈夫。”

这一次都不用他解释家庭暴力的问题,那医生便主动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位安小姐手脚有被捆绑和挣扎的痕迹,我们怀疑,这可能是刑事案件。你身为他的丈夫,要不要考虑报警?”

报警,抓他自己父亲?

陆云开果断挥了挥手:“不用,真有什么问题,也等我妻子醒了再说。”

“那我给你说一下病人情况。她的腹部受到了重击,好在肝脏都没有受损,但是,病人的*大量出血,可能......”

他如同等待老师报分数的小学生,认真地等着医生欲言又止的下一句。

“可能,会造成不孕。”

他怔了一下:“不孕?”

“对,我知道你很难接受,我们也只能通过手术尽力保住病人*。但是,我必须提前告诉你,她的情况不太乐观。”

那就意味着,他永远无法成为安如瑾孩子的父亲。陆云开一颤,但这种颤很快,旋即他便拉紧了医生的手:“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都没关系,你帮我保住她。只要她没事,怎么样都行。”

“这个你放心,病人没有生命危险,我们的手术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只是这种情况很恶劣,要不要报警还请你自己定夺。”

“我明白......”

陆云开正准备道谢,手机却震了起来,他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愀然地瞅了眼号码,终究无奈地接通。

那边的吼叫吵得他耳朵疼。

“ryan,你在哪?我明明听爸说你来看我了,可是我等了一下午你都没有来。难道你真的要把你刚刚没了孩子的老婆一个人撂在这儿么?”

陆云开来不及答复,就先看到了医生鄙夷而嫌恶的目光。

“你好好呆着,我晚点再和你说。”

然后,他不管许知晴抑制不住的激动情绪挂断电话。那医生却已然摇着头走了开。

他向着病房里瞅了一眼,安如瑾微微挪了挪身子,似乎怎么躺都不安分。

如果苦楚可以转移,那他宁愿清醒地受着十倍的疼痛,换来她须臾的好梦。

反正现在,看着她痛,还是要一起受着。

“我让你回来照顾知晴,你跑哪去了你?医院你不在,公司你也不在,让你把心思放在临江和知晴身上就这么难!”

面对陆志霖的斥责,陆云开只说了一句话。

“爸,现在孩子也没了,我觉着,我没有必须和许知晴结婚的理由。”

他倏然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儿子,更无法忍受耳朵听到了这样的消息,陆老爷子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对方:“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办法和一个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

“你放肆!”陆老爷子忿忿地拿起桌上的花瓶,狠狠掷下,在他的脚边碎成了渣。

“你以为爱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你以为你的小情小爱有多么重要!你以为我让你娶许知晴就是因为她怀了孩子!”陆志霖颤抖的手指终于定了下来,“我告诉你小子,你娶得不是许知晴,也不是你孩子的母亲,而是天齐的接班人,是临江的未来!如果现在天齐的接班人是安如瑾,我不介意去给她鞠个躬道个歉,然后让你八抬大轿给扛回家。但是只要还是许知晴一天,你就必须和她结婚!”

这种假设原本就毫无意义,因为现实永远比当头一棒还要晴天霹雳。

陆云开正色:“爸,你知道安如瑾不会是天齐的接班人。”

“所以四年前我就不让你娶她。”陆志霖忿忿地撂下这话,“如果不是她,云兮也不会死。”

“三年了,都过去了。我是个男人,我曾经做过很多荒谬的事情,也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他顿了顿,“但是至少现在,我不会再把所有的错误和悲剧都归咎给一个女人,让她来承担指责和后果。”

陆老爷子闻言缓缓地坐了下来,也许是真的上了年纪,这个动作他完成的很困难。

“云开。”他说的语重心长,“爸知道你长大了,很多事情有自己的主意。但是你也要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是临江的总经理,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你娶知晴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陆家,为了临江地产的未来。”

“我实话告诉你。”陆志霖继续说着,大有一种摊牌之意,“天齐现在的董事长齐静茹,也就是许知晴的母亲,已经答应了我,只要你们举行完婚礼,和经儒争抢的那块地皮就归临江。不仅如此,他们愿意把塞班岛的一单生意让给我们,那一单,少说也值十个亿。”

这些陆云开很明白,自己父亲口中的字字句句他都早已了然于心。

陆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云开,你记得安如瑾的孩子么?”

