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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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申冤

    上粱城东的大广场前,依次排列两三队红袍刀斧手,头上裹着个红头巾,手里端着个金背大砍刀,扛在肩膀上,个个神色肃穆,直盯着正前方高堂之上,眉宇间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了些许的煞气。

    这些个刀斧手可都是上粱之前的屠狗杀猪之辈,个个手上都沾满了黑红的鲜血,见识过太多的死亡了。后来被上粱城的新任县官选来做了刀斧手,经过这新任县官的梳理,这上粱城果然比以前要强上太多了。

    治县严令,上粱城的秩序也变得井井有条了,百姓们对于这个县官的治理也是赞赏有加,每每说起他来也是抱以赞赏的声音。

    “凡是杀人者,处以死刑,绝不姑息!”

    高堂之上,身穿红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县官坐了下来,手里拿着个惊堂木一拍,口念一声:“时辰已到,带囚犯!”

    此时围观人群让出来一条宽路,紧接着是“吱呀吱呀”的车轴转动声音,不多时官兵们推着一辆囚车来到了广场之上,囚车上正是美妇人。

    官兵打开囚车,给美妇人戴上了枷锁,推着她来到了行刑台。

    美妇人嘴唇干燥泛白,脸上已是被吓得毫无血色,强忍住心痛,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送上刑场,而且竟然以不给送饭为由,强行让县官对自己处以斩首。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本是无可辩解的道理,美妇人并不想争辩什么,但是一般处以死刑都要收押监狱,关上两周,在吃得最后一顿想吃的饭食,送上刑场。

    而美妇人却什么都没有,还被提前行刑,心里不免错落难受起来,中年人的心实在是太过于冰冷了,像是铁石一般,丝毫不念及旧情。

    “民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或者说还有什么愿望没有?”高堂上县官又是一拍惊堂木。

    美妇人跪在地上,双膝冰凉,自己的心也像是寒冬腊月里的铜镜一般,蒙上寒霜,暗淡无光。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美妇人只感觉揪心的痛,事到如今因为自己的一丝邪念,却要受此重刑,而且儿子也被驱逐出了吴家,真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哀叹一声后,美妇人回顾人群,却看到中年人和阿鱼正站在人群之中,中年人面色冷漠,冷冷的看着自己,而旁边的阿鱼脸上却有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神采奕奕的盯着自己。

    美妇人缓缓闭上眼眸,如坠冰窖,两行清泪“哗哗”的流落下来,脑子里却想着那个平日里不争不夺,平凡而又不聪明的少年,少年心地善良,以致善良到不会辩驳。

    “吉儿,是娘亲不好,娘亲对不起你,希望来世娘能赎罪。我还想做一回你的娘,把这世的爱全部偿还与你!”

    美妇人对着高堂上的县官叩首涕零,身体颤抖,像是放下了一切:“没有!”

    “民妇何以莲认罪伏法,白纸黑字已是画押,承认持刀杀害了吴家二少爷吴祥,刀斧手何在?”

    县官第三次拍惊堂木,却是拍的何以莲一个激灵,冷汗冒出。

    “不对,我是闷死吴祥的,如何他又是被捅死的?”

    何以莲对于吴祥的死因全然不知,也是阿鱼一手策划的。

    原来阿鱼下定决心杀害吴祥少爷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整套方案:隐瞒死因,钻了个空子。

    看似天衣无缝,只不过他却是嘴漏,疏忽了一点……

    何以莲睁开眼睛,对着高堂上的县官尖声喊道:“我不是用刀杀死吴祥少爷的,我是用被子闷死他的。”

    但是县官早就抓起案板上的斩令牌丢了下去,“啪啪”几声,斩令牌落地,一个刀斧手喝了一口水对着手中拿着的金背大砍刀上下横吐,清洗了干净,然后双手紧握刀柄,心中一狠:

    “对不住了,收人钱财,我也只能得罪了!”

