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天掌
字体: 16 + -

第十四章 阳铭堂

    康子庸尝过月液青砂的滋味儿,他从窗边飞身而下时,见到武、常、丁、祁、吕等人也要吃到月液青砂的苦头,虽然觉得一只毒棒好端端白白浪费掉了,微觉可惜,但心中也不禁有些幸灾乐祸,想到他们片刻之后在地上栽倒成一片的情形,心下极是兴奋,心道:“什么‘铁面罗汉’‘雁雕侠’,什么‘千幻剑’‘黑牡丹’,什么‘小海岳山人’,哈哈哈,这下可要荤七素八,在地上躺成一锅大杂烩了吧!”他越想越是开心,就在朝日门东安大街上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一阵,忽然右手食、中两根手指并拢笔直伸出,其余三指蜷在掌心,手臂一抬,嘴中叫道:“呀呀呀,兀那汉子,吃我一记‘千幻神剑’!”然后学着适才祁钟尧长剑出鞘斩断毒棒的姿势,双指在身前空处由上而下,急划了一下。他两指当做剑使,从身前划过时,得意洋洋,手臂从上而下挥的急了些,不经意间使岔了劲道,不小心扭着了右边臂膀,只觉得右侧臂膀上一阵绞痛。他提右臂在肩膀上稍转了半个圈,忽觉整个右臂都有些酸麻胀痛了,用左手挽起右臂上袖子去看时,只见整个右手手臂上红彤彤的,好似比以前粗了几分,他还道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见整个右臂确实是比以往粗了许多,他左手连忙在自己右手手腕上捏了一把,忽觉得右臂上近手腕处的“阳池”、“外关”两处穴道上好似同时万针攒刺,里面热辣辣的极为酸胀难当,略一寻思,已然明白,心道:“武天金的‘开山掌’刚劲若厮,竟将我整条手臂震得红肿了?”原来适才在“天水一方”酒楼上,危急之际,武天金为了救康子庸指底下的常飞燕,飞身过去,使出十成的力道,和康子庸翻天掌中的一招“流星飞坠”对了一掌,二人交了一掌之后,康子庸全副精力尽贯注在武天金的一举一动之上,见他飞抱牡丹、调戏佳人、剧斗飞燕、答话丁吕等一大串事接连发生,在那时乱七八糟的情形中,自然而然没片刻闲暇去感觉手臂上如何疼痛,直到此刻他出得楼来,在东安大街上走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发现自己右臂有异。康子庸右臂一振,内劲暗生,将那股内息缓缓地搬运至“手少阳三焦经”一路,那股内息便从右手无名指上的“关冲穴”而始,经“液门”、“中渚”,沿着右臂而上,畅通无阻地运行至了“丝竹空”,搬运完一次,心道:“看来只是肿了一圈,手臂上经脉没被震伤。”他停了脚步,将内息在“手少阳三焦经络”上又运行了几次,每运行一次,觉得右臂中的酸胀的感觉就减轻了几分,然后再去看自己手臂时,虽然外面看上去依然红肿不堪,但手臂内部却没有之前那样酸胀难当了。心想:“须得找个大夫,涂上些跌打扭伤的药酒,只怕会恢复的快一些。”他在东安大街上探头探脑,一边寻找街边的药铺,一边心里寻思,心道:“这武天金的性格真他娘的古怪,前一刻还大英雄、小英雄的叫着请我喝酒,哪知道片刻之后,为了那黑牡丹常飞燕,竟然使出这么大的力道拍我一掌,要不是我内功也练到了一定的火候,此刻哪还有命在?他娘的,这莽汉子重色轻友,不是好人。”过了一会儿又想:“他武天金和我又算什么朋友了?不重色轻友,难道还能为我两肋插刀?”

