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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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向满面怒容的祁老三道:“自己人,别动手!”

祁老三吁了一口气:“白大小姐,要不是看你的份上,今天他出不去!”

我夸张地“哈哈”、“哈哈”笑了起来:“我经不起吓,求求你别吓我!”

祁老三额上青筋暴绽,看样子还要冲过来,我也立时摆好了准备战斗的架势,但白素却横身在我们两人之间一站,不让我们动手。

祁老三闷哼一声,转身便走,我大声道:“祁老三!你们将陈长青怎么了?要是不告诉我,十分钟之内,就会有大批警方人员到这里来调查。看你们炭帮的法规,没有甚么用处!”

祁老王陡地站定,转过身来,盯了我半晌,才冷冷地道:“你的朋友没有甚么事,他不经打,捱了两拳就昏了过去,我们将他拖出马路,现在多半躺在医院里,至多三五天就会复原。”

我吸了一口气,陈长青的下落已经弄明白了,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和这些妄人多纠缠下去,是以我闷哼一声:“要是他伤得重,我还会来找你!”

祁老三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向白素道:“白大小姐,你嫁了这样的一个人,真可惜!”

白素有点啼笑皆非,想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出口才好,祁老三到了门口,作出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势。

事情弄得如此之僵,我和白素,自然只好离去。我们一起走出去。祁老三多半是看在“白大小姐”的份上,寒著脸,居然送我们到了大门口。

我们经过了那条小路,回到了车子旁,白素说道:“你满意了?”

我没好气地道:“白大小姐,我没有做错甚么!”

白素闷哼了一声:“人家可能在进行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但是好管闲事的陈长青,却像小丑一样夹在里面捣蛋,这种人,应该让他受点教训!”

我道:“那要看对方究竟给了他甚么样的教训!”

白素道:“祁老三说了,至多在医院躺三五天!”

我道:“在未曾见到陈长青之前,我不能肯定!”

白素道:“我可以肯定!他们这些人,行事的法则和我们不一样,但是斩钉断铁,说的话,绝对可信!”

我带点嘲讽意味地道:“当然,我忘了他们是江湖上铁铮铮的好汉了!”

白素没有再说甚么,我们一起上了车,回到市区,一路上,我和她都有点赌气,所以并不说话。一到了市区,白素就先要下车,我则到几家公立医院去找陈长青。找到了第三家,就看到了陈长青。

陈长青是昏迷在路边,被人发觉,召救伤车送进医院来的。伤势并不重。照我看,明天就可以出院。问起了经过,也和祁老三说的一样,他根据电话号码,找到了地址,摸上门去,想爬过围墙时被人掀了下来,捱了一顿打。

我指著他还有点青肿的脸:“陈长青,你别再多管闲事了!”

可是陈长青却一脸神秘:“闲事?一点也不!我发现了一幢极古怪的屋子!屋子附近,有些植物,根本不应该在本地出现,那屋子,我看是一个外星人的总部!”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手指直指在他的鼻尖上:“决不是,陈长青,你再要捣乱,叫人家打死,可别说我不事先警告你!”

陈长青眨著眼,显然不相信我的话:“那么,他们是甚么人?”

我本来想讲给他听,可是那得从炭帮的历史讲起,其中有许多细节连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要陈长青这个糊涂蛋明白,自然更不容易。所以我只是叹了一声:“你记得我的话就是了,我不想你再惹麻烦!”

我不管陈长青是不是肯听我的劝告,就离开了医院。回家时,白素还没有回来,大约一小时之后,她才回来,看她的样子,还在生气。

在那一小时之中,我已经知道了陈长青没有甚么大不了,想起我在四婶那里的行动,的确太过分了,所以我的气早平了。一看到白素,我就笑道:“我已见过陈长青,并且警告他不要再多事!”

白素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摊开手:“白大小姐,犯不上为了那几个人,而影响我们夫妇间的感情吧?”

白素又瞪了我一眼:“谁叫你插科打诨!”

我无可奈何地道:“我也变成小丑了?”

白素坐了下来,叹了一声:“我去见父亲,要他向四婶道歉。”

我耸了耸肩,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白素又埋怨地道:“都是你,事情给你弄糟了,本来,我们可以问出那段木炭究竟为甚么可以交换同等体积的黄金,和许多有关炭帮的秘密!”

