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故人
众人离开了来福客栈，来到了戚长空买下的院落住下。
而弹指之间，已是半月有余。
一干剑宫弟子能从天剑门内乱逃出，皆不是愚钝之人。得此天赐良机，无人不是勤练有加，又有荻无双指点，众人只觉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众人年岁都在二十左右，俱都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这两周来，只闻那偌大庭院不停传来乒乓作响，兵器碰撞的金铁声。
只有戚长空天生逆脉，与这易筋经无缘。他似恢复了往常在天剑门的习性一般，终日闭门不出，只有在日常行膳之时才与剑宫一干弟子共聚一堂。
只不过戚长空一贯来无甚架子，与剑宫弟子们之间的关系倒是愈加亲近。
而在今日，戚长空带了荻无双，朝着天水镇中心走去。
荻无双一脸异色的向戚长空问道：“现在距比武之约只有半月不足了，少掌门今日是有要事么？”
“那是自然。”戚长空哈哈笑道，“不过你的易筋经，现也已经迈入中层之境，周天已成。就算你不运功，它也自会引导循环，自行修炼。”
这就是武林绝学的妙处所在了。江湖上内功驳杂，但就算是一流内功的修炼法门，也断无这自行运作，生生不息之效。
“一流”和“绝学”，在“质”与“量”上，个中差距，恍如天堑。
戚长空早已想好去处，他带着荻无双走进闹市，转过几条街道，寻了一处饭店，兀自坐下。
见戚长空召来小二，一副专心致志的点菜模样，荻无双脑中疑窦顿生，少掌门所说的要事不会就是出来吃几个菜，喝一盅酒吧？
“怎么了，无双。怎么不动筷？”
点了一桌菜的戚长空对着一脸好奇的荻无双说道。
荻无双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少掌门所言要事，就是这一桌子的菜么？”
戚长空却笑道：“食大于天，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要的事？”
自戚长空买下那院子后，也从天水镇中雇了几个仆人厨娘，但都是些短工，做饭的手艺也不甚高明。
以荻无双看来，这平日的衣食虽然普通，但江湖中人，当无讲究。换了是其他剑宫弟子嫌这嫌那，荻无双肯定会出口斥责。
只是这人是戚长空，小姑娘也不知怎得，脑中竟不由自主得生出念头：少掌门当是惯了以前在天剑门中的口味，不若我去学习一二……
念及至此，荻无双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细细一想，顿时面红耳赤，羞意满盈。
“莫不是最近苦于练功，生出病症了？”
戚长空见面前的小姑娘面色娇红，愣了一愣。不由得把手探到了荻无双额头，说道：“按说易筋经有强身健体之效，不应该啊……”
待那略带温意的大手轻轻覆在前额，荻无双只觉浑身仿佛被电触过，呆呆坐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身体的触感才缓缓恢复，又觉得那只停在额头的大手好似一张棉网，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裹覆其中，充满安心。
“是有点儿高……”
戚长空收回了手，又放在自己额头，说道：“好像是我的温度要低一点。”
荻无双轻嘘口气，又觉得被抽走了什么一般，心中泛起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们待会去看下大夫？”戚长空问道。
“不……不用了，无双无事……”荻无双暗运内力，心潮缓缓平复，面色也恢复常态。
戚长空眉头微紧：“须知讳疾忌医，纵使无事，去看看也没什么。”
“谨遵少掌门之命……”
