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剑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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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蛇

    沈春晓左手提刀,右手拉着赵芳菲退入角落中。她手上原未见过血,此时心内一松,想起那伸手入肉的感觉,不禁有些干呕。

    胡须大汉坐在地上狠狠骂着:“小娘皮!大爷要把你手脚筋挑断卖进窑子!”边说边把手拍在地上。

    摆在左近地上的另一把刀轻晃两下,发出一声轻响。胡须大汉闻声向前一滚,顺势将刀抄入手中,大步朝着角落里的沈春晓与赵芳菲走来。

    沈春晓见状,强忍住呕意,手持钢刀,拉住赵芳菲缓缓往另一侧角落行去。

    胡须大汉侧起耳朵,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道:“等大爷抓住你,先割掉你两双眼皮,再割你身上的肉下酒,让你看着自己变成一副血淋淋的骨架。”

    赵芳菲闻言一阵轻颤,手上锁链发出一两声轻响。

    胡须大汉听到声响,扭头一刀挥出,眼看就要砍中赵芳菲。沈春晓一把将赵芳菲推出,自己却跌坐在了角落里,正对胡须大汉。

    胡须大汉狞笑道:“这下你跑不掉了。”边挥刀乱划边往角落走去。

    赵芳菲脸上满是泪迹,此时心意渐定,抓住搁在角落里的曦景剑,双手拔剑出鞘,缓缓举起。

    胡须大汉身后,诸葛稳轻轻走至,抬手想将锁链圈到他脖颈上。可惜身量较大汉矮上一些,只得踮起脚尖。刚要下手,却见沈春晓摇了摇手,伸手把住刀背,将刀柄缓缓前递。

    胡须大汉将手中钢刀胡乱一挥,眼看就要磕到刀柄,沈春晓赶忙收手,将刀抽回身前。

    诸葛稳见状,灵机一动,缓缓俯身,从那大汉腿间望向沈春晓。

    沈春晓屏住呼吸,手拿刀背缓缓前递,从胡须大汉胯下穿过。胡须大汉挥刀乱砍,差一点砍中沈春晓手臂。诸葛稳伸出手握住刀柄,见沈春晓撒手,刚欲抽刀,却见那大汉双腿一动,将刀锋夹住。大汉狞笑一声,就要砍向身后,不想身侧一股劲风扑面而来,赶忙举刀抵挡。

    赵芳菲见胡须大汉挥刀砍向诸葛稳,向前一跳,手中曦景剑劈向胡须大汉头颅。大汉闻听风响,刀一变向,抵住曦景剑。不想曦景甚重,钢刀被压得一落。赵芳菲回剑三寸,再次挥落。

    诸葛稳见赵芳菲动步,心中一喜,用力抽出钢刀,站起身,却见赵芳菲第二剑劈出,那大汉肘托刀背,便要扛住这一击。

    诸葛稳眼皮轻跳,一刀挥出,正中胡须大汉脖颈,血如布帛从颈间飞射而出。

    沈春晓起身走到角落里拉住赵芳菲,便要绕到大汉身后。

    胡须大汉被诸葛稳砍中脖颈,发出一阵怪叫,状若疯癫,左手按住颈间伤口,右手挥刀乱砍。赵芳菲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曦景剑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胡须大汉听到响声,一刀向赵芳菲头顶挥落,沈春晓拉住赵芳菲赶忙后撤,躲开了这一刀。

    诸葛稳见胡须大汉转向赵芳菲,抬手又是一刀挥出,正中胡须大汉按着伤口的左手,胡须大汉四指齐断,怪叫一声,转过身一刀劈向诸葛稳颈侧。

    诸葛稳退了一步,欺那胡须汉子双目失明,和他碰了几刀。

    一旁沈春晓已拉着赵芳菲行至诸葛稳身后,低声对他说道:“清平,去牢内。”

    诸葛稳护着两人,一同缓缓退至牢门边。沈春晓扶着赵芳菲先走入牢内,诸葛稳边与那大汉缠斗便退到牢门内,而后一把将牢门锁上。

    胡须大汉状若疯魔,挥着雁翎刀砍向牢门,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

    走入牢内,却见张耀盘坐于地,头顶上似有热气蒸腾而出。诸葛稳走到切近刚想拍拍他肩膀,却被沈春晓一把拉住。

    诸葛稳见状,先到那白脸师弟尸身上一阵翻找,找到了钥匙,将三人手脚间的锁拷解开。

    张耀行功小半个时辰,头顶上热气渐息。牢外那胡须大汉一通乱砍,此时趴在地上,低声呻吟着。

    沈春晓低声对诸葛稳道:“方才伯囧行功正到紧要处,你一触之下,只会走火入魔。”

    却见张耀缓缓睁开眼,眼中满是倦意。

    “伯囧,如何了?”诸葛稳边问,边用钥匙解开了他手脚间的锁链。

    张耀沉吟道:“内功已至三重……”

    诸葛稳闻言一怔,他曾听张耀讲过,这轮转功的层次要从耀世诀开始算起,丹田火种为第一重,气轮凝实为第二重,气旋散入全身经脉为第三重。轮转功一旦练到第三重,便可吸人内力。

    沈春晓见那大汉渐渐没了声息,从诸葛稳手中拿过钥匙,打开牢门,走出去查看了一阵,便又走回了牢内。沉吟道:“此处是个山洞,只是夜间有些晦暗,看不清去路。”

    张耀仍旧盘坐在地上,思索了一阵道:“听他二人之言,那位‘先生’似乎还会回来。”

    一旁诸葛稳接口道:“如今既已脱身,不如设下埋伏,将主谋抓住。”

    沈春晓点头道:“方才便应留个活口,只是死生之际,未曾想到。”

    张耀沉吟道:“另一人虚实未知,盲目设伏似有不妥。”

    诸葛稳断然道:“有心算无备,便是通玄、入微的高手又能如何?”

