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旌旗十万

第342章 旌旗十万(1/3)

圣皇二十三年秋，岭南乱民起义。

七十二路马贼共同举事，号称御林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威势一时无两，如狂风般席卷岭南。并以极快的趋势向外扩散。

圣皇下令，由于西南都护府的府军还在修整，此次则由江南地域新组建的卫国军开拔岭南平乱。

江南陈家由于之前的赈灾平叛有功，为展现皇恩浩荡，此次领兵的将领由圣皇亲自任命。是军中陈家的一位直系子弟。

同年冬，西夷老国王驾崩，大王子摩罗为争夺皇位，将前线全线托付给大将阿不思。只带着数百轻骑折返王都。

大秦元帅纳尔西斯与第二远征军统帅凯尔萨斯联合，二十多万大军全线压上，以复仇为名义与天风军在西荒大地上开始了最后一次决战。展开不计代价的疯狂进攻。

此时的莫年手中兵力不及十万，虽然其人用兵如神，但纳尔西斯也是一代名将。两人谋略本就相差不大。原本两方带兵的差异也因为近三年来的接触，逐渐消除。

正面的对抗对于莫年极为不利。为了缓解压力，一方面莫年退守峡谷，以守代攻，想要尽量抹平双方的兵力差距。一方面同时向天风城与楼兰发信求援。

大战持续三天三夜，尸体堆满了整片峡谷，真正的做到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地步。血气弥漫在整个战场，随处可见。

大秦二十多万大军折损了一半，数万奴兵全军覆没。而天风只剩下以莫年的亲卫为首的一万不到的残兵，守着最后的防线。

两军阵前，纳尔西斯与莫年孤身相会。

两人骑着马，在两军的中央不断的兜着圈子。

纳尔西斯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中原话说道：

“我真的很佩服你。在兵力达到三倍的差距，军备缺乏的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对我们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不得不说，莫年，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将领。”

莫年摇了摇头，冷静的说道：

“是你们太急了，否则凭借你的手段，不至于损失这么多人。我可以问一句，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如此迫不及待的发动进攻？这不太像你以往的风格。”

纳尔西斯知道莫年就算再神奇，也不可能用这最后几千残兵翻盘，所以并不介意让他知道这些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西夷国王去世，我们的元首正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原本的协约，帝国在战场上投入的太多了。但是至今依旧没能看到成效。元老院的元老们，已经对此颇为不满。”

“是因为那个人带来的命令吧？”莫年沉默的一会儿，看向敌军阵营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另一位统帅，凯尔萨斯。

“这是元首和元老院共同的决定，我无权拒绝。”

纳尔西斯有些无奈，但是事到如今也不是太排斥这样的决定。何况他的确想要给自己的那位弟子，安东尼报仇。

虽然现在的损失之大，的确远超他最初的想象。但既然已经发生，好在目的已经达到。除掉莫年，即使对方还有什么后招，也将会是对对方的重大打击。

战场之上，没有所谓公平而言，成王败寇，就是这么简单。

莫年突然开口说道：“你一定以为除掉我，就可以解除你们西夷的心腹大患吧？”

“你什么意思？”纳尔西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难道没发现我身边少了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你可真是让我觉得有些失望呢。”莫年提醒了对方一句。

纳尔西斯扫视了一眼莫年身后的残军，脑中飞快闪过这次交战的经过。他立马就意识到莫年说的是什么。

“你身边的那些将领呢？”纳尔西斯寒声问道。

这几年的交战，纳尔西斯对于莫年手下的那些将领如数家珍。每一个都有着独当一面的才能。特别是是那个叫莫曦的女子，如同帝国神话中的女战神一般。

也是他欲除之后快的重要角色。

“太迟了，大战开始的前一天，我就把他们全部用各种理由调离了这里。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和你们对决。”

莫年说完这句话，放肆的大笑道。

“只要他们不死绝，我天风就会在这片大地上屹立不倒。我知道你们大秦很强大。甚至曾经一度统治一方大陆，不过你现在见到的，也不过是天风的冰山一角罢了。”