    原来阿鱼已经事先付给了这个刀斧手钱财,让他选个钝刀,第一刀只砍何以莲的肩膀,砍到一半让她多活一阵,忍受一番凌迟之苦。

    此时人群中的阿鱼目露精光,神采飞扬,脸上写满了得意。他这一计划如今算是圆满成功了,如今他已是成为吴家过继之子,只等中年人一死他就能接管吴家,而何以莲如今也是他唯一的顾虑,不过这个眼前的顾虑马上就要死了,而且不会是轻易的死。

    阿鱼内心极其阴毒狠辣,他记恨着吴家的所有人,包括救济他的中年人,缘由就是因为自己的仆人身份。

    “好好享受吧,这是我送给你的大礼,等以后我得到了整个吴家,我要把吴家的所有人都给折磨死,吴吉,大奶奶还有那些下人们全部都要死,全部都要死!”阿鱼面露狰狞,这一刻他已是痛快到了极点,感觉天下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何以莲凄厉的大喊,她想到了自己可能被冤枉了,但是为时已晚,刀斧手的大刀已是瞄准何以莲的肩膀砍了下来,这一下,必定要了何以莲大半条命,就算是不下第二刀,她也是不可能再活过今晚了。

    见得刀落下,中年人跟随着周围百姓一起闭上了眼睛,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是不想亲眼看到这一幕。

    “老爷,我没有杀祥儿,我是被冤枉的!”何以莲不想这样枉死,求救似的回头看向中年人,但是却看到了一个像疯子一般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少年,这个少年,正是吴吉!

    “刀下留人!”

    一声尖利沙哑的厉吼,吼破了喉咙,像是要把心肺吼出来一样。

    吴吉冲开人群,想要走上刑台,但是不幸体力支撑不住,重重的摔倒在地。

    刀斧手的大刀落到了一半,想到阿鱼付给的银两,许下的承诺,又想到了阿鱼如今的身份,刀斧手索性心一横,再次挥动着手中的大刀高过头顶,朝着何以莲砍去。

    “这么昧着良心做事,就算你得到了荣华富贵,但你就不怕后半辈子遭报应么?就不怕子孙后代世受其祸,埋怨你,把祖坟刨出来,晾你尸骨,列祖列宗在地下也蒙受污辱么?可不要以一时之利,坏了祖宗修来的千年德行,坏了自己的骨头!”

    吴吉声色俱厉,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就是想阻止刀斧手,果不其然,刀斧手听了吴吉的话,睁开眼睛,背上冷汗连连,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趴在刑台上的吴吉。

    “还愣着干嘛,快些动手啊,杀了这个蛇蝎狠毒的妇人,你就是我上粱的大英雄,”阿鱼慌了神,他怕横生变故,连忙催促着刀斧手快些动手。

    但是高堂上那个县官一拍惊堂木,大喊一声:“停止行刑,”此刻的他也是看出来些许端倪,觉得此案有冤情。

    听了县官的话,刀斧手不敢违背,收起了大刀。

    “吉儿,吉儿,你来看娘就好了,娘死前能看看你,也算是瞑目了,”何以莲眼神中柔情似水,写满了满足,弓着腰扶起了吴吉。

    “她没有杀害吴祥,杀害吴祥的另有其人,”吴吉也是对着何以莲微微一笑,强撑着虚弱的身躯扶着膝盖站了起来,目光如鹰,直盯着前方手执惊堂木的县官。

    “大胆,你是谁,为何见了本官而不下跪?”县官微眯着眼看着吴吉,他是认得吴吉的,只不过说了一番官话,为自己挣些脸面。盼望着吴吉可以跪下来伏首,自己也好得个台阶下毕竟斩令牌都下了,却被搅了刑场,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天地尚且不值得跪,你又是何人,敢让我跪?”吴吉一脸傲然,只是不肯跪。

    “吴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见了宋大人竟然不跪,就不怕治你个轻慢朝廷官员的罪么?”阿鱼神色慌乱,指着吴吉颤颤巍巍。

    吴吉环顾着阿鱼,一声冷笑:“我吴吉无罪,但是你阿鱼却不一定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大人,我知道您是一个清官,但是这个案子别有蹊跷,还望宋大人收回成命,在下自当还原真正的真相!”吴吉拱手。

    这时堂下却像炸锅一般议论纷纷,面面相觑,个个心底都暗道:“吴吉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搅了法场,还要推翻已定的案子,当面说宋大人判了冤假错案,让宋大人收回成命,这不是正扬手打宋大人的脸么?”

