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天掌
字体: 16 + -

第十二章 三招

    武天金听丁、吕、祁、常四人连说不休,提起了好多秦州当地名望极高的武林人物,像马王帮帮主冯牧梁、北水镖局孙老镖头、飞沙帮的柯莫文武二侠等,这些人自己虽未曾谋面,但他们名头响亮,大名远扬,在山西也都是听到过的。武天金又听他们四个人说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接口道:“此间还有一位小英雄,内功深厚,身法精奇,不可不邀!”他声音洪亮,丁、吕、祁、常四人本来还在商议,听到他说话,耳中犹如雷震,一起转头,满脸疑惑的望着武天金,实不知他刚才所说之话,其意何指。丁迦心道:“莫非武二哥还邀了旁人?”常飞燕轻“哼”了一声,心道:“还能有谁?肯定是你狐朋狗友之流!”吕泗阳心思沉稳,见事也明,听了武天金的话,不由得向旁边桌子上的康子庸望去,心道:“难道是这年轻人?”祁钟尧是个直性子,一时猜不透武天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问道:“武二哥,你说的这位武功高强、身法精奇的小英雄是谁?不妨给大伙儿引见一下,好教大伙儿欢喜欢喜!”说着向四周望了望,见整层楼之上,除了旁边桌子前的康子庸外,四下更无旁人,他又向康子庸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兀自风卷残云地吞着菜肴,咕咚咕咚地喝着美酒,同时嘴里含含糊糊、自言自语地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又见他泥污满身,衣服肮脏,举手抬足之间,实不像个会家子事,不由得将目光转向了武天金脸上,静待他说出那位他适才提到的“小英雄”是谁。

    武天金道:“这位小英雄呢,武功精纯,手法诡异,适才你们几位没来之前,我就险些栽在了他的手上。几招之间,竟又看不出他手法路数,身属何门派,着实深藏不露...他妈的,深藏不露!”他用了“深藏不露”这个成语之后,本来还想用一个近似“深藏不露”的成语,诸如“不着痕迹”、“莫测高深”之类的,只是他平时疏于接触文墨书本,要用成语,一时之间,脑子中空荡荡的,竟想不起来,是以说了“深藏不露”四个字之后,稍顿了一下,略一思索,哪还管通与不通,又加了一个“他妈的,深藏不露”。过了一会儿,又道:“这样的人物,当然要邀请了,是也不是?”

    康子庸在旁正大快朵颐,吃的痛快,突然听得武天金等人说到了自己头上,听他的意思是夸自己“武功高强,莫测高深”,不由得心中极是得意,又听出他适才之意,是想邀请自己同他们一起上盘龙山讨个公道,心道:“讨个狗屁公道!小爷上山探听谢老伯和碗儿的讯息要紧,哪还有功夫再另生枝节?再说,你们一伙人乱七八糟,讨什么公道,云里雾里说了一大堆,谁能听得懂了?”他适才在旁偷听武天金、丁迦、常飞燕等人说话,知道他们是要上盘龙山评理,至于他们四帮和盘龙帮之间结下了什么仇怨,却模模糊糊地并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隐隐地觉得,好似是盘龙帮近几年越来越兴旺,大有吞并四帮、将他们纳入麾下的趋势。康子庸想到这里,心道:“我还是脚底抹油,急早开溜为妙,倘若他们如苏秉炎夫妇那样胡搅蛮缠,一时半会儿脱身不得,那就惨了!”

    康子庸打定了主意开溜,心下寻思:“溜的时候须得装作轻松适意一些,不可太着痕迹,可不能引得他们怀疑自己心中有鬼。他娘的!小爷心中有什么鬼了?”当下右手缓缓提过了脚边的链子枪,嘴里自言自语地道:“奶奶的,天水一方的‘藤桥青’太辣喉咙,喝起来一点儿也不爽口,菜的味道也不如长福大街上的‘香醉居’里的好!”说着慢慢的站了起来,拎着链子枪就向楼梯口走去,忽听得身后祁钟尧的声音道:“兀那汉子,你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当然不大痛快了,不妨到这桌子旁坐一坐,大伙儿与你把酒言欢,那就有味道的很了!”

