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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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2)

我知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轮属于自己的月亮,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落进记挂之人的梦里。我一直记得,那些你们都想要忘记的……

——江心月

这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民间祭灶的日子。

扬州城里不管大小百姓,都开始无比忙碌地准备起来。

江府上下也在忙着打点,江心月带了青莲去帮了些忙,青月扶着安伯勉强地起身出去走走看看。

江明朗接过万康用火融化了调好的关东糖,万康笑嘻嘻地道,“公子,该给灶王爷的嘴上涂上糖水了。”

看着浓稠的关东糖,江心月咽了咽口水。惹得安伯笑道,“三小姐,这是给灶王爷的。你要是想吃糖了,让你嫂嫂给你弄些糖饼吃吃就是了。”

江心月嘟了嘟嘴,走到安伯身边,不承认地回道,“安伯,我哪里想吃了,只不过是看了一眼。”

安伯慈爱地笑道,“是是是,三小姐没有想吃。今日是灶王爷上天向玉皇大帝禀报我们江府的善恶,让玉皇大帝赏罚的。因此送灶时,都要在灶王像前的桌案上供放糖果、清水、料豆、秣草。万福万安你们可都叮嘱着下人们摆放好了吗?”

万福欠身恭敬地答话,“安管家请放心,一切东西都准备妥当了。悉数都按着安管家的意思,选了最好的供着。”

万安跟着欠身回道,“等到公子祭灶时,把关东糖涂在灶王爷的嘴上。这样一来,灶王爷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我们江府的坏话了。”

万福万安的话让江心月开心地笑了笑,“安伯您看,这万安总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可这祭灶用糖果我是知道的,但这清水、料豆、秣草是用来干什么?莫不是灶王爷也吃这些东西不成?”

江明朗无奈地看了一眼江心月,摇头道,“心月你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的料。”

江心月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我怎么知道嘛。”

青月看了江心月这憋屈的样子跟着笑了,安伯摆摆手,“好了,向来就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青莲,你赶紧陪了三小姐回房去。我也累了,也回去休息了。”

青莲看着江心月不愿意的样子,也还是忍了笑朝安伯道,“知道了,安管家,我这就陪小姐回房。”

青月仔细地扶起安伯,两人也回到安伯的院子里去。

江明朗看着他们一一地回了自己该待的地方,才笑着回头敲了敲万康的脑袋,大声道,“好了,我们祭灶王爷去了。”

憋屈地揉了揉脑袋瓜子,万康跟上江明朗,“公子,你别老打我的头,会变笨的!”

万福万安也拿了东西跟上,万安捅了捅万福,两人小声地说着什么。

万康不满地回头还是摸着头道,“你们两个在后面一个劲地嘀咕什么?笑的贼兮兮的,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老实交代,说什么了?”

见万康突然回了头,万福万安哈哈地笑得更大声了,江明朗无奈地摆首道,“万康,万福万安是说你本来就不聪明,让我多打一些你才开窍。”

万康本以为江明朗是为自己说话,听完了语气更是委屈,“公子不帮我就算了,还跟着他们说笑。”

四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厨房,厨子见是江明朗来了,纷纷站好。江明朗道了句,“你们辛苦了,先下去吧。”

厨子应声答是,就一一地出去了。

江明朗慢慢地往灶王爷的嘴上涂关东糖水,万康和万福万安也收了玩心,变得毕恭毕敬地在一边一眨不眨地看了江明朗。

忙完祭灶,江明朗刚走到院子里,却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以为是看错了,江明朗闭了眼又再睁开。这下真是没有错,那个人还在那里。

江明朗赶忙奔上去,刚要拜倒在地,来人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江明朗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着做了。“五殿下,您怎的来扬州了?”

原来来人正是朱慈焕,天生贵气的看了看江明朗,“我奉父皇之命前往南都找史可法将军商议要事,见扬州离南都不远,于是便折道过来看看。”

还是着实地行了大礼,江明朗才直起身来道,“草民不知五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五殿下恕罪。”

朱慈焕见江明朗已经与自己生疏了起来,不免叹了口气,“明哥哥,你还是在怪我没有力保粉晴轩吗?”

江明朗低身应答,“草民不敢。五殿下是金贵之躯,纡尊降贵前来江府不知所谓何事?”