    康子庸穿街过巷,来回转了一圈,没见到街边有半个药铺的影子,心道:“这样诺大一条繁华街道上,竟难道没有一家药铺子?没有一个大夫?这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附近三里八乡的老百姓们,个个都是神仙?不用瞧病的么?”康子庸寻了一阵,心道:“我还是拉个人问下得了。也不用自己费功夫找了!”他见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街道两旁全是些摆摊卖杂物的,他走到一个卖瓷器陶罐的货摊前面,向摊主大叔打了个问询,岂料那人瞪了康子庸两眼,神色间很是古怪,道:“呸,那种地方也是去得的?嫌自己命太长么?”康子庸还待要问,见那人连连摆手,很是不悦,只得罢了。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那些人一听他打听药铺的所在,神色间立马就警惕起来了,要么立马逃开,要么就说不知道,显得对药铺之事很是憎恶。康子庸心下纳罕,寻思:“这药堂里的大夫定然时常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才惹的秦州的百姓们对之疾首蹙额,连药铺名字都不想提!”他慢慢走进一个小茶馆,找个闲位坐了,茶馆里的茶博士提了个大铜茶壶,走上前来,向康子庸上下打量了一眼,讪讪地道:“这位客官,小店本小利薄,一碗茶水十文钱,概不赊欠,您这...先把茶水钱付了?”康子庸微微一笑,一来待会有事问他,二来知道自己穿的破破烂烂,像个穷小子,他在“天水一方”酒楼上就有过这种遭遇,早已经习以为常,虽见那茶博士有些势力眼,却也不生气,从破了的衣袋中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在掌心抛了两下,道:“爷们儿有的是钱,又不是白喝你的茶。”茶博士见他身上带得有钱,这才将桌上的一个茶碗翻了过来,满满倒了一碗,推到康子庸面前,笑道:“客官,这是小店儿的‘龙山青芽’茶,才烤制的,您尝下。”康子庸见那茶水碧绿,有几片小绿芽在茶碗中上下滚动,端起来泯了一小口,他其实品不出茶是好是坏,喝了一口之后,只觉得齿间生香,很是清凉,喝彩道:“好茶!”说着将那一块银子递在了茶博士眼前,道:“零钞也不用去兑了,我且问你,这附近可有医馆,药铺么?”那茶博士见了银子本来笑脸洋溢的,可是一听康子庸询问药铺的事,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不由得向门外望了几眼,康子庸见他如此神貌,不由得眉头一皱,道:“怎么?”茶博士放低了声音,道:“客官,这种地方是去不得的!”康子庸道:“为何去不得?”茶博士道:“客官,你可听说过当地流传的一句话么?”康子庸摇头道:“他娘的,我又不是当地人,怎么知道流传的什么话?这和药铺又有什么关系了?”茶博士连连摆手,道:“客官,你提到药铺的时候要小声些!”康子庸点了点头。茶博士接着道:“当地人都说‘宁见阎王,不进药堂’,你说和药铺有没有关系?关系大的很了!”康子庸见他说得如此神秘,还说什么“宁见阎王,不进药堂”,微感好奇,于是低声道:“这样厉害的嘛?那又是为了什么?”茶博士道:“您可听说过盘龙帮么?”康子庸不答,心下怒道:“又是盘龙帮!这盘龙帮专横跋扈,欺压乡里,为祸一方,瞧着着实让人生气!”茶博士见康子庸愣了一下,脸上渐渐地布满了怒色,他不知道康子庸和盘龙帮是什么关系,怕不小心惹祸上身,不敢再说下去了,从康子庸手中接过银子,扭头就走,康子庸缓过神来,见茶博士正转身离开,他话还没问完,哪能容他说走就走,当下右手急伸,不知不觉间使上了翻天掌中的一招“白云叠叠”的手法,手一探,拉住了他的左臂,几个手指扣在了茶博士左手臂的“会宗穴”、“三阳络”上,茶博士大叫一声,身子一麻,右手中的大铜茶壶哪还提的住?登时脱手掉落,眼见那茶壶掉落时势必咂在右前方桌子上的一个绿衫女郎身上,而那女郎还背对着自己,尚未察觉,康子庸大惊,右手一招“拨云见日”将茶博士的身体向右轻轻推开,同时身子离座而起,左手连忙使一招“水中捞月”,弯腰急向那个大茶壶抓去,他左掌还没碰到那个正在跌落的大茶壶,忽然一个棍棒之类的东西突然从茶壶的提手处穿过,直点向自己胸口,那棍棒来的太过突然,康子庸事前又没有料到中途会生出此种变化,饶是他武功精湛,在此出乎意料的时刻,又怎么避的过了?