    三人简单商议了几句,沈春晓留在牢内安抚赵芳菲,张耀与诸葛稳走出牢门。却见牢门往右百步,枝叶茂密,缝隙间透出几缕月光,想来应是洞口。两人往左走入洞内,先将矮桌放好,烛火点燃,而后将雁翎刀与曦景剑收好。今日沈春晓入寺上香,并未将思盈剑带在身上。

    诸葛稳原想着将胡须大汉的尸首也搬去牢内,自己与张耀伏在桌上假作二人。不想赵芳菲见他搬起尸首要往牢内来,惊叫了几声,诸葛稳只得作罢,将那白面师弟的尸体从牢内搬出。将两具尸身收拾整齐放到桌边,假作两人饮醉了酒,伏在桌上睡着。

    白脸师弟面朝洞口而坐,手臂放于桌上,脸埋入臂间便如睡着了一般。胡须师兄颈中一道伤痕,有些麻烦,只得放躺在地上,伤口朝内。又将尸体手脚摆活一阵,双手枕于脑后,右腿弯曲垫在左腿上。

    诸葛稳见那白脸师弟头垂的还有些不自然,抓住他发髻,想将他头颅扶起。却听嘶的一阵响,白脸师弟一头黑发应声而落,露出一个光头。

    张耀见状皱起眉头,走到胡须师兄身侧,细细端详发根,用双指夹住鬓角,用力一撕,鬓角应声掀起。

    “清平,不要再想了,先将这里布置好。”张耀说着将鬓角黏回胡须师兄头上道。

    诸葛稳闻言,点点头,将假发放回白脸师弟头上,细细粘好。

    二人收拾整齐,洞内的血迹却不好处理,商议了几句,诸葛稳将烛火吹熄,两人摸黑走入牢内。

    诸葛稳轻轻将牢门带上,将钥匙放入怀中。他原想将牢门虚掩,但三人商议了几句,还是锁住稳妥些。

    张耀原想坐到一旁,但被诸葛稳一推,坐到了沈春晓身侧。诸葛稳见沈春晓揽着赵芳菲轻声安慰,走到一旁,紧挨着张耀坐下。

    “二人头上可有戒疤?”沈春晓低声说道,“我方才在牢内都看到了。”

    诸葛稳轻声说道:“并无戒疤,但二人以师兄弟相称,与寺院脱不开关系。”

    张耀低声问道:“京畿有多少寺庙?”

    “今日我等去过的鸡鸣寺,还有京西的广觉寺,京南的法济寺,都是有名的宝刹。“诸葛稳沉吟道。

    沈春晓低声答道:“先皇仰慕佛法,顺天府左近大大小小的寺院约有三十余座。”

    “待捉到那人,明日走出山洞,自然分晓。”诸葛稳低声道。

    张耀点点头,轻声道:“你三人闭目休养一阵吧,我来值夜。”

    沈春晓轻声道:“一个时辰轮换一次,先由伯囧来,而后是我,然后是清平,清平值完夜,若那人还未返回,天也该亮了,我们便出洞离去。”

    诸葛稳悄声道:“还是我先值吧,我怕我值最末一班会睡着。”

    最终议定头一个时辰诸葛稳来值,而后是张耀,最后是沈春晓。

    张耀背靠墙壁,坐在地上,阖上眼帘。眼前却又浮现了那白面师弟的面孔,舌头伸长,双眼凸出,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张口不停动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求饶的话。

    张耀睁开眼,轻叹了一声。诸葛稳本蹲在地上,往洞门处观瞧,闻声回身看了张耀一眼。

    沈春晓靠着墙壁,坐于张耀身侧。赵芳菲伏在她怀中似乎已经睡着。沈春晓拢了拢鬓发,低声道:“如此恶徒,死有余辜。只是……初次出手伤人有些不忍……”

    沈春晓轻轻将赵芳菲放到膝上,伸手摸向身侧。

    “伯囧,我有些怕……”沈春晓悄声说了一句。张耀觉得手背上一凉,已被她拉住。沈春晓的手冷若冰雪,张耀一把挣脱开,伸手将她的手捂在了手中。

    轮转功已至三重,张耀不敢再抑制气旋转动之势,唯恐将人内力吸入。此时抓住沈春晓的手,脸虽有些红,却正运轮转功,将一丝温润内力注入到沈春晓手上。

    沈春晓方才念起那双指入眼的触感,心内有些不安。此时手上渐暖,心中渐定,靠着墙缓缓睡去。

    张耀再闭上眼,只觉得心内坦然,不禁想起自己与沈春晓的一番交往,她性子刚强,不让须眉,难得能说出一句怕来。其实自己何尝不怕,只盼着那祸首莫要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