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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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晚来天欲雪(1)

明明灭灭的灯火,我站在里头,望不见尽头。我却不知道,我对你倒似是一种依赖,不过我忘了依赖终究会成性。一旦成性,就是一辈子了……

——江浸月

一大早青荷高兴地奔到江浸月的房里,看到江浸月在梳妆台前拿着梳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出神,脸上的倦意明显。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青荷一进门难得大声地朝江浸月道喜。这话听得江浸月一脸迷糊,抬着头无奈地看着青荷一脸的高兴。

青荷连忙解释道,“小姐,今晨万福来报信,说是青月夫人有喜了。”

江浸月这才听清楚,脸上现了笑,兴奋地站起来,拉着青荷问道,“此话当真?是什么时候的事?”

青荷还是笑着,连连地点头,“千真万确,小姐。适才万福还在前厅候着呢,夫人听了也很高兴,让万福先回去,说是呆会要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只顾着高兴,江浸月转身就要往外去,听青荷这样一说,反而停了下来,“你说娘也要去吗?那爹呢?”

拿过狐裘给江浸月披上,青荷笑意更盛,“是,小姐。老爷和姑爷去府衙了,府里只剩老夫人和辰儿小姐,说是也要一起过去贺喜。”

“那姐姐呢?她不在府内吗?”江浸月配合着青荷的动作,出声询问颜如玉的去向。

许是因为高兴,青荷也极为爽快地答道,“却不知道二夫人去了哪里,我并未见着她。”

江浸月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和青荷过去和任夫人汇合然后一起过去。

任夫人远远地看到江浸月过来,芝兰姑姑见了上前去扶过任夫人站起来。

倒是任辰先笑着开了口,嘻嘻地道,“嫂嫂,你可来了。青月嫂嫂有喜了,我们快去看看青月嫂嫂吧。”

心情本来就极好,江浸月见了任辰笑容更是满满的。牵过任辰上前来握过的手,先跟任夫人道,“娘,让您久等了。”

任夫人摆摆手,江浸月才又转身去和任辰道,“辰儿的消息比我还灵通。”

任辰欢乐地跳着,拉过任夫人的手,“是辰儿来给娘请安的时候听到万福说的,于是我也提出要和你们一起过去。娘便答应了,莫不是嫂嫂你不让辰儿去吧?”

江浸月对任辰笑了笑,神色宠溺,“嫂嫂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同意辰儿同去。”

任夫人看着任辰笑的开心,温了声,“月儿,你就惯着辰儿。小孩子家,本不该和我们去凑热闹。我原本是打算让玉儿与我们同去,可一大早她便出门去了。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们也不等她了,这就出发吧。”

青荷听了反而心里有了些疙瘩,自己在一旁犯嘀咕道,“怕是她就不想去吧。”

芝兰姑姑却不赞同任夫人的话,“小姐,你要这样说的话,别说是少夫人不依,恐怕连辰儿也不依呢。这要是说到宠辰儿,小姐若是认了第二,哪里还有人敢认第一?”

任夫人见芝兰姑姑和自己一样年纪了,还是呆在自己身边不肯嫁人,两人的感情倒是比亲姐妹还要好些,“芝兰你的嘴巴何时变得这般贫了?难道是我许久没有数落你,让你忘了自己可是有一堆的把柄在我的手里?”

难得见芝兰姑姑做讨饶状,江浸月看着和青荷相视一笑,“是,娘。我们这就去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出门,上了一辆大马车往江府出发。

再说江府昨日知道了青月有喜的事情,里里外外皆透着喜悦之气。

安伯听了这消息乐得眼角的皱纹笑得深了些,精神极好地吩咐下人要注意的事项,并派了万福去和江浸月报喜。

才一会,江浸月和任夫人就到了江府。

江明朗见了江浸月脸上带着笑看着自己,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眼神反而更显稳重了些。“姐姐,言姨母你们来了。”

视线移到任辰身上,江明朗弯了弯好看的眉眼,“呀,还有辰儿也来了。”

任辰高兴地出声对江明朗道,“是啊,明朗哥哥,我当然要来看看我未来的大侄女了。”

在一边的江心月跟着笑了笑,朝任辰道,“辰儿,你怎的就知道是女孩?是男孩岂不是更好吗?”

任夫人随着笑了笑,“不管男孩女孩,青妹妹皆会欢喜。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孙儿。快让我看看,青月丫头现下在哪里?”

江明朗忙上前去引了任夫人往内庭去,青莲站在一边一直魂不守舍。

青荷带了笑意上前去拍了拍青莲,把青莲吓得大叫了一声,“青莲,你这是怎么了?三小姐人都走远了,你怎么还在这?夫人那里可有稳妥的人照看着吗?”