他还没看清那个突然钻出来的棍棒是什么东西,“噗”的一声,那棍棒正点中他的胸口,康子庸心下大骇,呆了一呆,好在随即感觉到那棍棒只是在自己胸口上微微一触,随即撤了回去,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自己胸口上也并没有感觉到如何疼痛。饶是如此,他心下也是大惊,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康子庸退了一步之后,这才向右前方看去,只见前方伸出的一条棍棒上,平平的挑着那个大茶壶的提手,那茶壶并没有跌在地上,更没有咂在那绿衣女郎身上,再细看那棍棒时,却是一把装有长剑的剑鞘,色作深青,顺着剑鞘再往上看时,只见剑柄一端持在一个着青色长衫的汉子手中,那汉子年纪大约四十多岁,面目清癯,俊逸非凡,瘦长的白色脸皮下面留着浓密的黑色短须,风采高雅,面带微笑,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康子庸和那人眼光一触,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相形见绌。那绿衣女郎本来背对着康子庸,在桌子旁慢慢喝茶,于铜茶壶跌落的情状并不知晓,但她听得身后响声簌簌而动,又突见自己父亲神情凝重,手中长剑不及脱掉剑鞘急向自己身后挑去,还道是父亲在这小小的茶馆中猝遇强敌,她连忙抓起了桌子上的长剑,左手持着剑鞘,右手持着剑柄,“嗤”的一声拔了出来,转过身来,先见到父亲“青枫剑”上挑了一柄大茶壶,微觉奇怪之外,又见前方站了一个脏兮兮的少年,衣衫褴褛,破烂不堪,又不由得一怔,她扭头向自己的父亲望了一眼,见父亲脸上笑眯眯的望着前面那个乞丐少年,好像不是遇到敌手的模样,她又扭过头来,望着康子庸,嘴里叫道:“喂,小乞丐,你...”她还没说完,那青衣汉子接口道:“芷儿,不得无礼!莫多生事端!”那绿衣女郎芷儿伸了伸舌头,轻声细语的道:“哼,一路上就会说‘芷儿,这不许做,那不许做’,那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嘛!一点儿都不好玩。哼!”那青衣汉子微微一笑,不搭理她的无理取闹,向康子庸道:“少侠,接着了!”说罢,手腕一抖,长剑往前一推一送,那挂着的茶壶便平平地向康子庸飞了过去,康子庸待那茶壶飞到自己身前时,向右跨了半步,避了开去,等到茶壶掠过自己身子,继续向前飞出尺许时,这才左手使一招“水中捞月”,手臂一抬,从后面赶将上去,抓住了茶壶上的提手。他左手一抓着茶壶,不由得手臂一震,忽然觉得茶壶上传来一股极柔和的内力,那内力若有若无,却极是浑厚,他左臂“手厥阴心包络”内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内息和那股力道相抗,两股力道一相互激荡,竟将茶壶中的热水震得从壶嘴飞溅出来少许,茶壶上的那股内力虽然浑厚,还是给康子庸给化解了,待那茶壶上附着的股内力逐渐消失,他这才算是牢牢地、稳当当地将那茶壶接住。只听得那青衣汉子道:“好俊的身手!”康子庸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向那青衣汉子拱了拱手,道:“前辈好柔和的内力!”康子庸一见那青衣汉子清雅逸群的样子,内心就对他极是倾倒,是以行礼时用了前辈二字,以示尊重。却听得那绿衣女郎芷儿道:“好俊的身手么?我看...哼,不见得吧。”那青衣汉子沉着脸,叫道:“芷儿!不得无礼!”那绿衣女郎向父亲做了个伸了伸舌头,又扭过头来,向康子庸做了个鬼脸,瞧也不瞧,将抽出来的长剑“啪”的一声插入了剑鞘。康子庸见她天生丽质、美艳绝伦,使的长剑连带剑鞘通体雪白,美观之极,又见她手法伶俐,身形利落,于是抱拳向她也拱了拱手,道:“好俊俏的长剑,好飘逸的剑法!”那绿衣女郎“咯咯”一笑,学着江湖人士,向康子庸也拱了拱手,道:“你是好会说话的小叫花!”旁边的青衣汉子又沉着脸喝道:“芷儿,我说过了,不得对人无礼,你小孩子家家,快喝好了茶,赶路要紧!”绿衣女郎将手中长剑往桌子上一丢,道:“赶路赶路,cd府有什么好玩的,一路上闷也闷死了,我才不要去cd府呢!无聊死了!”那青衣汉子不去理她,向康子庸拱了拱手,拉着那绿衣女郎的手,出茶馆去了。