本是满怀了热情前来江府,如今见了江明朗如此态度,朱慈焕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明哥哥,你不记得了我是你教会了爬树,蹴鞠,打弹弓的焕弟弟吗?”

听朱慈焕居然提起了小时候事,江明朗只好弯了弯好看的眉眼,“这些都是前尘旧事,五殿下还提了做什么。我如今既不是给宫廷进贡香粉的粉晴轩掌事,也不是未来的永王妃的哥哥。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担不起五殿下的这声哥哥。”

朱慈焕不明白为何江明朗对自己的态度转变这样大,却还是不生气,兀自笑了笑,“明哥哥,心月妹妹在哪?怎的我来了许久也不见她?还有浸月姐姐到哪里去了?以往都是浸月姐姐来迎我进府,今日怎的只见明哥哥一人而已?”

说着朱慈焕提脚开始往内院寻找,江明朗再也装不下去,一把拉住朱慈焕,强忍着冷了声音,“五殿下,草民并未准备了接待五殿下的厢房。江府庙太小,恐是招呼不周,还请五殿下快些回京城去吧。”

朱慈焕想了江府对自己的态度,毕竟当日是他亲自带了兵缉拿了江府上下,回京之后费劲了心力也不过救了江府上下的性命而已。如今,他还能以什么身份来江府?

可是朱慈焕不甘心,着急地跟江明朗解释说,“明哥哥,当日我并不是没有求了父皇饶恕江府,饶恕粉晴轩,只是父皇盛怒难消。我也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答应父皇的要求才保得住江府上下。明哥哥,我并没有心思想让江府走到如斯田地。”

江明朗有些生气地把朱慈焕的手掰掉,再也掩饰不住激动,顾不得顶撞地指着朱慈焕大声喊道,“焕弟弟,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如何怀疑粉晴轩,如何抄了江府的家财,如何缉拿我们江府上下,这都没有关系!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不要心月了!你知不知道,心月知道自己不能嫁给你了,哭得多伤心!姐姐总是认为是自己的错,每日活在自责内疚当中,甚至还为了我们不能等到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你让明哥哥失望的不是你没有尽力,而是你轻而易举地就不要了心月,不要了你们这样多年的感情!心月从小便以为自己长大了要嫁的人是你。只能是你,只会是你!而你一句‘只好退而求其次’便把你们本该拥有的美好都葬送了!你知道心月的难过吗?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你不要她了!焕弟弟?我怎么不记得明哥哥有一个如此言而无信的焕弟弟?”

朱慈焕本是快马加鞭地赶到的扬州,本以为见到的是江府上下对自己笑逐颜开的场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场景。

他连日来赶路的辛苦,为见到想见之人的心急如焚,如今都化为了颓败地摇头后退。

说了一通江明朗也把自己说的于心不安了,本来这样多的时日过去了,他也并没有真的怪朱慈焕。相反,如若不是朱慈焕,他们江府怕是早已经做了贵妃娘娘的陪葬。

江心月不知怎的从内院跑了出来,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朱慈焕,气呼呼地对江明朗大声喊道,“哥哥,谁允许你这样和慈焕哥哥说话的?你怎可以如此责怪慈焕哥哥?假使不是慈焕哥哥,我们还可以活到今日吗?”

江心月对江明朗吼了一通,心疼地看向朱慈焕疲惫的脸,柔声问道,“慈焕哥哥,你没事吧?哥哥并不是真的要怪你。”

朱慈焕见江心月出来了,反而绽放了一抹笑,握住江心月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摇摇头,“我没事,我知道,明哥哥并不是真的怪我。我终于,是见到心月妹妹你了。”

才说完这句话,朱慈焕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吓得江心月慌忙地去扶,无奈力气太小竟扶不住他。

江心月瞪了一眼江明朗,心急道,“哥哥,你还不赶快过来扶一扶慈焕哥哥啊。”

江明朗的眉眼揪在了一起,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放心好了,五殿下怕是为了早日来见你,日夜兼程,路途劳累才晕倒了。出不了事,你别咋咋呼呼。”

