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付笑谈中之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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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虎父犬子15

    黑袍女子平举弯刀,目光闪烁,眼中的杀意再不像初时的那般纯粹和坚定。手臂缓缓下垂,继而又重新抬起,反复多次,终是没有出手。

    “怎么会这样?”这是她此时的心声。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如同吃喝拉撒般普通平常的事情,于她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造成的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心声,才会让她犹豫、徘徊、挣扎,通过犹豫、徘徊、挣扎,让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她素来行事果决狠辣,从来不会为任何人事物而拖沓徘徊,更不会心软留情。在她看来,所谓的人性,不过是世人对自己的愚蠢、懦弱、无知……冠以的冠冕堂皇、无聊虚假的借口罢了。

    但是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的心境确实出现了足以称之为不可扭转的变化。恰恰这种变化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不能接受的。在她的人性意识形成的过程中,对这种形态的人性最是排斥,甚至称之为厌恶,也毫不为过。

    更让她感到气愤烦躁、难以置信的是,连转变的根源她都没能弄清楚。

    洞外传来了铺天盖地的沙沙声,天上竟下起了贵如油的蒙蒙春雨,直至天明也不见丝毫停歇迹象,很是反常。

    细雨润无声,地处洼地的狭小山洞潮气逼人。黑袍女子浸心功法,体内真气游走百骸诸脉,有无寒潮于她而言并无二致。公冶世英则不同,连日清苦辛劳、提醒吊胆的洞居生活,已然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变得愈发弱不禁风。加之阴暗潮湿的狭小山洞中,充斥着无孔不入的潮气,使得他头昏脑涨,精神萎靡,四肢乏力。

    公冶世英怔怔地望着洞外罕见的绵绵春雨,想着宁可直接被冷雨侵淋,也不愿忍受这份如软刀子般折磨人的无尽苦楚,把心一横,一头扎进其中。

    很多人都会有他这样的心理,在经历一种苦楚的时候,跟着生出宁可忍受别的某种痛苦,也不想受眼下困境所带来的折磨的想法。可一旦真当如愿转换,又后悔不已了。

    现在的公冶世英便是最好的例子,淋了雨,受了冻,浑身湿哒哒的,头昏脑涨没了,咳嗽喷嚏却找上门来了。叹息摇头,正想着重回洞中,忽然响起一串爽朗的笑声,心头一紧,侧目望去。

    来人孤身,撑着一柄油纸伞,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看不出确切年岁,笑容灿烂真挚,还有些憨态可掬,好不叫人心生好感、倍感亲切。

    来人笑问道:“小兄弟可要伞?”

    公冶世英笑着反问道:“把伞给了在下,阁下如何遮雨?”

    “当然不是白给的,想同小兄弟换件东西。”

    “在下身无长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阁下的法眼?”

    “九彩雁翎刀。”

    “此等宝刀,在下只限听闻,而未曾亲见,阁下怕是找错人了。”

    来人笑而不语,手腕一转,油纸伞如竹蜻蜓般转飞而来,划出一道优美圆弧,稳稳落到公冶世英跟前,伞柄撑地而不倒,伞面兀自旋转,久不见歇。

    “好功夫!”公冶世英抚掌称赞,以他心思之敏锐,深明对方此举用意,强撑轻松笑意,疾思应对之策。

    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出现一名瘦骨嶙峋、满脸病容的怪人,时而低声轻咳,时而剧烈重咳,给人一种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不堪一击的错觉。

    嘭一声轰响,势如奔雷,又出现一人,此人身高八尺,皮甲覆面,仅露一双满是凶光的眸子,手中禅杖杵地指天,神威凛凛。

    这三人正是隶属无为教死水堂的铁、笑、病三大罗汉,分立三方,正好将公冶世英和他身后的山洞围于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