纳尔西斯虽然对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感到不爽

，不过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其它不过是附加的，没能做到，并不至于让他动怒。

他再次开口说道：

“虽然知道有些不现实，不过对于你这样的人才，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莫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带着你的部下投降，宣誓向帝国元首效忠。这样你们都能活下来……”

“不必多言。战吧！”莫年抛下最后一句话，便纵马回到了己方的军阵。拔出了自己佩剑，准备迎接此生的最后一战。

纳尔西斯早就猜到对方不可能投降，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罢了。看到莫年直接折返，他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

随后也驱马返回。

号角声想起，庞大的军队化作势不可挡的洪流席卷而去

与大秦十几万大军相比，天风区区数千人，如同沧海一粟一般。两军相交的瞬间，那一片方阵如同海啸中的一叶扁舟一般。

好似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但又始终屹立于其上。

“不管如何，今天你都必须葬身于此。”纳尔西斯看着在奋力厮杀的莫年，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原本的他，曾经想过自己会用怎样的漂亮的手段，赢下面前这位平生罕见的劲敌。却没想到最后却是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

一力降十会，说白了，在绝对的差距面前。任何技巧都会显得苍白。而对于莫年这种用兵神鬼莫测的家伙，逼他正面和自己的决战，是最为简单粗暴的做法。

“你明明可以继续跟我们游斗，我开始有些好奇这背后究竟有什么，让你拼死守护？”

看着不堪重负的敌军终于彻底崩溃，纳尔西斯再也没有看下去的意愿。英雄末路，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场面，总是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触。

其实这个峡谷之后，才是正在踏入天风的领土，但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如果非说要有，便是一座属于天风旗下的村庄，村民也早就撤离。

至于为什么莫年死战不退，便是因为一旦峡谷失守，直到天风的四座卫城之前，大秦都将如履平川。

的确，天风可以将靠近战场的百姓撤离。但是这一路纵深，足足有上百万的民众，他们都将暴露大秦的铁蹄之下。

所以在大雪山的援军抵达之前，他绝对不能后退。

而纳尔西斯也正是无意中踩种了这个点，才迫使莫年放弃了所有优势和他打了一场正面决战。

莫年的脚下是堆叠成一座小山丘的尸体。有大秦的士兵，也有天风的士兵。

至此三年之前，他从天风带出的十二万将士，除了被他分散出去护送民众的两千多人，和一些将领的火种。全部牺牲在这片大地之上。

莫年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被鲜血染红，他的右手已经彻底没了知觉，原本的佩剑早就断裂。现在的他使用一块破布，将刀柄绑在了自己的手中，否则他连刀都拿不起。

浑身的甲胄破破烂烂，伤口时不时的还有鲜血溢出。

已经到了极限，莫年感觉每一瞬间似乎都变得十分漫长！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在他的眼中动作缓慢的让人厌恶。

意识有些恍然，莫年的耳边再次想起自己在天风城下的宣誓：

“今天风蒙难，边疆饱受胡夷之**，先祖之英灵无处归家……故今日集结将士十二万，兵发西荒，愿千古英魂长庇左右，助吾等早日驱逐外敌。天风城少帅莫年阵前立血誓，天地为证，先祖英灵在上，敌寇一日不除，吾辈终不归家……”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战场中的满地尸骸，感到眼中一片湿润。

“抱歉，我没办法带你们回家了……不过，黄泉路上，有你们相伴，我莫年不枉此生……”

他看向数之不尽的敌军，大喊了一句：“天风不屈，百战不死。”

发动着最后的冲锋！

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虽然意识里能够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是莫年的身体已经跟不上意识。一柄长矛狠狠穿透了莫年的左肩。

冲锋的动作随之一滞，莫年一手抓着长矛，长刀一挥便将长矛砍断，继续向前冲击。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增加，却已经没有感觉。