    康子庸听到他说话,即不回答也不停步,走的愈加快了,忽觉眼前人影一晃,身前已多了一人,康子庸向那人望去,只见他贼头鼠目,两撮细细的八字胡在鼻子底下分向两边挂着,模样甚是丑陋,正是号称“千幻神剑”的千阳帮帮主祁钟尧,他挡住楼梯口,脸上笑嘻嘻地,露出嘴里两颗极大的老鼠牙,向康子庸抱了抱拳,道:“阁下先莫着急去!大家伙一起喝一杯酒,交个朋友,互诉衷肠,岂不是好?”康子庸见他如此,也就收起了适才露乖卖巧的傻小子模样,抬手向祁钟尧微微一拱,道:“有劳尊驾挪步,在下身有要事,这就得去了!”祁钟尧笑嘻嘻的道:“听武二哥说你小英雄武功高明,大伙儿都仰慕的紧,喝一杯酒而已,也不会耽误你多大会儿功夫,来来来!”说着右手一伸,就向康子庸臂弯儿里挽去,康子庸虽知他没什么恶意,可二人毕竟是第一次相会,见他面目贼态兮兮的,七分不像好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道:“倘若任你挽住我的臂弯儿,顺势封住自己‘尺泽’、‘侠白’、‘云门’、‘中府’诸穴脉门,那我岂不是就成了待灾的羔羊,任你们摆布了?”想到这里,康子庸见他右手伸将过来,身子向左一侧,微微转身,让了半步,右手反掌按在祁钟尧手肘处的“孔最穴”上,微一用力,将他身子向旁推开了半尺,使的手法,正是翻天掌里第三十一式“风起云涌”里的半招。祁钟尧武功不如康子庸精湛,如若两人当真动手的话,虽说到得后来,祁钟尧必败,但康子庸也绝不会只一招之间,就将堂堂的千阳帮帮主如此轻描淡写地推了开去,只是祁钟尧此时心里没有丝毫防范,他伸手去挽康子庸手臂,请他喝酒,出自至诚,哪能想到康子庸身一侧,手一抬,说动手就动手!是以被他大力一撞,不由得向旁弹开了半尺。

    康子庸将他从楼梯口推开,身子一闪,踏下了两个楼梯,正要下楼而去,忽然眼前白光闪动,头顶呼呼风响,只听得常飞燕的声音叫道:“臭小子,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祁帮主好心好意的留你,你还装大尾巴狼,说走就走,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常飞燕居高临下,“燕翎弯刀”伸手递出,一柄砍向康子庸的胸口,一柄削向其头顶,康子庸闻得头顶上刀锋破空声俊急,只得矮身低头,避过削向头顶那一刀,链子枪竖立,挡住砍向自己胸前的那一刀,同时脚步后踩,向后急退,退了两三步之后,又回到了楼上,常飞燕适才左手一刀“分花拂柳”,右手一刀“花前月下”,两刀齐出,登时将康子庸重新逼了回来,她不等康子庸站稳,身随刀进,右手刀从他头顶上方撤了回来,右手手腕轻轻一抖,挽了老大个刀花,刀光幻化成一个圆圈,光圈闪闪,向康子庸胸口平转了过去,康子庸身子急向后仰,两足牢牢的定在地上,身子自膝盖以上,平行于地面,使了一个“铁板桥”,匆匆忙忙避了开去。常飞燕一呆,左手刀连忙贴地面向他小腿划去,使的竟是极歹毒的招数,当此生死关头,康子庸右手往楼板上急拍,掌力使出,右掌在地上一撑一借力,一个“咸鱼翻身”,向后翻了两翻,这才站在地上,躲过了她那狠毒的一刀,左手中的链子枪却被他右手刀夺了过去。常飞燕得势不饶人,右手一招“花前月下”,右手一抖,又是个圆圈,向康子庸身前推来,康子庸又闪身避过,二人翻翻滚滚的斗了起来。