    “放肆,你以为这是你家,你让本官收回成命我就收么?吴吉,我劝你早些退下,我原谅你年少轻狂,不然连你一同治罪,”宋大人脸面挂不住了,勃然大怒,这个吴吉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宋大人你不要一时脑热,判了冤家错案,到时候地狱之门也会给你打开的,”吴吉丝毫不惧,也不退缩,直看着宋大人。

    “好,好,好,”宋大人连说了三个好字:“你且说这案子该如何判?”

    “很简单,开棺验尸,凶手自然水落石出,”吴吉路上已是想好了策略。

    “开棺验尸?”宋大人瞪大了眼睛:“若是你查不出哪?”

    “查不出,我甘愿同罪,一同死在这里!”吴吉抱臂膀,豁了出去!

    在这个世界有个好处,就是不怕死,因为这里死了并不是真的死。

    “大人,别听吴吉胡说八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洗刷的清?凶手正是何以莲,”阿鱼明显已经彻底慌了神。

    “哦,人证物证在哪里?”吴吉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鱼。

    “人证就是我,物证就是那把刀,那把刀在何以莲床下发现的,而且凶手已经伏罪了!白纸黑字都画押了,”阿鱼狡辩。

    “我没有用刀杀死吴祥,我只是想用被子捂死他,若是窒息而死是我杀的,若是刀杀便不是我,”这时何以莲也连忙开口。

    “哼,人证不必说,凶手想要嫁祸别人,洗清自己的罪过,所以这人证不成立,物证更是可笑了,试问天下的凶手哪个会把凶器藏在自己的床下?而且这签字画押也是被钻了空子,她只认闷死不认刀杀!”吴吉义正言辞,把阿鱼辩驳的说不出话来。

    “好,且听你的,咱们就开棺验尸,若是你说不出因果来,那么你就和何以莲一并在此死吧,”宋大人一拍惊堂木,吩咐旁边的官兵前去掘土抬棺材。

    “吉儿,你有把握么?莫要为了我而牵连你自己,”何以莲的手紧紧的抓着吴吉的衣袖,不放心的询问。

    而吴吉也只是摇了摇头:“我有一成的把握!但是搏一搏也是值得的!”

    何以莲睁大了眼睛,吴吉食指放在嘴唇上:“别说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多时,几个官兵已是抬着吴祥的棺材来到了刑台上,然后撬开了棺材板,只见吴祥正安详的躺在棺材之内。

    给吴祥翻过身,背后赫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伤口,吴吉也不多话,径直走过去翻看着吴祥的尸首,翻看了一会,微微颔首,对着宋大人拱手:“大人,您确实是判错了!”

    “哦,说出缘由来,”宋大人半信半疑。

    吴吉点了点头,借助着官兵的帮扶,吴吉将吴祥的尸首翻了过来,吴吉边指着伤口边对众人解释:“这刀是从背后捅进心脏而造成死亡的,但是伤痕却是左重右清,很明显,凶手是个左撇子,而且力量不小,伤口半尺,刀亦半尺,这捅的正是脊骨处,能做到这一点的必定不是女人!”

    吴吉此话一出,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而宋大人也睁大了眼睛看着吴祥的尸体。

    “你说这些又能说明什么?何以莲先是闷了一会儿吴祥,然后趁他昏迷一刀捅进去,故意这么做的,而且我知道了,可能还有你做帮手,两个人合力!为的就是要嫁祸别人!”阿鱼开始胡言乱语,想要反咬吴吉一口。

    “我证明,吴祥少爷死的那天,吴吉少爷并不在场,因为他和我正在大湖中心垂钓,而且这事很多人都知道,都可以为吴吉作证,”这时候一个戴着大斗笠的男子站了出来,摘下斗笠,此人正是常清子。

    “那也只能说帮凶另有他人,”阿鱼还在为自己辩驳。

    “有没有帮凶我不知道,我却知道以阿鱼你的力量可以独自做到这一点,而且那天我听人说你到我房里讨了些狗皮膏药,这事阿宝知道,”常清子拉了拉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