“你这丫头。”戚长空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命不命的，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嗯。”荻无双低头应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见荻无双面色恢复，戚长空也放下心来。
又说道：“之前我对你所说的要事嘛，除了吃饭这一件，其实还有第二件。”
荻无双方知之前是自己会错了意，心中又是羞意大起。只是脸上装作无事，继而问道：“少掌门第二件要事又是什么呢？”
“等一个人。”戚长空喝了口酒，“一个故人。”
戚长空在天剑门这十多年来，深居简出，若不是挂有少掌门名号，怕是门中早已忘了还有此号人物的存在。若说故人，除了这一行在过往与他没见过几次面的剑宫弟子，荻无双不信还有会其他人曾与其相交。
不过若是戚长空口中妖世的话……
“以无双聪慧，应已想到。”
“可是那妖世之人……”
“不错！”戚长空抚掌大笑：“现在是正是七月小暑，午时。待未时一到，这‘醉仙楼’，可就有好戏看了。”
荻无双才想起方才进门之时，店上门匾正刻了“醉仙楼”三字。想是戚长空并非漫无目的，早在此行之前，便找好了位置。
时间、地点都掐算的如此之准，想必在妖世之中，此人与戚长空的关系绝不寻常。
却不知是男是女。小姑娘适才冒出这一念头，又生出几分羞意来。只得夹起筷子，装作吃菜。心中暗啐：“荻无双啊荻无双，男的女的，又与你何干。”
眼睛却始终瞟着门口，不曾离开。
不多时，随着门口踏入一人，对座的戚长空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哈哈。无双，你且看着。”
荻无双看去，只见那人年纪与戚长空相仿，身材颀长，纵与戚长空相比，亦无出左右。胸前系了一个褡裢，褡裢上绑了一柄收鞘长剑、一柄金环阔刀。衣着普通，相貌却是剑眉虎眼，方方正正。
进门之后，那人先是扫视了一圈。
这醉仙楼，说是饭店，更似酒楼。几乎每桌的客人都点了一壶酒。更有几处豪爽之客，桌上摆了整整一坛，坛口泥封已开，楼中酒香四溢，醇馥幽郁。
以荻无双当今眼力，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喉头往下沉了几沉。显是酒虫被勾，当下难忍。
醉仙楼的小二马上迎了上去：“这位客官，吃饭还是喝酒？或者一并要了？”
“唔……”来人哧哧吭吭了一阵，也不说话。
醉仙楼乃是天水镇一等一的大店，普通百姓消费不起，故而来此之人大都是衣鲜华盖。戚长空与荻无双出身大派，一身衣饰虽不繁复，但稍有点眼力之人只看这布料材质，亦知并非凡品。
而那人却是麻衣粗布，脚下踩着一双系绳草鞋。如果不是那两柄刀剑，看上去像是杂役苦工，山野猎户。
“客官？”那小二再催促道。
“哦……我是来喝酒的。饭……也给我上一点罢。”
“好嘞~”
小二将这人引到柜台处，又说道：“本店是先付后食，还请客人点了菜后先付了银钱。”
荻无双不平道：“这小二也太过势利，人家只不过衣着寒酸了些。我们先前点菜之时，也不见有这规矩。”
“规矩是因人而定的。若这人真付不起饭食钱，届时被掌柜的克扣工钱，苦的就是店小二自己了。”
荻无双疑道：“那人不是你的故人么，倘若真是囊中羞涩，我们前去帮付了便是。”
戚长空坐在凳上却是稳若泰山，说道：“不急，无双看下去便是。”
果然，那小二在平日里跑堂送酒间，早已练就了一双独具慧眼。
见来人吱吱唔唔的也不说话，便声音尖锐起来：“若是客官今日少带了银钱，不妨返回家中备足了再来。”
听到小二口气不善，那人仿佛一只被清水大火炖煮后的螃蟹，满脸通红。说道：“谁说我少带了银钱了。”
于是把手探进褡裢，一阵抓掏。排出十几枚铜钱，放在柜台上。