他一愣,答得黯然:“记得。”

“那个孩子和知晴的孩子一样,都是我的孙子。可是那个孩子不能留。”陆志霖深锁着眉头,“是我打电话给安如瑾,让她打掉孩子,还威胁她说,如果不照做,我就会撤掉你临江总经理的位置。当时她不愿意,非常不愿意,她甚至去找了小离,恳求小离可以救她孩子一命。但是,我做的决定,不可能被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改变。让她失去一个孩子,仅仅是对她的狂妄自大小小的惩戒。”

陆云开退了一步,脑中恍然起来。

他想起自己踹开的宾馆房门,想起她苦笑着说悉听尊便,想起那玻璃片抵上她跃动的脉搏,想起自己午夜梦回时臆想的一家三口,想起那件事发生之后的一切一切。

说到底,都源于自己的昏昧,和崩坍的信任。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孩子,不是她自己故意打掉的?”

陆志霖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她一直很想保护那个孩子。就算真的是她打掉的,也只是因为,她更想保护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那个孩子也是我陆家的血脉,我可以为了临江牺牲他,你也必须为了临江牺牲安如瑾,还有你自己。”

陆云开有些恍惚,这所谓的真相着实是残忍了些。自己的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却一味地把过错推卸于一个想保护这对父子这个家庭的女人,然后把她逼向绝境,甚至逼向死亡。

“爸。”他苦笑,“有些事,我似乎真的错了。”

宋予欣在医院大堂的正中央停下了脚步。

“你先上去吧,我去趟公司。”

“出什么事了?”

她展了展眉,目光却一直停在手机亮起的屏幕上:“公关部的李主管,他说那个经儒地产的事有了新的线索,我回去看看。”

陆离却在这时投去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宋予欣反应了一下,旋即无奈地回了一个笑:“一个小时后,医院楼下,我来接你。”

“一言为定。”

她点头:“一言为定。”

然后陆离回过身,进了电梯。

以后没有她的生活,也许又要重新学会适应。

他想起在阿姆斯特丹,她走后的第二天,他自个儿站在茶水间里,对着咖啡包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杯中的热水已然溢出来,溅在胳膊上痛得他一缩时,陆离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包装袋的撕口都还没有找着。

原来宋予欣消失的生活里,他真是蠢得有够可以。

电梯门关了又开,陆离的视野中,已经彻底没有了她的背影。

“护士。”他似是怕吵着门后的安如瑾,特意压低了嗓,“这间加护病房里的病人怎么样了?”

“还没醒呢,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你要不明天再来吧。”

陆离犹疑了一下:“那等她醒了,你能不能帮我转达一句话给她?”

“好的,您说。”

“就说,”他思忖了片刻。

“不似相逢好。”

真个别离难,不似相逢好。真正不能好好说再见的人,其实是安如瑾。

这句话是陆离在荷兰的时候,听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所言。

一对二十出头的情侣,女生送来了留学的男友,最终在机场和他依依难分,女孩便如泣如诉地以这句话告了别。

谁不知道相守是好,可惜聚散总是不由人。

陆离还记得,那一天的荷兰晴朗得讽刺。宋予欣永远不会知晓,他一直在机场,看着她来,看着她走,看着她淡出他的全世界。

安如瑾醒来得第三个早晨,陆云开才出现在了医院。

她也终于得见了这个传说中为她支付了医药费,却自那日后再没有现身的“丈夫”。

他优哉游哉地靠在她病房的门框上,然后冲她扬了扬下巴,底气十足地问了句:“你现在能下床么?”

安如瑾试了试,虽然疼痛难忍,但还是点了点头:“你是想现在把我从医院扔出去?”

他不置可否,紧跟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你带身份证了么?”

她又点点头。

“你能走路么?”

安如瑾本是想继续试一试,陆云开却打断了她的动作:“不能走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抱着你去。”

她一怔:“去哪?”

不成想陆云开这个流氓依旧答非所问,他翻了翻口袋,掏出厚厚的一叠东西:“那走吧,户口本,结婚证,离婚证,两寸照片我都带好了。”然后他又抬起头添了一句,“对了,你的户口也还在我那。”

“到底要去哪?”

“民政局。”他说得恬然,“陪我打张结婚证。”

这便是她醒来后,陆云开和她的第一段对话。

那天,是许知晴和陆云开婚礼的七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