稳了稳心神,青莲兀自用指甲掐了自己的手心,勉强答道,“青荷,是你啊。哦,安管家在夫人房内,所以夫人那里一切都好。”

青荷提脚跟上去,“那我们也快些跟上去吧,回头小姐找不到我们就不好了。”

在这样冷的天,青莲的额角却微微地冒了汗,语无伦次地答道,“你先过去吧,小姐让我去厨房看看补汤熬好了没。”

青荷也不再等候,只好先行去了青月的房内。

慌里慌张地跑到自己的房间,青莲急忙翻出那一个碧色的小瓷瓶,心虚地收到木盒里。可她转念又觉得不妥,又拿出来打算摔碎,却终究只是握在手里。

左右紧张地看了看,青荷最终眼神涣散地瘫坐在地上,靠着门,嘴里低喃重复,“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原来王子佩给青莲的碧色小瓷瓶里的那些生查子,青莲挣扎了一番,第二日狠狠心便全部倒在了江心月给朱慈焕熬制的汤水里。

才一倒完,江心月就拉了青月进来,“嫂嫂,你快给我看看这道汤这样的味道,慈焕哥哥会不会喜欢。”

青莲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江心月进来看到青莲在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一味地拉着青月要去看那盅汤。

青月温暖地笑答,“我们心月一门心思只有五殿下,知道五殿下今日要赶回京城去,就起了个大早做了许多好吃的要给五殿下送行。依我看啊,不管这味道如何,五殿下都是欢喜的。”

青月边说已经拿了个汤勺,在盅里搅了搅,细心地低头看了看,又闻了闻。

朝江心月笑了笑,青月用一个瓷碗小心地舀了少许,放在绘有碧色莲叶的小碗里。

看着青月的样子该是要试喝是不是味道刚刚好,青月却自顾自地舀了口往嘴里放。青莲在一边吓得喊了一声,“不要!”

这倒是把江心月吓了一跳,不禁伸手轻打了青莲,“青莲你咋咋呼呼地是要做什么?嫂嫂不过是替我尝一尝这汤是不是刚刚好。你就喊了句‘不要’。难道我这汤里还有毒不成?”

听江心月这样一说,倒是把青莲吓得连忙摆手矢口否认。

青莲看青月是真的把汤喝了下去,吓得软绵绵地,忙不迭地奔过去夺过青月的碗。可碗里哪里还有汤,明显都被青月给喝了。“夫人,你把这些汤都喝了?”

只当是青莲怕自己烫到了舌头,青月对青莲笑道,“心月的厨艺又长进了呢!这盅汤熬得很好喝,想必五殿下该是很喜欢的,快些盛了拿去让五殿下喝一些就启程回京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听青月这样夸自己,江心月心里高兴,应了声,就端过那汤要出了厨房去。

青莲吓得看了看青月,又看了看江心月的背影,顾不得许多地冲出去,“小姐,等等。”

江心月闻声站住,青莲一脸苍白地看着江心月端盘里的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姐,你不是在厨房还做了别的菜吗?这汤还是让我送过去给五殿下吧。”

听了青莲的话江心月才反应过来,赶忙把端盘递给青莲,“对啊,厨房还做着别的东西。青莲你就先把这汤端过去,我和嫂嫂随后就到。”

青莲连声应是,在江心月走远之后,鬼鬼祟祟地端了汤躲到一角,把汤端出来全部倒掉。

哆嗦地看着地上那摊有浓浓香味的汤,青莲顿时手上也没有了力气,端盘啪地掉到了地上。响声把青莲拉了回来,便听到江心月的喊声。

青莲奔过去看,发现是青月倒在了地上,江心月正担心地呼唤下人。

惊得青莲不敢动,眼泪汹涌地一直往下落,嘴里一个劲地说着,“怎么这样快?”

看到在门口哭的青莲,江心月这才不再大声呼喊,招了手,“青莲,你快过来,嫂嫂晕倒了。”

一听青月只是晕倒,并不是毒发身亡,青莲慌忙跑进去,和江心月一起扶起青月。

江明朗过来厨房,本是想看看怎么青月和江心月呆的这样久。看到青月倒在地上,着急地过去弯身抱起青月,嘴里问着,“这是怎么了?”

瞧着江明朗一脸的担忧,江心月也只好道,“哥哥,不知怎的,我适才不过是端了汤要去给慈焕哥哥,嫂嫂就在厨房帮我看还在做的菜。可我一回到厨房,便看到嫂嫂晕倒了。”

青莲跟在身后连连地抹汗,看到江明朗眼里的心疼,更是后悔,“公子,我这就去请大夫。”

慌张地要去请大夫,青莲却被江心月唤道,“青莲你吓傻了?林大夫不是来府上给安伯号脉吗?你直接去安伯房里请过来就是了。”

江明朗却紧紧地抿着唇只顾着快些把青月抱回房里,江心月看了也不免紧张,“青莲,你先不要让安伯知道嫂嫂晕倒的事。我先去跟慈焕哥哥说,哥哥你直接把嫂嫂抱回房里。嫂嫂近来就没有胃口,一吃些东西就想吐。我本打算让嫂嫂看大夫,嫂嫂却说许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听江心月这样说,江明朗心里有了愧疚。他每日早早地就去了粉晴轩,留了青月一人在家里打点。大事小事都要青月经手处理,临近傍晚她便在府门前踮着脚尖盼望他回来。

