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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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陆千户假意闹宾台,柳侠士真情平枭乱【五】

    静,秋日斜阳照在柳常鸣的额头,他都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柳常鸣不知道一个人如果连思想都停止了,还有什么是活跃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跪在柳家祠堂多长时间了,甚至他对自己为什么要跪都一片愕然。

    柳家祠堂寂然无声,供奉的柳家的列祖列宗,祭祀台上烛光通明,香火不断,甚至堆满了烧鸡,水果,水酒。

    现在已经黄昏时刻,柳常鸣膝盖竟然不觉得的疼,或许早已经麻木了。

    不过让柳常鸣垂涎欲滴的祭祀台上的祭品,让他痛苦的是摆在桌子上,别人不吃,又不许别人吃,只能盯着流口水。

    柳常鸣至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的错误,“面壁思过”变成“面宗思过”,“宗”当然是祖宗,但是柳常鸣觉得这一陋习应该废除,至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他不敢反抗,世界上很少有人敢反抗自己的“老子”,“百善孝为先”,“父为子纲”,“父子有亲”。这些从小读的这些圣贤书往往认为这些都是正确的,但是这一次他还是不知道的错误。

    他常常漫夜未眠,思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男女非有行媒不相问名”。“男女无媒不交”。“女无媒不嫁”。“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亲”。这些寻偶方式是否正确,若是正确,他就必须要娶张家小姐,那逃婚也是错误的,就理应接受惩罚;若是不正确,他可以自由选择心爱之人,那自己就没有犯错,就不应该受到惩罚。

    柳常鸣从小读朱子理学,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这些是对是错?

    柳常鸣心中许多疑团始终猜不透,也许这些事不是他能理解的,也许有些人也会被这些问题所困惑。

    柳常鸣跪在柳家祠堂不知多久,黑夜降临,恐怕又要与广寒宫的嫦娥姐姐为伴。

    在柳常鸣心中,只有一个人可以与嫦娥姐姐媲美的,也只有她才能让柳常鸣牵肠挂肚,日夜朝思。

    每个人都有欲,欲者,情之应也。柳常鸣想着杜芸娘,想起杜芸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想起杜芸娘那婀娜的身材,精致的五官,丰满的胸脯,纤细的双手……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青草铺地,桃花为衣,潭水当酒,鸟鸣作歌。杜芸娘依偎在他的怀里,抚摸着他乌黑的长睫毛,挺拔的高鼻梁,还有带有微笑的脸颊。

    杜芸娘解开他的上衣,柳常鸣拿下她的簪钗,两人四目相对,热情相吻,露胸光背……

    突然,他醒了,扇了自己一巴掌,心道:“柳常鸣啊柳常鸣,你到底在想什么,如此肮脏丑陋之事,你居然可以淫想,芸娘在你心目中神仙般的女子,你怎么可以亵渎?”。

    此刻,他倒与朱熹站在同一战线了,但是他又禁不住想起刚才情形,或许他宁愿做一个凡人,一个有情有义的凡人,一个有性有欲的凡人。

    他站了起来,他发现自己没有错了,也不需要受到惩罚,也不用看着祭祀台上供品流口水。他拿起祭祀台上的一个干梨,咬了一口,嘿嘿一笑。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他笑什么,只有他感觉自己已经胜利了。

    他跑到柳秉章的房间,仿佛是要展示他的胜利成果。柳秉章还没有起床,被他大吵大闹,欲发脾气,柳常鸣还没有等他说话,已经开口道:“爹,我明白了,我没有错。”。

    柳秉章脸色顿时黑了起来,还以为他跪了一天一夜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听他说出这句话,心也凉了半截,厉声道:“你这个臭小子,看来你屡教不改,看我不教训你。”。

    柳常鸣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么做,还未等柳秉章巴掌落下,他抢先说道:“先别动手,你先听我说。你看这祭祀台上的供品,你们说放在那里到底有什么用?是给祖宗吃吗?是给天上的神仙吃吗?我看不是,是给渴了人吃,是给饿了的人吃。人只有渴了,饿了才会吃东西,所以人有了心里欲望才会做事情,如果没有心里欲望,哪里还有一点意义。再说我和张家小姐一样,我对张家小姐一点感情也没有,心里想的都是芸娘,那张家小姐嫁给我有什么意义呢?若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家小姐注定日日夜夜以泪洗面,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柳秉章听他讲了这么多,心里虽然有点接受,还是一副生气的脸色,说道:“张家小姐都被你气死了,你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柳常鸣却笑了笑,说道:“我却听说张家小姐是染上风寒离世的,我还听说张家小姐心中有自己的意中人。”。

    柳秉章诧异道:“什么?”

    柳常鸣此刻似乎很得意,说道:“是她亲口告诉我的,他的意中人就是东街李秀才,当初就是她劝我退了这门亲事,可是你们当初死活不答应,再说张家员外肯定不会答应她和李秀才的亲事,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柳秉章当然原谅了柳常鸣,而且还吩咐奶妈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奶妈看见他们父子俩和好如初,心里也是满心欢喜。

    不过,柳常鸣脑海还是浮现对今日对杜芸娘的意淫,挥之不去。

    让柳常鸣想起那江湖浪客的是看见庭院的八卦图,其中的方位与那江湖浪客的步法大相庭径。临走之时,柳常鸣交代王鹿青一张字条,因为他对北京熟,让他交给那个江湖浪客,告诉他自己不辞而别。

    后院有一教场,是柳常鸣与陈三娘练武的地方,如今只有柳常鸣一个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寒秋,正值九,十月相交之季,广州依旧一贯温和的天气。一轮明月挂在远边,照得柳常鸣感觉近在眼前。

    他将那江湖浪客教的六招剑法重新使了一遍,只觉如何也达不到那江湖浪客的地步。

    他又想起了“阴阳双贯剑法”,其中“正阳剑法”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嘿嘿一笑,心道:“不如我试试看,这套剑法包含阳刚厚重,极有沉稳之力,与那前辈的功夫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重新使出了“正阳剑法”,这套剑法果然凌厉非常,不到一个时辰,柳常鸣将那套剑法使的如火纯情。体力也反而愈来愈旺盛,精神也越来越好。

    正是:莫惊宠辱虚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

    现在已是深夜,柳秉章还没有入睡,看见柳常鸣用左手练剑,问道:“你的右手怎么了?”。

    柳常鸣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他发现,瞒着他说:“没什么,在北京城的时候,一位得道高手说我左手练剑进步更大。”。

    柳秉章似乎不信,说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左手练剑还更厉害?不要听他胡说,你用右手练练我看看。”。

    柳常鸣顿时一副窘迫,搔搔头发,才知道撒谎是多么难了,一个谎话出去,又必须要一个谎话圆回来,但是他不得不撒谎,他也必须将这个谎言圆回来。

    柳常鸣说道:“我的右手前些日子碰到了,现在有点痛,恐怕不能使。”。

    柳秉章关心问道:“那我请郎中看看,敷些药。”。

    柳常鸣急道:“不用了,已经有些时日了,估计消肿了,但是恐怕再使剑的话伤口愈合没有这么容易了。”。

    柳常鸣常常觉得自己是天才,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好像人天生就学会撒谎,但是柳常鸣常常觉得自己说得比别人要好。这是他最得意的,其实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相信他的谎言,因为那是别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是他的撒谎技术有多高,那是相信他的人心里比他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