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武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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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花家兄妹

    宅院大厅。

    戚长空坐在花梨官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衡水碧螺春,头顶一块淡金青底匾,题着“五湖四海”四个大字。

    荻无双、夜负雪两人,分别立在左右。剩下的几个弟子则身着黑衣劲服,分作两行,一字排开。

    “这么说,先动手的倒是你了?”戚长空看着对面的花泽漾、花依依两兄妹,脸上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花泽漾打量了一下四周,隐隐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被画押提堂的犯人,只差那“五湖四海”写作“明镜高悬”了。

    他指着杨清,满脸愤懑:“好说歹说,这憨货都不肯将那大虫卖于我。我能怎么办?”

    一旁杨清冷眼从鼻腔里挤出“哼”的一声,也不搭话。

    “兄台这话说的却有失偏颇,这老虎竟是我家拿下的,那卖与不卖,自当是他说了算。”

    花泽漾一听这话,立马急了:“我没骗你们,你们留下这大虫在家里,不但半点好处捞不到,还会招来无妄之灾。”

    众人皆是一脸不屑,只当花泽漾出言恐吓。戚长空的眉毛却微不可查的跳了下:“哦?在下愿闻其详……”

    “唉,这话之前都已说了,我不会对你们解释其中因由的。”花泽漾耷拉着脸,垂头丧气道:“很多时候,事实的真相都让人难以置信,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笑话罢了。”

    “好!”戚长空鼓了记掌,从椅上站起:“就凭这句话,我便不追究你擅自闯入一事。这老虎……也一并送与你了。”

    “少掌门!”一侧的杨清急了。荻无双却是轻飘飘一眼望了过来,幽幽说道:“杨清……”

    杨清立马又把头缩了回去,吹着口哨向天左右而望,好像刚才那声音不是他嘴里喊出的一般。

    “真……真的?”

    花泽漾不敢置信的呆望了一眼戚长空。

    戚长空却喊了声:“李风。”

    之前腿折已好了大半的李风从外堂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盆花,正是昨日花泽漾头顶之物。

    戚长空接了过来,走过去放到花泽漾头顶:“昨日得罪之处,还望兄台见谅。这花儿的棱台已裂,好在本身无事,我便叫人换了个。看兄弟一表人才,如今物归原主,倒也是相得益彰。”

    花泽漾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头上的彼岸花,胸中哽咽,乌黑的眼眶里闪出几分泪光:“想不到这一路走来,多少名门古刹,高人隐士,最理解我之人居然是在山城一隅。”

    又唆了唆鼻涕,作了个揖:“敢问义士高姓大名?”

    “义士二字,愧不担当。只是凭你兄妹二人背后‘药王府’这如雷贯耳的三个大字,昨日冲突,本不该发生。兄台既无以势压人之意,我等也自当以礼相待。”

    花泽漾一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四大世家,江湖又称‘烈风扶轻柳,云隐花想容’,分别为风、柳、云、花四姓。”

    “……而‘药王府’,乃三百年前‘白衣圣手’花可竺所创,坐落于西北巫峡,延绵六、七里。就药植、医理、针术而言,可谓当世顶峰。更有传言,当今药王府当家花铁心,有使人起死回生之能。府中规定,每有江湖人士前往求医,治一疾,留一籍,意为用医治机会换取武林秘籍。而花家直系子弟,右肩颈三寸之下,皆留有彩墨,花鸟鱼虫,飞禽走兽,不一而是……”

    花泽漾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这其他种种,江湖上也算得上人尽可知。可这彩墨之事,乃府中机要秘闻,你又是从何处得来。况且,彩墨有衣蔽体,你又怎知我身上有?”

    “兄台何不回头一观?”

    花泽漾转头往下一看,才知昨日在荻无双一掌之下,虽然胸前衣领襟带俱都完好,但那背脊之处,却早已空空如也,整个背部都光溜溜的暴露在空气里。

    “啊~”

    花泽漾一声尖叫,忙不迭转了个方向,遮住众人眼光,眼中已是带了几分泪光。

    一旁的花依依默默递过来一条手帕。花泽漾一手夺过,鼻腔中挤出几下哽咽声,自顾自抹起泪来。

    看得众人心中一阵恶寒。

    戚长空咳了一声,说道:“若无其他事,兄台已可带上那老虎走了。”

    没想花泽漾带着哭腔诉道:“之前我要……你们硬是不给。现在可好……我的身子被你们这么多人看了,以后还要如何作人……呜呜……”

    说罢扭扭捏捏地捏起了衣角。

    杨清黑着脸:“你又不是女人,怕这作甚!”

    “对啊!”花泽漾一拍脑袋,眼睛一亮:“我是男人啊!”

    霎时脸上雨霁晴出,朝着杨清一笑:“没想你这汉子长得粗野,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都能被你发现,先前倒是我看低了你。在下佩服!”

    杨清顿时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咳咳……花兄,请!”

    连戚长空都忍不下去了。

    花泽漾哈哈大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戚兄,后会有期!”

    提气纵身一跃,跳出两步之远,接着再一跃,又是两步……就这样,跳了约莫半柱香时间,一直跳出了门外。花依依朝着戚长空行了个礼,捂着脸跟了出去。

    “老虎先暂留此处,我去镇上找来车夫,一日之后,再上贵处带走。”花泽漾狂放的笑声徐徐传来。

    待那药王府花家兄妹二人影子都见不着了,荻无双才一脸无语说道:“这人昨日经脉已然受损,一身内力只能运起不到一成。为何还要强行运起轻功,一步一步地跳出去。”

    一侧的杨清幽幽接道:“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天水镇,城中。

    花泽漾手上拂着一把玉骨折扇,走在道间。一路上,朝着些小姑娘、小媳妇频频示意。脸上带笑,眉目含春。有时,竟连路边摆摊卖菜的大妈都不放过。

    “啐!不要脸!”

    一个约莫五十,生的虎背熊腰的大妈朝花泽漾吐了口口水。

    “哎呀!”花泽漾急急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惆怅道:“今日怎得我魅力变低了,路上的美人儿都不欲理我。”

    花依依拿出一面小小铜镜,贴到哥哥眼前:“自己看。”

    “鬼啊!”

    花泽漾大叫一声,打掉镜子。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有黑无常来世上捉人!”

    花依依道:“那镜中人就是你!昨日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状若猪头!不记得了么?”

    “怪不得……唉,原来她们爱的只是我的皮囊,而非才华。”

    又说道:“戚兄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手下能人辈出。不说那持剑的红衣姑娘,就说那杨清、范通等人,就是放在我药王府内的青年一辈中,亦都是鹤立鸡群。而观其言行,竟如普通弟子一般被驱使。”

    “那是你功夫没练到家,所以这么多年来,爹爹才会一直生你的气。”

    “小妹此言差矣。”花泽漾“啪”地闭上折扇,笑意盈盈:“我是不爱练功,可放眼整个武林,年青一代能赢过我的,也算屈指可数。戚兄手下一干人等,各个皆是人中龙凤,还有那个夜负雪,我以‘三星望气’观之,竟是如临深渊,一望无底,比那红衣姑娘荻无双还要可怕十倍不止。”

    花依依睁大眼睛:“照你所说,岂不是比爹爹还要厉害?我不信!”

    花泽漾抬起头来,眼见天空一澄如洗,万里无云。

    悠悠说道:“就像这彼岸花能探寻妖兽吐纳一样,这世界之大,还有什么奇事不会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