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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同父异母的兄弟

丁衎承的脸色很难看,我却已管不着他失不失望,丁家繁荣景象的背后是满藏着心酸的过往,我的母亲便是那段过往的其中一个牺牲品,好在她遇上了我的父亲,留给我一个美好的二十年。

就算我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又怎样,我崇拜丁衎承,敬仰丁衎承又怎样,在我心中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叫毕延庆,只有一个家,它在江南。

况且,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应该并不希望我回到丁家,有一个优秀的师弟就已经够他吃味的了,再来一个跟他抢丁家财产的兄弟可要了他的命了,虽然丁珏不是大恶之人,但有关漪这样的母亲,保不齐哪天凶性大发也给我下什么毒。

我不愿认祖归宗,丁衎承也拿我没有办法,紫阳居我也住不下去了,父亲也想早些赶回江南处理家中事务,我们计划只在紫阳居停留一晚,明日就回去。

当夜我一个人欣赏居中桃林,原先只觉得桃花栽的好,颇有江南风光的意味,现在想来才发现是丁衎承为纪念母亲所栽,可是栽再多有何用,人在时不好好珍惜,失去后靠这些来凭吊就显得做作了。

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发现竟是丁鸢。这次一来便是惊天大新闻,搞清楚了毕家与丁家的瓜葛,甚至还弄清了自己的身世,虽说我的反应有些平静,但是基于丁家复杂的关系以及毕家温暖的氛围,我的这种选择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丁鸢显然不这样想,她的表情看来是抱着同情以及安慰我的想法,我笑笑,这是个善良的姑娘,但不太聪明。

“丁姑娘,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丁鸢大概想不到我会说出这么无所谓的话,有些茫然不知怎么接下去。

“毕公子,你……万事想开了些好……”

我笑道:“在你看来我是像要寻短见的人?”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丁鸢竟以为我心里痛苦想要陪我一起哭。我最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的眼泪,因为母亲曾说,让女孩子哭的男子都不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慌忙抽出手帕,丁鸢哭的梨花带雨,见我一脸愧疚反而问我:“毕公子,你若心里难过为何不哭出来,哭出来就什么苦都没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姑娘不知道吗?”我收回手帕,“况且这事我不认为值得我哭。”

“师父也是有苦衷的,公子就不要生师父的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不原谅丁衎承不是因为他抛弃了我母亲。”

丁鸢好像忘了要说什么,犹豫了半天才问我为什么。

“我不认他是因为我不认可他作为一个丈夫的作为,虽然他是大侠,但是他不配让我娘叫他相公,如果不是我爹,我可能都不存在了,对我来说我只有一个父亲。”

“师父……师父他……”

我打断丁鸢的话,继续说,“对你而言他是师父,是你敬重的人,但对我而言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杀死我娘亲的人的丈夫,这样算来其实他也算是我的杀母仇人对不对?可是……人之间关系那么负责,他又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不会因为这点纠葛就让自己为难,所以干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改变,不是更好吗?”

我不知道丁鸢有没有听明白,我很难得说出这么一番自己都佩服的道理,如果她没理解那真是可惜了。丁鸢走后,我继续赏我的月下桃林,直到弟弟找到我。

弟弟,也就是原来的毕凭天,依旧带着两壶酒,笑着对我摇摇手。

“以前我们从来没一起喝过酒。”

“那是因为你要求我十六岁之后才能喝酒,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机会。”

我笑着点点他的头:“你还说,谁让你玩离家出走。”

凭飞停下手中的酒,转头看向我,月光下他的眼神熠熠闪光,“大哥,谢谢你。”

我笑道:“谢什么,你是我弟弟,有什么好谢的。”

“不是谢你大江南北的找我,而是谢谢你同我说过的那些话。”

凭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喜欢跟你喝酒,喝醉了你就会说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那么爱我,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对,其实,最笨的那个人是我。”

“谁说我弟弟笨啦,我弟弟可是三岁神通,人人都知道的,毕家要出状元的。”

凭飞突然伸手抱住我,他已经大到足够环住我,他的眼泪落在我的脖子上,夜风吹过带着凉意,“大哥,原谅我。”

我点点头,重重的再点点头,反手也抱住他。

今夜的酒一点都没醉,清醒得彻底,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酒量在凭飞的锻炼下有了明显得质的提升。

我和凭飞说着小时候的故事,不同于之前我说他听,现在我们可以互相嘲笑,那段我们俩一起疯狂的岁月弥足珍贵,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再翻出来依旧没有褪色。我们说到父亲,说到母亲,说到丁衎承,再看周围美丽妖艳的桃花,是那么讽刺,丁衎承嫁接了一地桃林有什么用,我们的母亲最后是死在江南,魂归也找不到这块遥远的天山。

“上次我看到你戴的就是母亲的玉镯吧。”

那天之后我寻了个机会问起那个假冒的弟弟,可是他却吱吱呜呜说不出来,虽不至于让我起疑,却在后来的事情发展中一件件增加我的疑问,现在看来竟都是合情合理的。

“卓洛是我找来的,我回到中原时救过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孩子同我以前太像了,我忍不住就收留了吧,自然后来的事情都是突发奇想的。”

“卓洛吗?他倒像我们的小弟。”

“他也是可怜人家,几年前的瘟疫毁了他全村的人,他和几个同乡逃了出来最后只活了他一个,也算是命中注定让我遇上他。”

我笑笑:“好歹他也帮我们兄弟确认了彼此的感情,这份大恩我是不会忘的。”

凭飞喝了一口酒,想了想,又说:“大哥你同丁师姐很熟吗?”

