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天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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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铁汉

    康子庸拄着链子枪出了破庙,但见眼光明媚,碧空如洗,昨晚一场大雨铺天盖地下来,只将眼前那片树林洗的青翠欲滴,林子中空气异常清新,不由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只是他昨晚中了“月液青砂”的毒气后,肚腹中一直火辣辣的灼热,胸中好似也有一口气堵在了心田,很是难受,丹田中空空如也,一点儿内息也提不上来。心道:“盘龙帮的这群家伙武功不济,毒气倒是霸道。”又想:“不知道谢老伯和碗儿是不是被盘龙帮的几个人抓了,这可得回秦州城里设法打探一下才好。”于是辩明了方向,拄着链子枪,在林子中朝西方慢慢挨去,走了一会儿,心道:“我现在废人一个,就算上了盘龙山,又能怎么样了?还是先回秦州城里找个地方先把毒给解了。”走了好半天,忽然听的左侧林子中水声淙淙,声音听来好似是一条小溪在缓缓的流淌,他此刻正口渴难耐,忽然听到水流声不由的大是兴奋,当即向那小溪踱将过去,他慢吞吞的走了好久,这才走到溪畔,只见那条小溪流的正急,想是昨晚下了一夜大雨,雨水汇集,这才在林子中汇成了一条小小的小溪,见溪水并不是很清澈,好在也不是那么浑浊,当下俯身伸手掏了一把喝了,只觉得此刻眼前这溪水的甘甜清冽比之南山寺北流泉清池里水的甘甜清冽还要甘甜清冽一些,又伸手捧了两把,几把水下肚,反而是觉得越来越渴了,当下也顾不得了,索性两手两脚撑在地上,将嘴伸到小溪里,咕咚咕咚,只喝肚腹高涨,这才将头收了回来,嘴一离开溪水,只觉得又是渴的不行,当下又将嘴伸到溪水里,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了两口,肚腹中微微有些胀痛,心念一动,心道:“哎哟!难道是中了月液青砂的缘故?这不停的喝将起来,岂不是要把人涨死!”心念及此,连忙在溪水边爬了开去,心道:“这可不能再喝了!”拍拍自己的肚子,只见已经涨成了一面鼓状,心道:“想必这就是月液青砂厉害之处,中毒之人若是自制力稍弱,不止息的喝水解渴,把自己肚皮撑破,那也是大有可能的事!”

    康子庸从地上慢慢站起,想到早上初醒时,在破庙中呕了几下,胸中感觉甚是舒畅,心道:“得想法呕出来才好。”左手在涨起的肚子上来回揉搓,右手不断地拍打自己胸口,拍了几拍,没有丝毫呕吐的感觉。当下从地上揪了一根小草的叶子,软软的,将小草左手持了,从嘴里伸到喉头,撩拨了几下,“哇”的一下,吐了出来,他喝水时“咕咚咕咚”喝得甚是酣畅淋漓,哪知道再要将一肚子的水吐将出来时,就不是那么称心快意了,只觉得喉头火烫,一股股腥臭窜了上来,只刺的鼻子中也是极为难受,吐了几下,心道:“难道我将毒物也吐了出来了?怎地这么腥!”虽然吐得时候不怎么好受,吐了几下之后,只觉得胸中一股清流自转,大是舒服,微一运劲,丹田中的内息也不是那么滞涩,好像中毒之状缓解了好多。当下又用那根软草在喉头撩拨了几下,吐了起来。待得肚子中的水吐完,又将头伸进溪水中喝了个饱,再按照上次的法子又吐了出来,如此反复喝吐了四次,才觉得胸中豁然开朗,微一运劲,精力暗生,已经不像刚出庙门时那样萎靡不堪了,心想:“看来还剩下一些毒物,只能假以时日,自己运功排出了!”

    当下在地上拿起链子枪,往西方走了过去,适才他从破庙出来,脚步蹒跚,拄着链子枪一瘸一拐走地极为缓慢,此刻腹中毒物排出了大半,走在路上,力透脚上,步履可就轻快的多了,只是昨晚才下了一场大雨,林子中坑坑洼洼的全是泥浆,走在上面拖泥带水,步履轻快,又能轻快到哪里去?走了好久才转上一条大路,见大路上零零星星,都是些扛着农具做农务的乡农,当下向一位乡农问明了道路,往秦州城走去。康子庸一路向西,沿着大道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又一次进了秦州城,上次他进城是从西门永安门进、南门长福门出的,这次进城却是从秦州东门朝日门进的,进了朝日门,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朝日门东连陕西宝鸡,南接陕南汉中,自古便是商贾行贸交涉、歇足驻站的繁盛之所,是以比之秦州城的长福门,却又繁华了许多,道路上铺满了整整齐齐的青砖自然不用多说,光是道路两旁的楼宇房舍,都比南门的气派雅致,一座座飞檐翘瓴,构筑的甚是宏伟。康子庸刚进了朝日门,酒楼中的肉香便即一阵阵袭来,他在杨树林中吐了半日,肚子早就饿的瘪了。当下找了一家酒楼,踱了进去。