我心中也有点后悔,因为我知道,在那块木炭的背后,一定隐藏著许多曲折离奇,甚至怪诞不可思议的故事。本来,为了知道这一类事的真相,我不惜付出极高的代价,因为我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但如今,显然无法再追究下去了!

我装出一点也不在乎的神情来,道:“算了吧,世界上神奇而不可思议的事太多!我不可能每一件事都知道,放弃一两件又算得了甚么!”

白素冷冷地说道:“最好这样!”

在我想来,“怪广告”和“怪木炭”的事,告一段落了。可是事态后来的发展,却不是如此。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一个客人。客人其实不是客人,而是白素的父亲白老大,不过因为他极少出现在我的家里,是以有稀客的感觉。

白老大已届七十高龄,可是精神奕奕,一点老态也没有。而且他永远那么忙,谁也不知道他忙完了一件事之后,下一步在忙些甚么。他可以花上一年时间,在法国的葡萄产区,研究白兰地迅速变陈的办法,也可以一天工作二十小时,试图发明人工繁殖冬虫夏草。所以,当我开门,迎著他进来之后,第一句就问道:“最近在忙些甚么?”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在编目录!”

我道:“编甚么目录?”

白老大道:“将古典音乐的作曲家作品,重新编目。现在流行的编目,太混乱了,以贝多芬的作品而论,就有两类编目法,我要将之统一起来!”

我半转过身,向白素伸了伸舌头,白老大当然是在自讨苦吃了,就算是较著名的作曲家,从公元一六七九年出生的法籣卡算起,算到萧斯塔科维奇,或是巴托为止,有多少作曲家?他们的作品又有多少?要重新加以整理编目,那得花多少心血?

白素笑了一笑:“爸,你不是来和我们讨论这个题目的吧?我和他,对古典音乐,所知不多!”

白老大瞪著眼:“不多?你至少也可以知道,为甚么贝多芬的许多作品,都以‘作品’编号,但是一些三重奏,却又以另一种方式编号?”

我道:“我不知道!”

白老大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我斟给他的酒,放下酒杯:“你们可以筹多少现钱出来?”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十分奇怪。白老大等钱用?这真是怪事,他像是永远有花不完的钱一样,何以忽然会等钱用?

我道:“需要多少?”

白老大皱著眉,像是在计算,十余秒之后,他才道:“大约两百万美元。”

两百万美元,当然不是一个小数日,但是,我还是没有说甚么,只是道:“好,你甚么时候要?”

白老大摊著双手,道:“愈快愈好!”

白素道:“爸,你要来甚么用?买音乐作品?”

白老大瞪了白素一眼,道:“谁说是我要用钱?”

他这样一说,我和白素更不明白了,白素道:“可是你刚才说--”

白老大挥了挥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要你们筹出这笔现钱来,是要你们自己去买一样东西!不是我要这笔钱用!”

我和白素心中更加奇怪,我道:“去买甚么?”

白老大道:“当然是值得购买的,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也买不到!交易,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了,只要有了钱,就可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白素笑问道:“好,可是究竟是买甚么,我们总该知道才是啊!”

白老大有点狡狯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们可以猜得到!”

我不禁苦笑,他突然而来,无头无脑,要我们准备两百万美金,去买一样东西,还说我们应该猜得到要买的是甚么,这不是太古怪了么?

白老大并不说出来,看他的神情,像是想我们猜上一猜。我根本没有去动这个脑筋,因为我断定这是无法猜得到的事。两百万美金可以买任何东西。一粒钻石,一架飞机,一艘大游艇,一只宋瓷花瓶,或是一张古画,等等,怎么猜得出来?

可是白素的神情,却十分怪异,我听到她陡地吸了一口气:“那块木炭?”

我陡地一震,白老大已呵呵笑了起来,大力拍著白素的头,将她当作小孩子一样:“还是你行!”

他又拍著我:“你想不出来,是不是?”

一听得白素那样说法,我的惊诧,实在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那块木炭!四婶的那块木炭!那块要体积相同的黄金去交换的木炭!

白老大要我们准备两百万美元,就是为了去买一段木炭!这段木炭之中,难道藏著甚么奇珍异宝?

我呆了片刻:“我不明白--”

白老大的回答更不像话:“我也不明白,但是四婶既然开出了这个价钱,就一定有道理!你先去买了下来,我看不消几天,一转手,至少可以赚两成,或者更多!”

我心中有几句话,可是当然我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