虽然嘴里这么说着,江明朗却已经过去把朱慈焕背起往内院的厢房走去。

江心月担心地在床边为朱慈焕擦拭面部的风尘,心疼地一直落泪。江明朗倒是镇定地看了几眼,转身把大夫送出去。

青月见江明朗这个样子,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江心月身边,“心月,你别担心了。五殿下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江心月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嫂嫂。可我一想到慈焕哥哥是为了见我才一路辛劳,我就忍不住地掉眼泪。我并不是怪哥哥与慈焕哥哥争吵,慈焕哥哥也不会怪了哥哥。只是觉得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慈焕哥哥了,他怎么还是一直皱着眉头,和以前一样,从未舒展过。”

江心月伸出手去为朱慈焕抚平眉间的褶皱,青月见并无什么大事就出去了,念念道,“慈焕哥哥,为何我每次见你,你都是皱着眉头?我多希望,你一生都不要再皱眉。”

躺着的朱慈焕握住江心月的手,悠然开了口,“我答应你,心月妹妹,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一世不再皱眉。只有心月妹妹,才可以抚平我在这人世间的哀愁。”

朱慈焕醒了,江心月也转悲为喜,和以前一般伸手去打朱慈焕的掌心,“慈焕哥哥尽知道吓唬我。”

朱慈焕假装吃痛地轻喊了一声,“心月妹妹,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江心月听了赶忙住了手,转过身去,嘟了嘴,“我早已经不是什么未来的永王妃了,这算哪门子的谋杀亲夫。”

看清江心月果真是生气了,朱慈焕拉过江心月的手放在胸口,认真道,“心月妹妹,你不知道,这里面,向来都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朱慈焕说的情真意切,江心月哪里还有气,却还是不肯转身。

朱慈焕只好叹息道,“心月妹妹既然不想见我,那我走就是了。省得在这也惹得心月妹妹不高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江心月见朱慈焕真的作势下床,连忙拦住,“慈焕哥哥,大夫说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你若真的要走,也要等到天亮了再走啊。”

朱慈焕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江心月圈住抱进怀里,幽幽地道,“心月妹妹,对不起。都是慈焕哥哥不好,不能陪在你身边共患难。”

也不再使小性子,江心月乖乖地靠在朱慈焕怀里,“慈焕哥哥,不怪你。真的,我们都没有怪过你。恭淑端惠静怀皇贵妃(既是田贵妃的谥号)待我也很好,突然就不在了我也很难过。我只是时常会梦到慈焕哥哥皱着眉的样子,就如同现在一般把慈焕哥哥眉间的忧愁顾虑都抚平了。”

原来说话之间,朱慈焕又皱起了眉。

江心月边说边伸了手去慢慢地抚平,朱慈焕顺势拉住江心月的手,“心月妹妹,如若我不是什么皇子该多好。这样我就可以带着心月妹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管那些世俗的看法,不用遵循哪些繁复的皇家礼节。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天涯里行走。”

江心月也跟着畅想起来,但随即也叹了气,“慈焕哥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尊贵的皇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只希望,可以看到慈焕哥哥舒展了眉头,对我笑就好了。”

朱慈焕接道,“好,慈焕哥哥答应你。等到叛军剿灭之后,我就求了父皇把我贬为庶民,与心月妹妹做一对平凡夫妻,可好?”

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江心月还是应道,“好,心月等着慈焕哥哥来娶我,去做一对平凡夫妻。”

听到江心月终于不再计较,朱慈焕带了笑,拉住江心月的手走到窗边,开心道,“不知今夜可出了月亮,我们大明朝的月亮该是最大最圆的。”

江心月偷了笑,又在朱慈焕的手心轻轻地打了一下,“慈焕哥哥果真是比平民还无知,这大冬天的,怎么会出了月亮。”

朱慈焕腼腆地笑了笑,回身看着江心月道,“心月妹妹,即使是没有月亮也没有关系。你就是我心中的日月,落在我的梦里。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玩捉迷藏,我总是怕你着急找不到我,所以偷偷地露出衣服一角。你看到了便会咯咯地笑着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笑着跳着说,慈焕哥哥我找到你了。”

江心月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朱慈焕又道,“心月妹妹,所以若是以后有一日,假使。我说的是假使,我们被人海冲散了,你还找得到我吗?”

拉起朱慈焕小时候被自己砸坏的茶杯划到手腕上留下来的痕迹,江心月信心满满地道,“当然可以,你的手腕上不是有一处被我弄出来的弯月痕迹吗?只要这个痕迹还在,我就不怕找不到你。”

朱慈焕看似不满地瞅了一眼江心月,“心月妹妹打算就这样一一地去拉了个男子的手便要看手腕上是不是有弯月痕迹吗?”