    康子庸一进酒楼,见楼下十几张桌上全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好不吵闹。见左侧有个楼梯,当即走了过去,他还没走到楼梯口,店小二跑了过来拦住他道:“客官,楼上是雅间儿,那个...价钱就贵的很了,要不您在楼下找个位置随便挤挤吧?”说着像一个空位指了指。康子庸大怒,道:“你道我没钱,是来吃你家白食的么?”店小二淡淡一笑,并不答话,眼珠不停地向看康子庸上下打量。康子庸有些恼怒,见那店小二神情特异,不住的打量自己,不由得也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见自己鞋子、衣服上沾满了泥污,衣衫破烂,确实不像个有钱人的样子,心头的一股怒气慢慢平息了,微微一笑,伸手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抛到那店小二的手里,道:“二两银子够了么?”店小二接了银子,登时改颜相向,道:“够,够,足够了。客官您这就楼上请!”说着将康子庸带到了二楼,在窗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了。店小二道:“客官,您点些什么?我们店里的‘醋溜槽鱼’,‘酱香白孵子’,‘清蒸鲈鱼’,白煅的‘三喜丸子’都是招牌菜,客官您来的正是时候,那鲈鱼是从汉口八百里水路上刚运回来的,活蹦乱跳的,新鲜的紧。”店小二见康子庸微微点了点头,脸上木然,神情恍惚,不知他什么意思,尴尬的一笑,道:“客官,那您喝点什么酒?我们这儿的‘浮白貂’,‘藤桥青’都是小店特酿,那是秦州城里出了名的上等佳酿,别处可是没有的。”康子庸左手一摆,打断了他的话头,道:“酒就不要了,先来一壶茶?”店小二道:“我们店里的茶有本地产的‘青砂茶’,‘百花香’,也有从外地运来的‘碧螺...’”。康子庸见他啰嗦个没完,眼珠子一瞪,道:“捡好的来,小爷有的是钱。”店小二伸了伸舌头,道:“好的,客官,您稍等!”随即转身向楼下走去,嘴里叫道“望水阁甲乾位的一位爷,醋溜槽鱼,酱香白孵子,清蒸鲈鱼,三喜丸子各一份!”店小二嘴中叫着,走到了楼梯口,忽听的康子庸道:“喂,小二哥!”店小二转身又走到康子庸身侧,道:“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康子庸道:“你们这儿能打尖住店么?我要个上房!”店小二连连摇手,道:“客官,我们‘天水一方’是个酒楼,可不能住店的,您要是想住店呢,待您吃好了,出了门右拐,第三家便是‘东安客栈’,也方便的很。”随即凑上前去,在康子庸耳边低声道:“出了门直走,穿过两个胡同,有个百花坊,那也是可以住店的,里面的小娘儿标致的紧。”康子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店小二这才转身离去。

    那店小二刚下得楼,康子庸便听到楼下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小二,先切两斤肥羊肉,再来三斤‘藤桥青’,你要是敢给老子兑水,老子一拳把你脑袋咂的稀巴烂。”只听“砰”的一声,好似那汉子一拳锤在了楼梯栏杆上。那店小二道:“不敢不敢!”那汉子道:“什么不敢!你当老爷不敢咂烂你的脑袋?”店小二陪笑道:“不敢兑水,不敢兑水!武爷,您楼上请!”那汉子哈哈一笑,接着脚步声“铛铛铛”响起,一个魁梧挺拔的汉子从楼梯口转了出来,康子庸见那胖汉子足有六尺来高,面目黑黝黝的甚是威武,不禁心头暗喝了一声彩,心道:“好一条大汉!”但见那汉子穿了一身灰布直缒,黑黝黝的像一座移动的铁塔,在窗边一坐,身体挡着从窗户处射进来的亮光,整层楼上光线似乎都暗淡了一些,只见他左手在桌子上拍的“砰砰”直响,嘴中叫道:“掌柜的,你奶奶的,先来一壶好茶解解渴!”那汉子身宽体胖,胸腔也异常的宽阔,他似乎也没有特意大声说话,可是话声从他胸腔中发出,就像雷鸣打鼓一样,下面的店小二固然听得清楚,坐在一旁的康子庸更是被震的耳中嗡嗡直响。