小二伸手纳过其中一枚，乜斜着眼睛细细瞧了一阵。而后冷笑道：“够倒是够了，只不过钱嘛……是靖朝铸的，在我宁朝，怕是流通不得。”
那人掏出铜子之时，肉痛之情本流于言表。此时听闻钱不能用，顿时整个僵住，如遭雷击。
“什么！我大靖朝……亡了？”
而弹指之间，已是半月有余。
一干剑宫弟子能从天剑门内乱逃出，皆不是愚钝之人。得此天赐良机，无人不是勤练有加，又有荻无双指点，众人只觉武功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众人年岁都在二十左右，俱都是一腔热血的年纪。这两周来，只闻那偌大庭院不停传来乒乓作响，兵器碰撞的金铁声。
只有戚长空天生逆脉，与这易筋经无缘。他似恢复了往常在天剑门的习性一般，终日闭门不出，只有在日常行膳之时才与剑宫一干弟子共聚一堂。
只不过戚长空一贯来无甚架子，与剑宫弟子们之间的关系倒是愈加亲近。
而在今日，戚长空带了荻无双，朝着天水镇中心走去。
荻无双一脸异色的向戚长空问道：“现在距比武之约只有半月不足了，少掌门今日是有要事么？”
“那是自然。”戚长空哈哈笑道，“不过你的易筋经，现也已经迈入中层之境，周天已成。就算你不运功，它也自会引导循环，自行修炼。”
这就是武林绝学的妙处所在了。江湖上内功驳杂，但就算是一流内功的修炼法门，也断无这自行运作，生生不息之效。
“一流”和“绝学”，在“质”与“量”上，个中差距，恍如天堑。
戚长空早已想好去处，他带着荻无双走进闹市，转过几条街道，寻了一处饭店，兀自坐下。
见戚长空召来小二，一副专心致志的点菜模样，荻无双脑中疑窦顿生，少掌门所说的要事不会就是出来吃几个菜，喝一盅酒吧？
“怎么了，无双。怎么不动筷？”
点了一桌菜的戚长空对着一脸好奇的荻无双说道。
荻无双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少掌门所言要事，就是这一桌子的菜么？”
戚长空却笑道：“食大于天，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紧要的事？”
自戚长空买下那院子后，也从天水镇中雇了几个仆人厨娘，但都是些短工，做饭的手艺也不甚高明。
以荻无双看来，这平日的衣食虽然普通，但江湖中人，当无讲究。换了是其他剑宫弟子嫌这嫌那，荻无双肯定会出口斥责。
只是这人是戚长空，小姑娘也不知怎得，脑中竟不由自主得生出念头：少掌门当是惯了以前在天剑门中的口味，不若我去学习一二……
念及至此，荻无双也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细细一想，顿时面红耳赤，羞意满盈。
“莫不是最近苦于练功，生出病症了？”
戚长空见面前的小姑娘面色娇红，愣了一愣。不由得把手探到了荻无双额头，说道：“按说易筋经有强身健体之效，不应该啊……”
待那略带温意的大手轻轻覆在前额，荻无双只觉浑身仿佛被电触过，呆呆坐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身体的触感才缓缓恢复，又觉得那只停在额头的大手好似一张棉网，将自己整个身体都裹覆其中，充满安心。
“是有点儿高……”
戚长空收回了手，又放在自己额头，说道：“好像是我的温度要低一点。”
荻无双轻嘘口气，又觉得被抽走了什么一般，心中泛起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我们待会去看下大夫？”戚长空问道。
“不……不用了，无双无事……”荻无双暗运内力，心潮缓缓平复，面色也恢复常态。
戚长空眉头微紧：“须知讳疾忌医，纵使无事，去看看也没什么。”
“谨遵少掌门之命……”