“不算太熟,之前在这时聊过几次,你那次把我们晾着,我无事时也就她陪我聊聊天了。”我控诉着凭飞对我的无视,觉得好笑自己倒先笑出了声。

“既然如此,大哥别跟丁师姐走得太近了。”

“为何?”

“丁师姐是师父指给丁珏的妻子,丁珏又是个小心眼的人,若看不顺眼同他娘一样给你下毒怎么办。”

不愧是我弟弟,连想的都是一样,不过凭飞说的也没错,既然是人家师父给指的姻缘我也没有横刀夺爱的嗜好,走远些也是好的,况且话说回来这丁珏还是我一个亲缘兄弟,面子总是要给的。

我又敬了凭飞一杯,酒过三巡,凭飞又去拿了一些酒,我们边喝边聊,畅快无比,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日出时,天空渐渐染上温暖的橘色。

“大哥,早上好。”

我、父亲、凭飞,以及冉颜和卓洛,我们五个人打点好立即就要动身,这时丁衎承突然出来,犹豫了半天递给我一面牌子,上书一个侠字。

“这是我的牌子,若有困难时可以向江湖人求见,见到牌子的人大概都会卖我一个面子。”

我看看他,并不伸手去接,父亲在车上探出身子说道:“天儿,你出门在外多些助益总是好的,就拿着吧。”

我想也是,就不扭捏了,接过牌子揣在怀里,转身前叫住丁衎承:“丁……爹……你保重。”

丁衎承大概想不到我会叫他爹,我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件不好意思的事,不过丁衎承很感动,有些难以抑制,拍拍我的肩头,转身抹着泪进了紫阳居。

我和弟弟计划将爹送回家,便一起北上山东,我的商业蓝图还没有展开,弟弟的第一家店也只刚刚崛起,我们都需要时间慢慢经营。

经过在丁家的一番折腾后,父亲的气色反而好了起来,大概是多年的郁结全部吐出来心里没有负担了吧,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父亲放心的让我们出去,说他会将毕家管理好等我们回去。

冉颜跟在凭飞身后是无话可说的,至于卓洛,我和凭飞有想法收他做三弟,并将他留在父亲身边,只是还没有机会说而已。

卓洛颇为激动,跪在地上直磕头,小孩子脑门上磕红了一片,父亲微笑着坐在上首接过卓洛的一杯敬茶,给了卓洛一个红包,“从此你便是我毕家人了,你若坚持原来的姓氏也没关系,可要记得自己是我毕延庆的三儿子。”

卓洛眼圈儿红红的,说不出话,冉颜拍着手站在一边,问父亲:“毕老爷,您也能收了我做女儿吗?”

我笑道:“只怕你想做的是毕家儿媳妇吧。”

冉颜嗔怒地瞪我一眼,眼角瞄着凭飞娇羞地垂下头,父亲哈哈大笑,毕家总算雨过天晴了。接下来卓洛就要开始学经商,虽然是从头开始学,但卓洛在凭飞身边也有一段时间,账本总是会看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卓洛没我那么笨,我十分坚信。

待将父亲与卓洛送回家,我们就要往山东而去,冉颜显得相当开心,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要见到宓姐姐了,心情自然会好,我心念一动,翟宓那个小老鸨也不知道如何了。

我先随凭飞去了“青楼”,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晚上的“青楼”,让我喜欢的是,晚上的“青楼”也是特别的,不是花枝招展脂粉气味浓的普通妓院。

“这妓院好雅致,亏得你想得出来。”

“青楼”走的一个脱俗路线,与一般妓院区别开来,里面不会有酒肚肥肠的色鬼,也不会有哭啼啼卖笑的逼良为娼,多是些尽得风流的才子,为买美人一笑,或掷些银两,或以文会友,青楼不像个妓院,倒像个给文人交流的场所,怪不得连老鸨都与众不同的很。

“青楼是翟宓的主意,你知道的,爹并不喜欢妓院这种行当。”

说话间翟宓已经下了楼,虽然翟宓不是顶漂亮的那种人,但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吸引人眼球的气质,她随便的动作都让人觉得优雅,实在看不出来她竟然是凭飞手下。

“你是如何收下翟宓的?”

“有一日她在摆摊,却被一伙人欺负,我看不过便出了手。”凭飞耸耸肩,好一副得意的样子。

“翟宓倒是你的好帮手。”我衷心地赞道,翟宓游走在不同的文人墨客间游刃有余,诗词歌赋似乎都能信手拈来一些,实在是个有本事的人。

翟宓给我们留了一个雅座,远离那些客人,我们能看得到他们他们却看不见我们,可谓是极好的位置。冉颜嚷着要喝酒,被翟宓敲了一记,说小孩子家家不可以喝酒,口吻像极了当年我对凭飞说的话,我和凭飞相视一眼笑开了,惹得冉颜好奇缠着凭飞问为什么好好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