    康子庸见她有时右手刀攻,左手刀守,有时左手刀攻,右手刀守,攻时攻的伶俐,守时守的严密,双刀连环,颇有点儿像武夷派“阴阳两仪刀”的妙意,叫道:“喂喂喂,你这路刀法好生奇怪,可是武夷派清松道长的‘阴阳两仪刀法’么?”常飞燕道:“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姑奶奶这路刀法!”康子庸又想到了兰州府上遇见的蛮不讲理的苏秉炎夫妇,叫道:“难道是昆仑派普灵道长新创的一路双刀刀法么?”他也不知道苏秉炎所使的双刀刀法叫什么名字,虽然见她双刀的路数和苏秉炎所使极为不同,但他不愿显的孤陋寡闻,惹让人讥笑,是以叫了出来。

    武天金之前和康子庸较量了一番,知他内功深厚,浑不在自己之下,是以见他和常飞燕的双刀你来我往,拆上近数十招,丝毫不落下风,心中没有感到一点儿惊奇,只是寻思:“这邋遢少年的身形好快,身子灵动,只怕比什么‘紫貂’王一温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丁、吕、祁三帮帮主,和常飞燕的华亭帮唇齿相依,和衷共济,他们三人对常飞燕的功夫高下,自然知之甚稔,三人见康子庸面容病恹恹地,居然能在常三娘的“燕翎双刀”下走上三四十招,不由得佩服,却想:“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今日遇到常三娘,她霹雳火一样的脾气,你小子可有苦头吃了!”。

    康子庸和常飞燕翻翻滚滚地缠斗,只要常飞燕进攻时刀招稍慢,康子庸手掌一挥一抬,穿过刀光,就会向她手腕上抓去,有时手掌贴着她刀面,滑向她手中所握的刀柄,以“空手入白刃”中的巧妙手法,好几次都差点儿从她手中将弯刀夺过,好在她另一刀奇峰突出,总能在危急时刻将康子庸的手掌逼开。二人来来回回又斗了一阵,忽听得康子庸道:“喂,你的双刀刀法虽然奇特,却又何足道哉?那日我在兰州府遇见一个矮汉子,他手中所使双刀,刀锋所触,断门碎石,威力极大,可比你厉害多了!”常飞燕“哼”了一声,道:“那又怎地?”康子庸道:“不怎地!那汉子的婆娘所使的双剑,上下递出时,也是轻飞矫捷,比你的灵动的很,只怕你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并且那汉子的婆娘貌美如花,这个...这个...”常飞燕听了他“这个...那个...”半天,岂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常飞燕江湖人称“黑牡丹”,在兰州、秦州、陕西、陕北一带,黑、白两道儿上的英雄豪杰拜在自己石榴裙下的不计其数,自负容颜俏丽,从不作第二人想,今日听这个邋遢小子竟当面指摘自己得容貌,不由得怒气勃发,道:“什么这个那个?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今日老娘不剜了你这俩眼珠子,誓不为人!”说罢,刀法忽变,右手手腕连动,手中弯刀“嗤嗤”划在空中,刀光闪闪,犹如一道道闪电,快捷无伦,势携劲风,身形一晃,人影刀影已将康子庸的身形裹在刀光之内,“砍”、“刺”、“削”、“划”、“挂”、“拐”、“撞”、“封”、“平”、“转”,刀刀指向康子庸身上大穴,每一刀均是不等招数使老,就将弯刀拖回,虚实莫测,左手刀却始终护在胸前。丁迦见常飞燕忽然使出这一路“满天飞花,电闪雷动式”刀法,不由得心头一惊,喊道:“三娘,莫伤了这位少侠,这位少侠是武二哥的好朋友!”说着向武天金看了一眼,见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常飞燕轻灵的身姿,不置可否,自己也搞不清武天金和眼前这邋遢少年是什么关系。吕泗阳向丁迦道:“这小子功夫练到这种地步,已然不简单了,肯定下了一二十年寒苦之功,可不要毁在三娘手里才好!要不你雁雕侠,将他二人分开了,怎么样?”