    店小二在下面听得他呼叫,忙不迭的提了茶壶上来,道:“武爷,这是我们掌柜刚泡的好茶,正是我们本地的‘百花香’,您先慢慢的喝着,羊肉这就去切,‘藤桥青’这就去打。”说着在那汉子面前的茶盏中倒了一杯,他才将茶水倒入茶碗,茶的香气瞬间四溢开来了,整个屋子被香气缭绕,康子庸闻在鼻子里,说不出的舒服。那姓武的汉子也不怕烫,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大口,舌头在嘴里一卷,品了品味儿,骂道:“他娘的,你这是什么茶,又香又淡的是给院子里的小娘儿喝的吧。”说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茶碗都被他震翻了。店小二一惊,颤巍巍地道:“小人这就去换!马上去换!”提着茶壶匆匆忙忙的就向楼下奔去,待奔到康子庸身边时,康子庸右手一身,牵住了店小二的手腕,道:“小二哥,这壶什么茶,可香的很呀,就放我桌子上吧,我慢慢喝!”店小二先向姓武的汉子望了一眼,又向康子庸望了一眼,将茶壶往康子庸身前的桌子上一放,匆匆下楼去了。康子庸从茶壶中倒了一碗,雾气袅袅,带着丝丝的花香从茶碗中慢慢的飘出,康子庸右手端了,将茶碗放在鼻端细细的闻,每闻的一下,一股甜香的气息流入鼻端,注入胸腹,再缓缓的淌过周身的奇经八脉,丹田中就暖洋洋的,好似中的“月液青砂”毒又缓解了一分一毫,自言自语道:“哇,好香!却不知是什么花,居然这样香!”

    那姓武的汉子听到康子庸自顾自的说话,好像是针对自己,又好像不是,见康子庸面目黝黑,脸带病容,衣服脏兮兮的又是蓬头垢面,活脱一个乞丐的模样,身边放了一根链子枪,一时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头,心道:“这小子难道是丐帮的?身上怎么又没有口袋?难道是刚入帮的?”原来其时丐帮内部是按照身上背着的口袋数目来排资分辈分的,新入帮的弟子没有口袋,再往上是一袋二袋弟子,其次是三袋四袋稍有职司的帮众,丐帮的长老却有九个袋子之多,所以江湖上的帮外的朋友都称他们是九袋长老。此时姓武的汉子见康子庸年纪轻轻,神情之间有三分萎靡,又见他衣衫虽然残破,却没有一个补丁,又不像是刚加入丐帮的弟子,心道:“堂堂丐帮弟子哪有在酒楼之上大吃大喝的。”当时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内高手众多,帮众更是遍布天下,丐帮弟子在江湖中四处行侠仗义,名声播于五湖四海,江湖上早就有传言,天下四大帮派,什么“丐谭云清”,想丐帮在四大帮派中居于首位,其实力之强势,可见一斑。姓武的汉子就怕康子庸是丐帮的,一时不敢招惹,向他仔细打量一翻后,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丐帮中人物,待听的得康子庸自言自语,连连称赞什么狗屁“百花茶”香的诱人,岂不是在诋毁自己不识货么,心中大怒,也是自言自语的道:“老子喝剩的茶中说不定有一泡老鼠屎,是以奇香无比。”康子庸在那边端着茶碗又在鼻端闻了闻,自言自语的道:“嗯,有金莲花的香味,也有茉莉花,山茶花的香味,嗯嗯,还有一股金银花的淡淡芬芳,确实是好茶。”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道:“还有一股丁香花的浓郁金香,芦荟的一股清甜,还有一丝丝芍药的苦味。”正在此时,店小二端着姓武汉子点的羊肉和“藤桥青”上了楼来,掌柜的却另换了一壶茶亲自提了上来,见姓武的汉子怒容满面的瞪着康子庸,走上前去道:“谁又惹武爷生气了?也太不识抬举了。”转头向店小二道:“小二,还不给武爷倒酒!”店小二唯唯诺诺的道:“是是是!”将酒坛和羊肉在姓武的汉子身前放了,揭开酒坛上的泥封,就要往碗里倒去,姓武的汉子右手从店小二手中夺过酒坛,左手在他身上一推,似有意似无意的将他推的撞向了康子庸,嘴里同时叫道:“去去去,你什么时候见过你爷爷喝酒用过小碗了。”康子庸见店小二身体向自己飞来,如若自己闪避在一旁,那店小二势必摔在桌子上,摔个人仰马翻固不必说,说不定还会压塌桌子搞的遍体鳞伤。是以一见店小二向自己飞撞,右手在他腰间一搭,便想使内劲将他撞来的势道化解了,谁知自己中了“月液青砂”的剧毒,虽说排出了大半,可是丹田内气息一直不畅,运劲所使力道只有原来的七成,手掌在店小二身上一搭,运劲只阻的一阻,只觉得一股大力从他身上传来,此时也来不及细想,右掌本来是托在他后腰的,中途该托为抓,一招翻天掌里的“白云叠叠”使出,抓住了他腰间衣服,蹲低身子,使了翻天掌中“拨云见日”里的半招,左手向外平伸,拂在店小二腿弯处的“足三里穴”上,那店小二怎么还站的稳?登时向楼板上坐去,康子庸右脚一伸,使了一招“白云出岫”,脚背在店小二屁股下面一垫,他这才稳稳的坐在康子庸脚背上,没把屁股摔成八瓣,他坐在康子庸脚背上,向外飞出的势道却丝毫不缓,眼看他就要从脚背滑落坐在楼板上向外滑去,借着他飞速向外飞出之势,康子庸右手扯着他背上衣服一拉,又在他肩膀上一推,他整个人登时如陀螺般,坐在地上急速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