只是觉得自己的脚步越来越虚浮，挥舞兵器的力道也变得有些无力，莫年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就算不会因为力竭而死，顶上的那些即将落下的箭枝足以要了自己的性

命。

这一刻的莫年内心忽然变得无比平静。

“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见到云姗和孩子一面呢……”

一切尘埃落定。大秦的士兵正在打扫着战场。

落日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一些士兵点燃了篝火，整个营地被火光照映着。

如今的峡谷已经因为战争的缘故彻底变成了不毛之地。大秦将营地选在了离峡谷不远处的村庄之中。

“他选择了最令人尊敬的死法，我们应当给予他相应的礼遇。将他葬在这块最后奋战的土地上吧，这时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

听完军务官汇报完战损之后，纳尔西斯吩咐了一句。

“把那些失去战力的伤兵全部护送回东木城吧。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发现的聚居地。我想，我们已经成功进入了天风的领地。接下来最艰苦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显然，莫年临死之前与他对话中提到过，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让纳尔西斯十分在意。

作为第二远征军统帅的凯尔萨斯突然开口说道：

“他们的大军已经被歼灭，接下来应该很难组织有效的抵抗。纳尔西斯，为什么你却表现的十分不安？这可不像是当年亲手击败哥特的敌国大将的作风。”

纳尔西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即使这里是天风的领地，莫年也没必要死守峡谷。唯一的理由，这里一定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我有理由相信，很可能会有一只比我们之前见到过更强大的队伍守护在那里。守着那个秘密？”

凯尔萨斯对于纳尔西斯的说法嗤之以鼻。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只军队，他们早该调过来。那样这场战役的结局就得改写了。纳尔西斯，你真的变了，变得疑神疑鬼，变得懦弱。”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除非……”

纳尔西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那种猜想太过奇幻。

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就是那个秘密，远比一支十万人的军队覆灭，一场战争的失败，更加重要。

纳尔西斯忽然觉得自己等人很可能被西夷当枪使了，他们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如此放心大秦介入这场战争。

“下令全军撤退！天风绝对有问题，西夷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纳尔西斯越想越不对头，特别是西夷一直暧昧不清的态度，还有莫年临死前的话。大秦这次可能一不小心碰到了大麻烦。

虽然对于大秦而言，整只远征军全军覆没最多就是受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创伤，谈不上伤筋动骨。

但是作为统帅的纳尔西斯，必须为自己的属下将士安危负责。

“纳尔西斯，你在发什么疯？”凯尔萨斯眉头紧皱的看着对方。

“记住，我才是远东的元帅。我下令全体撤离，如果你和你的人不愿意，那就自己留在这吧！”

纳尔西斯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原地。

就在纳尔西斯整军完毕，准备撤离的时候。

忽然有人来报，十里外有一只军队正在迅速靠近。

军队的火把连成一片仿佛移动的火海。

从远处看去是一只统一穿着甲胄的纯黑的军队，如同黑云一般从远处铺天盖地的袭来。

目测之下，至少不下十万人。纳尔西斯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果然天风的实力远不止自己等人之前所看到的那些。

光是眼前这支令行禁止，杀气四溢的队伍，便比之前所见莫年所带的那支军队更加恐怖。

如果说莫年带的是一支由有志之士组建的热血之军。那么眼前所见的这些，便是一群冰冷的杀人机器。

“简直就是为杀戮而生！”纳尔西斯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军容。

那些甲胄根本不是黑色的，而是太多的血迹沾染后，来不及清洗，形成的血污，一层覆盖一层，最后变成黑色。

要将一件甲胄彻底变成成黑色，这样的血污，究竟要多少人的血，纳尔西斯又不是疯子，自然不知道。

但是眼前这支军队里甲胄似乎居然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

纳尔西斯的手有些颤抖，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天风的每一名士兵的额头都戴着一根白绫，白色的旌旗在空中，随着夜风的呼啸飘荡不停。

这支庞大而又诡异的军队，就这么停在大秦营地的三里之外，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这一刻，纳尔西斯从军三十五年，第一次感觉到窒息般的压迫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