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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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如瓷

第74章 如瓷(1/3)

已至正午,烈阳高照,虽已深秋,阳光却依旧炽烈如夏,远边碧空下几棵光秃秃的垂柳垂着脑袋,时不时随秋风摆动树枝,垂死一般苟延残喘。

碧空之上南归大雁发出几声脆生生的声音,贾杜若也听到了腹中一阵阴怪的声音,她饿了。

两人一同归了巡抚府,素心已经从驿馆回来在堂前等待,穆肇玖见她径直往正堂而去,贾杜若背过身,准备回玉簪馆小憩一会儿,这两日城东城西奔波不停,脚掌都快磨出茧子了。

“中午府衙膳食不曾备下你的,捕营此刻正在用膳,你不去?”穆肇玖冲着她的背影轻语。

她抚了抚瘪瘪的小腹,才觉浑身乏力根源于此,转身心不在焉匆匆行了一礼,便直奔捕营而去。

捕营的午时最热闹,中午捕快归此休整一个时辰,大家伙吃吃喝喝乐乐,算是一天苦闷活什中的唯一乐趣了。她才及近捕营门口,便听见里面一堆大汉围着饭桌,往嘴里边扒拉着米粒边讲着乐闻所见。

她走了进去,自个儿走去木桶边盛了碗米饭,拉了个凳子坐在一堆人当中,便听见高凝守在饭桌另一头扯着嗓子吼着,其中也不免一些骂骂咧咧的脏话。

他本就是粗糙汉子,膳食时辰又算是私人时间,因此便没了平日里的威严,与众人打成一片。

只听他绘声绘色的讲:“你们是不知啊,这婆娘撒起疯来,力气大的堪比壮汉,我们四个人才勉强劝下。真不知道这俩人是结了什么仇什么怨,听邻里说,这个月里两个人已经打了四五架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却是谁都不敢劝。说是上一回儿有个及其秀美的姑娘劝了两句,结果被其中一个婆娘泼了满身的粪。听说头发丝儿上都沾着蛆。她一动儿,浑身都是灰黄色不停蠕动的蛆虫。

你说说人家一个漂亮姑娘家,招谁惹谁了。怎就被泼了满身粪呢,我一听说啊,隔着话音都似乎能闻见那股臭味。”

高凝守端着碗,一边嘻嘻的讲着,另一边

往嘴里送着米饭。周围的人随他说着,偶有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贾杜若如坐针毡,牙齿使劲嗑着手中的木筷,上面很快被印了一圈牙印。

桌前的人笑的脸上褶子都堆成一堆,又有人问:“那姑娘是哪家的闺女,如此是不是就‘臭名远扬’了,还能嫁出去吗?要不找个人去给我说说媒,我不嫌弃。”

饭桌上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几人伏在桌上捧腹大笑。

“彭咚”一声,众人的肩膀都抖了一抖,有人抬起惊愕的眸子望向一侧的贾杜若。她一张秀美的小脸,此刻窘迫的通红,胸口一起一伏,眸子怒火腾腾。

“贾捕快,你这是怎么了?”饭桌上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注意到贾杜若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饭桌前。

“用膳的时候干嘛讲如此恶心之物。”她随口抱怨了一句,连扒了几口米饭以掩饰那份窘迫。

“好啦好啦,快用膳吧。一会儿还有事做呢!”高凝守为她打着圆场,他并不知道方才所讲的那位姑娘便是眼前的贾杜若,还以为因她是女儿家所以听不惯这些话语呢。

一瞬间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碗碗筷筷撞击的声音越发清亮。贾杜若觉得自己搅了众人的兴致,心中难免自责。她开口缓解着冷冰冰的局面:“那两位可是城东庆阳坊的人?”

高凝守轻嗯了一声,说:“真是搞不懂,两个人有何深仇大恨。就算那媒人做的不好,给他儿子说的媳妇儿没能为他们家填个一男半女,可这生不生孩子又不是媒人提前能知晓,怎就赖到人家头上了。”

贾杜若听着高凝守的碎碎念,不免觉得有些头疼。上次被卢氏迎头一桶温热的粪浇了满身,害她如今接了穆肇玖的令去庆阳坊查案都遮遮掩掩着脸,一路上心里都不舒畅,生怕被谁认出来再背后笑一番。

一顿饭郁郁而结,她本要随着高凝守一同去永乐坊,不曾想出门之际便有小厮来通报,言是巡抚大人有要事借她一用,高凝守赶紧使她跟着

小厮往书房去,似是一刻都不愿她跟在身边。

她走过几个回廊,书房的大门并没有关上,站在门前一眼便望见了执卷立在案台侧的穆肇玖,素心一手持剑站在他的身边,如是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偶有清风刮过,拂乱她鬓角青丝,才恍然有些生气。

她轻扣了扣门,穆肇玖才转过眸放下手中的书朝她走来。素心转了身,往内室去了,再出来手中抱了个精致的匣子,上面的铁锁还闪着清寒的微光。

贾杜若瞧着素心将匣子放在她面前,还以为是穆肇玖良心发现,要给她什么宝贝哩。他打开时,贾杜若还满怀期待直至露出那两节白骨。

她忍不住惊跳起来:“这是什么啊!”

穆肇玖瞥过她一眼,云淡风轻说:“贾姑娘可曾觉得这骨头有些异样。”

此时她煞白了小脸,眼前的白骨与她期待的金银财宝差距未免太大,她牢骚道:“若是检查骨头这些事情,你不找冥歇找我来作甚。”

“这次,我觉得你更能看出些明堂来。”他依旧波澜不惊。

贾杜若闻言又懒洋洋的坐回到椅子上:“你这人啊,若是求人帮忙便好好求。如今我虽在你府中做事,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别总一副你是大爷我是小厮的模样好不。”

她发着牢骚,坐定端起面前的木匣子端详着其中白骨。

“骨头是新的吗?”她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不是,已经放置三年有余。”

“三年了?那岂不是早该化掉了。难不成你还专门弄了药水泡着?”贾杜若又说,手指轻轻弹了下骨头,一声清脆如箜篌之音振入耳膜,她感慨道:“你用的是什么药水呀,喜宝倒是会制一种保持尸体不腐烂的药,但能将骨头保存的像陶瓷一般我还当真第一次见呢。”

说着她又扣了扣白骨,一声声笙箫之音飘然出房,她只觉好玩,又忍不住弹了几下,一双大手揽过匣子到桌角另一边。她抬眸,但见穆肇玖阴沉的脸色,仿佛积压了许久的乌云却还不到爆发的时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