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我站在阳台上透了会儿气。我为自己的高效感到高兴,才3点10分,最难堪的场面已经过去了。按工作程序,我应该回到车上,趁着记忆犹新,把刚才的谈话记录下来。但我没有。我开着野马过了半个街区,转了一个弯之后停在路边。我做了几个深呼吸。事情进展不顺。我不断地回顾整个过程,考虑各种不同的方式。我本希望说服伊桑告诉我安娜的联系方式,现在不可能了。
我一筹莫展,只能返回旅馆。这是我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斯莱夫泰快捷连锁酒店,除了快捷,一无是处。我到的时候,停车场只有我一辆车。流言已经传遍整个旅馆业了吗?大家都知道有什么不对劲吗?为什么没人住在这里?除非只有我不知内情。我打开门走进屋内。我忘记在房里留一盏灯。才下午3点,房间里十分阴暗。我觉得是关着百叶窗的缘故,遮挡了停车场的景致。我走到落地窗前,拽住右边的窗绳,用力一拉,百叶纹丝不动。
我走到洗手间,打开灯,瞪着镜中的自己。我为什么要愧疚?这种消息用什么方式传达都是如此结果,我为什么要苛责自己?我早料到贝克斯菲尔德之行注定失败。伊桑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行为给父亲造成了伤痛,也不打算对被取消继承权负责。我理解他的愤怒。多年来在人前抬不起头,最后还要接受父亲的打击。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父亲提到了钱,可能伊桑当时说不在乎,之后一定有所想法。我也有这样的时候,面对这笔意外之财,想着如何使用以改变生活。哪怕分成三份,他也能拿到将近20万。这我能理解,然而他对父亲无罪出狱表现出的鄙视,我不理解。不论事实如何,他仍然认为父亲参与了绑架与谋杀。
这种态度,这种场面,我还要经历两次,埃伦一次,安娜一次。我估计伊桑会第一时间把坏消息告诉她们,但不能确定。我可以用邮件的方式通知她们,但内心深处,我仍然认为当面谈话能够减少对她们的打击,虽然迄今为止我还没完成过如此高难度的任务。既然已经开了240公里过来,何妨一试呢?走运的话,他们三个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我离开洗手间,拎起扔在**的皮包,从外层袋里掏出大跛的名片,拿起电话拨出号码。三声铃响……四声,答录机响了。
“我是大跛,你懂的。”
听到嘀的一声之后,我说:“你好,里佐先生,我是金西·米尔霍恩,我们之前见过面。我在伊桑妻子家找到他,刚刚谈过。你能告诉我安娜在哪家店工作吗?我还是想联系她。我的号码是……”
我低头看电话,通常拨号盘中心都会有总机以及房号。我说:“稍等……”
我四处张望,房间另一边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只抽屉柜,都是空的。我拉开床头柜抽屉,有一本电话簿,可是在黄页里查旅馆号码太费事了。没有旅馆火柴盒,没有便笺纸,没有印着地址和电话的圆珠笔。怎么办?斯莱夫泰酒店管理层不肯为营销手段花一分钱,保洁员甚至不乐意在卫生间贴“已消毒”的封条。
“别管号码了,我住在斯莱夫泰连锁酒店,要麻烦你查一查了,请打电话给我。”
我挂了电话。现在怎么办?
我可以待一会儿,等他回电话。我打开旅行袋,拿出迪克·弗朗西斯的小说,躺上床,翻到上次读到的地方。我伸手打开床头灯,灯泡只有40瓦,基本看不清。我侧过身,举起书迎着光,这太傻了。如果看不了书,晚上临睡前我还能干什么?我的最爱就是睡前蜷在**读书啊。
我关上灯,舔湿了手指,把灯泡拧下来,然后拿上灯泡,来到前台。前台店员正在接电话,一看到我就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打完电话马上接待我。从听到的几个字判断,这是私人电话。于是我靠在服务台边,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听。不出20秒,他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