江心月却一本正经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朱慈焕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两人又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江心月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

王子佩早早地在飘香楼的雅间等候那个人的出现,等得久了,反而有些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会来。

她有些耐不住了性子站起来来回踱步,听到了脚步声响起,心里越发地紧张起来,面上还是掩饰着回到桌边坐好。

来人穿了很厚的莲色冬衣襦裙,双丫髻上的步摇晃动的好看,隐隐地看得到那个“江”字,在一晃一晃地璀璨。

待到了王子佩呆的那间雅间,那人停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王子佩这才暗舒一口气,玩弄着手上的指环,一脸倨傲道,“我就说你一定会来。”

来人抬了头,看到王子佩还是不屑的态度也并没有多大的反感,只是冷冷问道,“不知王小姐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停下玩弄的动作,王子佩歪头去看站着的女子,站起来拿出碧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那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应该听说过‘父债子还’这句话吧?我知道五殿下到了你们江府,这是你的大好机会,希望你不要错过。”

那人惊讶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子佩。

王子佩低头去看戴在手上的血红色指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父亲和叔公是如何死的!只不过是皇上随口的一句话,你最亲的人便命丧断头台。那你为何不让皇上也尝一尝自己的儿子客死他乡的滋味呢?”

刚进来的女子隐忍地咬了咬下唇,好似极冷一般,并不答话。

王子佩手心紧张地微微冒了虚汗,“你本来的名字并不叫青莲吧?而是名将袁崇焕的女儿袁承佳,是吧?”

原来来人竟是青莲,江府的青莲。如今听了王子佩的话,青莲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只见王子佩轻轻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父亲当年死守山海关,为朝廷尽心尽力,大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而崇祯三年,皇上却听信了朝中奸人的谗言,见你父亲手握重兵,以‘通虏谋叛’‘擅主议和’和‘专戮大帅’的罪名把你父亲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以至于你父亲和叔公都死于京城甘石桥,死的时候才四十六岁。

你的母亲阮氏和兄弟姐妹都被流放千里,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们袁府竟然在一夜之间在皇上一声令下毁于一旦,而吴三桂却捡了便宜顶了你父亲的缺。如此大的差别,你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青莲的肩膀已经不停地在抖动,竟不知是被王子佩的话给气着了,还是在忍着不哭。

拿起桌子上的小瓷瓶,王子佩转了转,“你看这瓷瓶多好看,是天空的碧色呢。若是你的父亲和叔公要是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看到这样迷人的颜色?”

似乎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挣扎一般,青莲忽然抬起头,看向王子佩手里的小瓷瓶,嘶哑了声音开口,“你想要我怎么做?”

把精巧的小瓷瓶又放回桌上,王子佩回身对青莲笑了笑,“你可知道生查子?”

青莲不解,嘴上还是答道,“小姐和我说过,生查子是唐时的一种教坊曲,后来演变成了词人写词用的词牌名。”

王子佩冷哼了一声,“江府的丫鬟果真是人人伶牙俐齿,博学多才。我来告诉你,这小瓷瓶里面装的就是生查子。”

青莲看向碧色的小瓷瓶,隐隐猜到了什么,“这是毒药吗?”

歪头看了一眼青莲,王子佩略微赞许道,“不愧是名将之后,适才还在与我谈论儒雅,一转念就想到了这是毒药。没错,这个生查子不是你所知道的生查子。这种毒药是干净的碧色,让人看了会爱不释手地忘记它原本的用途。可这碧色只要加入食物中,就会无色无味。若是人吃了,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让人毙命,是极其厉害的毒物。”

青莲听了脸色有些惨白,赶忙把视线从碧色小瓷瓶移开,盯着脚尖看。

王子佩却转身出去,“袁承佳,你最好记住,父债子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你,也不是青莲,而是惨死的袁崇焕的女儿!”

青莲打了个寒战,哆嗦着看了一眼那瓶碧色,闪过父亲和叔公在碧空如洗之下下着棋,自己靠在父亲的身边,看着叔公抚摸着长长的白胡子对自己慈祥地笑。

想起这些来,青莲毫不犹豫地上前去把碧色小瓷瓶藏到了袖口里,急慌慌地离开了。

身后,还是那阴沉沉的天空,没有人知道,这碧海蓝天的愿望,何时才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