“你这丫头。”戚长空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命不命的，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嗯。”荻无双低头应是，声音却越来越小。
见荻无双面色恢复，戚长空也放下心来。
又说道：“之前我对你所说的要事嘛，除了吃饭这一件，其实还有第二件。”
荻无双方知之前是自己会错了意，心中又是羞意大起。只是脸上装作无事，继而问道：“少掌门第二件要事又是什么呢？”
“等一个人。”戚长空喝了口酒，“一个故人。”
戚长空在天剑门这十多年来，深居简出，若不是挂有少掌门名号，怕是门中早已忘了还有此号人物的存在。若说故人，除了这一行在过往与他没见过几次面的剑宫弟子，荻无双不信还有会其他人曾与其相交。
不过若是戚长空口中妖世的话……
“以无双聪慧，应已想到。”
“可是那妖世之人……”
“不错！”戚长空抚掌大笑：“现在是正是七月小暑，午时。待未时一到，这‘醉仙楼’，可就有好戏看了。”
荻无双才想起方才进门之时，店上门匾正刻了“醉仙楼”三字。想是戚长空并非漫无目的，早在此行之前，便找好了位置。
时间、地点都掐算的如此之准，想必在妖世之中，此人与戚长空的关系绝不寻常。
却不知是男是女。小姑娘适才冒出这一念头，又生出几分羞意来。只得夹起筷子，装作吃菜。心中暗啐：“荻无双啊荻无双，男的女的，又与你何干。”
眼睛却始终瞟着门口，不曾离开。
不多时，随着门口踏入一人，对座的戚长空眼睛一亮。
“终于来了，哈哈。无双，你且看着。”
荻无双看去，只见那人年纪与戚长空相仿，身材颀长，纵与戚长空相比，亦无出左右。胸前系了一个褡裢，褡裢上绑了一柄收鞘长剑、一柄金环阔刀。衣着普通，相貌却是剑眉虎眼，方方正正。
进门之后，那人先是扫视了一圈。
这醉仙楼，说是饭店，更似酒楼。几乎每桌的客人都点了一壶酒。更有几处豪爽之客，桌上摆了整整一坛，坛口泥封已开，楼中酒香四溢，醇馥幽郁。
以荻无双当今眼力，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喉头往下沉了几沉。显是酒虫被勾，当下难忍。
醉仙楼的小二马上迎了上去：“这位客官，吃饭还是喝酒？或者一并要了？”
“唔……”来人哧哧吭吭了一阵，也不说话。
醉仙楼乃是天水镇一等一的大店，普通百姓消费不起，故而来此之人大都是衣鲜华盖。戚长空与荻无双出身大派，一身衣饰虽不繁复，但稍有点眼力之人只看这布料材质，亦知并非凡品。
而那人却是麻衣粗布，脚下踩着一双系绳草鞋。如果不是那两柄刀剑，看上去像是杂役苦工，山野猎户。
“客官？”那小二再催促道。
“哦……我是来喝酒的。饭……也给我上一点罢。”
“好嘞~”
小二将这人引到柜台处，又说道：“本店是先付后食，还请客人点了菜后先付了银钱。”
荻无双不平道：“这小二也太过势利，人家只不过衣着寒酸了些。我们先前点菜之时，也不见有这规矩。”
“规矩是因人而定的。若这人真付不起饭食钱，届时被掌柜的克扣工钱，苦的就是店小二自己了。”
荻无双疑道：“那人不是你的故人么，倘若真是囊中羞涩，我们前去帮付了便是。”
戚长空坐在凳上却是稳若泰山，说道：“不急，无双看下去便是。”
果然，那小二在平日里跑堂送酒间，早已练就了一双独具慧眼。
见来人吱吱唔唔的也不说话，便声音尖锐起来：“若是客官今日少带了银钱，不妨返回家中备足了再来。”
听到小二口气不善，那人仿佛一只被清水大火炖煮后的螃蟹，满脸通红。说道：“谁说我少带了银钱了。”
于是把手探进褡裢，一阵抓掏。排出十几枚铜钱，放在柜台上。
小二伸手纳过其中一枚，乜斜着眼睛细细瞧了一阵。而后冷笑道：“够倒是够了，只不过钱嘛……是靖朝铸的，在我宁朝，怕是流通不得。”
那人掏出铜子之时，肉痛之情本流于言表。此时听闻钱不能用，顿时整个僵住，如遭雷击。
“什么！我大靖朝……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