    康子庸见适才那么一闹腾,茶馆中好多人的目光都向这边射来,他犹如芒刺在背,神色间极为尴尬,只能假装作没看见。他拉过适才被他右掌推开的茶博士,问道:“你适才说到盘龙帮什么的,药铺和盘龙帮有什么关系了?”心想:“如果药铺是盘龙帮所创立的,那‘月液青砂’的解药,也必然会在那药铺中了!”康子庸内力深厚,所中的月液青砂毒质从腹中已然吐出了一大半,余下的假以时日,运功逼出体外就可以了,也不足为患,自然不需再服用解药,不过他听茶博士说药铺和盘龙帮有关,想到谢老者和谢碗儿有可能被盘龙帮虏去,他二人身上所中月液青砂有没有解掉,却未可知了,心想:“不妨到药铺里走一遭,一来找些药物来治自己手臂之伤,二来还可以打听下月液青砂解药的下落,三来说不定还能探听到有关谢老者和碗儿的一些讯息。”茶博士适才被他右掌轻轻一拍,不由自主得就被他掌上传来的一股大力推到了一边,又见他和青衣汉子推、接大铜茶壶,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脏兮兮、衣衫破烂的少年身怀异艺、武功高强,听他又问药铺事宜,于是道:“客官,你武功高强,自然不怕什么盘龙帮,我将药铺所在告诉你就是了,唉,其实那种地方又何必去,倘若你要看大夫,出了朝日门,往东边大路上直走五十里地,有个‘元龙镇’,‘元龙镇’上的药铺不归盘龙帮管,岂不是好?”康子庸好奇道:“难道秦州的药铺都归盘龙帮管辖?所以他们独擅其利,专门坑害秦州老百姓?”茶博士愤愤的道:“那还能怎地?前年东安大街上的大药铺‘圣手堂’,就因为鲁老掌柜不肯屈膝盘龙帮御下,诺大一‘圣手堂’,竟被盘龙帮一把火烧了,鲁掌柜一家上下十七口,竟没有一个从大火中逃出来!”

    康子庸听到这里,大骂一声,左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劲力到处,将两条桌腿都震断了,他呆了一呆,心道:“我这一掌把桌子拍烂、拍塌,都不足为奇,为什么却单单将远处的桌腿震断?这可有点儿奇怪了!”他不知道自己“手厥阴心包络”这一脉一通,和右手的“手少阳三焦经”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内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比往日精进了不少,他适才在桌子上一拍,左手不经意间用上了一股阴柔的力道,那股阴劲表面上看来没有阳劲刚猛,但威力却丝毫不若于阳劲,此时他还不大会运使,是以拍在了桌面上,还是震断了远处的两根桌腿,倘若他阴劲也能收发自如,那么拍在桌面上,可能只是震断桌子木质纹理中的经络,而外表上却不会显露出来罢了。那茶博士见他一掌威力如厮,吓的目瞪口呆,一时不敢说话了,康子庸道:“快说快说,盘龙帮还做了哪些恶事?”茶博士缓了一缓,才道:“不光秦州的药铺,就连当铺、米铺、、布铺、寺庙香油钱等等,凡是有油水的地方,盘龙帮都会插手,就连富户人家的婚丧嫁娶,他们盘龙帮有时候也会插手干预。俨然就是秦州一路的官府、小朝廷!”康子庸想到了在南山寺中遇到的那些大摇大摆收香油钱的几个盘龙帮汉子,点了点头,道:“当地官府就任由他们如此为非作歹?不管的嘛?”茶博士道:“官府跟在盘龙帮屁股后面一起搜刮,管是管了,可不是管盘龙帮,却是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康子庸越听越怒,道:“盘龙帮的那个药铺在什么地方?”茶博士道:“秦州城里之前好多药铺都归盘龙帮管,后来渐渐的生意冷淡,大多数都关了门了,现在还开着的就只有城北的‘阳铭堂’,唉,听说盘龙帮帮主好色成性,那‘阳铭堂’哪还是个药铺?”康子庸奇道:“不是药铺?那是什么?”茶博士道:“是他盘龙帮的监狱,他们将坑蒙拐骗、四处劫掠过来姑娘全关在‘阳铭堂’***他盘龙帮帮主淫乐!不知道多少姑娘的父母寻到‘阳铭堂’中,却也全被他们关起来了,那还能有活着出来的?所以当地人都说‘宁见阎王,不进药堂’,这个药堂刚开始自然指的是盘龙帮统属的药堂,再后来就专指这个‘阳铭堂’了!”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