青月就这样一直等一直等,每每等到江明朗回来了,便露出开心的笑,仿佛盼了许久。

每当他远远地看见青月的笑,那样恭顺甜婉的笑,在大红灯笼下面,发出了熠熠的光。

如今青月晕倒了,江明朗才意识到,他早就已经习惯看到青月对着自己一直恬静地低眉温笑的脸。

林大夫今晨又再来给青月把脉,任夫人和江浸月一进来,青月喊了一声“言姨母,姐姐”作势要坐起来,江明朗却心疼地过去扶住。

任夫人笑了笑,“青月不要拘礼,如今你有了身孕最是金贵。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说就是了,明朗定会都替你办到。”

说着任夫人看向安伯,“安管家,恭喜了。”

安伯乐得连连点头,“同喜,同喜。”

听了任夫人说的话,江明朗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看着含羞的青月,“言姨母说的是,青月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设法替你摘来。”

江浸月看着江明朗和青月如此恩爱,会心地笑了笑。

任辰欢着过去,跪在青月的床前,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青月的肚子,可又不敢。只是好奇地一直看青月并未见显的肚子,“青月嫂嫂,小宝宝在你肚子里乖不乖?”

青月听了任辰的问题越发地不好意思起来,眼神柔和地笑了笑,“辰儿可以摸一摸,看看他是不是乖乖的。”

任辰听了激动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青月的肚子。才一碰上,便兴奋地道,“啊,宝宝踢我了。”

安伯听到了呵呵地笑了笑,江浸月走过去叫了一声,“安伯。”

对江浸月笑着点点头,安伯好似一般的慈祥老人,并没有往日里严肃的神色了。

一边的林大夫有些无奈地笑道,“辰儿小姐,江夫人才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已。照常理来看,你该是感应不到什么才是。”房内的人听了林大夫的话,都好笑地看了看任辰。

任辰也不理会林大夫的话,只是一味地坚持是小宝宝踢了她一下,望着青月巴巴道,“是真的,宝宝真的踢了我一下。青月嫂嫂,你快跟他们说说这是真的啊。”

林大夫摇摇头不再纠正,望着房内满脸笑容的人,移眼看到江浸月,忽的叹了口气。

瞧见林大夫看着自己,江浸月知道定是有什么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林大夫到外间说话。

青荷看了看房内,还是跟了上去。

林大夫本打算在大家面前说一说青月的情况,如今看了江浸月的阵势,怕是不想让其他人操心了。“大小姐,江夫人的身子并不似一般有孕之人。”

青荷听见林大夫还是如江浸月待字闺中的时候一般称呼江浸月为大小姐,抿嘴笑了笑。

江浸月眼里还是带了笑,听了林大夫的话只当是青月身子弱,询问道,“不知林大夫此话怎讲?”

寻思了一瞬,林大夫还是摇了摇头道,“大小姐,江夫人脉象与常人相差甚远,虚虚浮浮,根本就探不到具体的脉象。体内的胎气好似在跟另外一股不知名的气体相撞纠缠,让老夫摸不着江夫人究竟是身子虚弱,有了身孕才如此,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

听林大夫说的这些话,江浸月有了些疑惑,“林大夫是说,青月体内的胎气好似在跟另外一股不知名的气体相撞纠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缓了缓语气,最后林大夫也只好摆手道,“大小姐也不必太过担忧,想必是江夫人首次有孕不太适应。老夫这就给江夫人开一些暖身安胎的药,每日一副这样喝着,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青荷在一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江浸月皱了皱眉,“林大夫,烦您多费些心好生地替青月安胎。这是我们江府第一个小生命,出不得任何差错。以后还得劳您日日过来给安伯请脉时,多费心给青月把一把脉。瞧瞧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青月身子虚弱,您只管开了最好的安胎药来就是了。”

才说完青月的事情,江浸月又望向青月房内的方向,小声询问道,“林大夫,那安伯的病情可有好转?今日我瞧着安伯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听江浸月这样一问,林大夫又是无奈地叹气应道,“大小姐请恕老夫直言。想来是我无能,安管家的病怕是好不了了。今日这样好的精神,一来是因为将近除夕,二来多半也是因为听到江夫人有喜的消息才这样高兴。安管家是多年前落下的病根,这个冬日又异常地寒冷,怕只怕安管家熬不到春天了。所以,安管家要是有些什么未完成的夙愿,或是有所求,你们就尽量满足他吧。”

这样的消息,青荷听了也大为震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脱口道,“林大夫,这话可不能乱说。”

本做了最坏的打算,江浸月却不知道竟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坏。

江浸月抑制不住地身子晃了晃,勉强地抓住桌角让自己站稳,艰涩地开口道,“我知道了,林大夫。多谢您这么些日子以来不辞辛劳为安伯医治,希望林大夫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