    康子庸见她突然使出这路快刀刀法,招式花团锦簇,一招招全是可实可虚的花哨招数,刀尖嚯嚯,笼罩自己身周数十处大穴,不由得被她带的眼花缭乱,神驰目炫,当下不敢空手伸出夺她弯刀了,只得施展“风麦步”轻功左右辗转,凝神看她刀招。她的这路快刀好快,七十二路的“满天飞花,电闪雷动式”顷刻间使了两遍,康子庸看了两遍,却在心中将她这路刀法的脉路理了五六遍,已然有了破解的方法,忽听得丁迦、吕泗阳等的说话声,哈哈一笑道:“在下可没有各位荣幸,是武天金武二爷的朋友!”又向常飞燕道:“喂,常三娘,我三招之内夺了你弯刀,却又怎么说?”丁迦、吕泗阳、祁钟尧听他大言不惭,竟说三招之内夺下常三娘手中弯刀,不由得相互忘了一眼,丁迦、祁钟尧脸上满是不信的神色,吕泗阳却神色不定。只听得常飞燕道:“你若是三招之内能夺得老娘手中弯刀,老娘自刎便是,还有什么说的?”康子庸道:“那却不必,你只需答应,我赢之后,你和你的朋友们放我走路,不再缠我就是!”吕泗阳见他适才和常三娘打斗,知他武功不弱,要说三招之内从常飞燕手中夺下弯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抢着答道:“自然如此!我们缠着你干嘛!”常飞燕却“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康子庸道:“好!武二爷,丁大哥,吕老爷子,还有旁边的祁师傅,都是公证人!”吕泗阳、丁迦都道:“这个自然!”祁钟尧忽道:“慢来!倘若和你输了怎么办?”康子庸哈哈一笑,并不回话,道:“看好了!”同时嘴里喊道:“一!”左手突然电射而出,使了一招翻天掌里的“水中捞月”,出其不意的抓住了常飞燕左手手腕,那日康子庸以这招“水中捞月”,从火堆中,在咫尺之间捞出一块飞坠的猪肉,使出来端的是快捷无比的。常飞燕还没反应过来,左手手腕已然被康子庸抓在手中,常飞燕大惊,右手弯刀从下往上疾拖,画个半个圆圈,也是快捷无比地向康子庸胸口划去,康子庸大喝一声:“好!这是第二招!”身子一侧,躲避来刀,右掌“白云叠叠”从下翻上,反手去托她右手手腕上的“内关”“外关”**,康子庸左手拉着常飞燕左手,交叉在她右手手臂之下,康子庸身子向左一侧躲避刺向自己胸口的单刀,左手一带,牵连着她左手手臂,岂知竟也将常飞燕带的侧了过来,她右手弯刀方向突变,“嗤”的一声,将康子庸胸前衣服斜斜地划了个大口子,而康子庸右手反手去托她右手的那招“白云叠叠”,却托了个空,这一下有些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他本来第一招“水中捞月”擒住常飞燕左臂,第二招“白云叠叠”抓住她右臂,第三招“拨云见日”将她自己手中两把弯刀齐向她自己颈中砍去,她到时候大吃一惊,除了撒手丢刀以外,还有什么方法救自己性命?岂知康子庸第二招躲避他当胸划来的弯刀,带着她身子一侧,连带着她右手弯刀的方向也改变了,单刀划过,“嗤”的一声,从自己胸口到左腰的衣衫,竟然被她划了长长一条大缝,要不是自己内功深厚,能够及时收胸缩肚,岂不是要被她剖心破肚了?他第二招没用好,本来拟好的第三招“拨云见日”也就用不上了,好在他反应奇怪,见常飞燕右手还在外门,不及拖过刀来挥刀再砍,康子庸右手食指攸出,连封了她胸前的“步廊”、“神封”、“玉墟”三处大穴,常飞燕身子一麻,慢慢软倒,双刀怎么还能握的住?“扑扑”两声,从她手中掉落,插在了“天水一方”的楼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