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合暮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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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大病一场

他想自己或许是病了,改天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心中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那个人出现在这儿,总要有什么动作的,但他却按兵不动,心中不甚安心,又想到叶知秋。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那人不对自己下手,不代表不会对自己的人下手。

密令他倒不担心,他相信知秋知道该做什么,何况他又让欧阳鸿带着自己再次起草的相同的密令从官道离开,他知道叶知秋为了快速抵达京城必定走青州黑龙山,那“盗林”一直让他心神不宁,担心的只是叶知秋的安全。

正如他当初所说的:“我没有兄弟,皇家之人没有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这句话他不否认有拉拢叶知秋的嫌疑,但他是真心渴望有个愿意与他共患难的兄弟,这些年他当真真心待他,如兄弟一般,他看得出知秋对他的衷心。所以他把一切开心与不开心都说与他听,一切秘密的重要的事都交与他做。

如今轩辕暮反倒开始想自己是否做错了,既然当做最亲的兄弟看待他,为何又一次次让他身犯险境,既然是兄弟,自己应该放他离开还他自由让他远离宫廷这个是非之所不是吗?或许自己终究是自私的,希望有个人陪自己共患难,他这么想。

窗外远远地开始亮起了闪电,随后响起了闷雷,没有反插的门被突然而至的狂风吹了开来。轩辕暮再也没有心思重新执笔,合上密令直直望着门外发呆,他的房间正对的是一片牡丹花田,对于牡丹他自己不喜欢也不讨厌,雍容的姿态被狂风吹得摇摇摆摆,他苦笑道:“牡丹也累了吗?”

骤雨应着阵阵惊雷而下,一时间竟有雷霆万钧之势,轩辕暮想着到这雨中走走或许心中能够释然些。

于是随手带上屋中的油纸伞,上面有一朵夏荷,看起来似是唐婉晴的手笔,因为笔法与她今日画的莲花台如出一辙。其实这唐府所有的伞面上都有她亲自画上的各式图样,并且是反画的,为的是不被雨水冲洗掉。这只是她闲来无事,找些乐趣,顺便让人用伞时觉得心情舒畅些。

轩辕暮看到这朵荷花,竟不自觉笑了笑,心中压抑的心情稍减。他关好房门,走出东苑客房。牡丹的花瓣已被骤雨打的七零八落,全然没有了雨前的雍容姿态。他一路踏过牡丹花瓣铺成的小路,走进无限广阔的雨中,此时仿佛一切俗世烦忧再与他无关,他多想自己是这样的人啊。

他完全沉浸在雨带来的安谧之中,双目浅闭,静默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注意到从百花居来的路上,一个仿佛行尸走肉般的人慢慢地移动着,眼睛直视前方,没有伞遮雨,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而下,浸透了衣衫,显出了她玲珑的曲线。

大雨激起了水雾看的有些模糊,但即使如此,轩辕暮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人,那个看起来甚是孤独的人,正是唐婉晴。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是谁伤害了她?他的脑袋里产生了无数的问号让他再也无法看下去,一个瞬身到了她的面前。

画有荷花的油纸伞遮住了唐婉晴头上的一方雨水,这女子刚开始竟似没有了任何感觉,目光呆滞,连感官都不太灵敏了。轩辕暮看着心疼到了极点,他不敢碰女子一丝一毫,甚至连被雨打湿的发也不敢为她挽起,他害怕,害怕一碰到这个女子,她就会离自己远去,再也不回来,第一次一个人让他有了如此心疼的感觉。

许久,她似乎发现了,再没有雨水将她心头的思绪抚平,于是他抬起头想看看天,却看到了他头顶的一方油纸伞,和为她撑伞的轩辕暮。那满满的心疼,尽数被她看在眼中,但她却似乎没有丝毫感觉。

突然间,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然,那么让他不知所措,然后她缓缓道:“那天也下了好大雨。”

他没办法再听下去了,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隐隐传来的天仙玉露的香味。他知道这个女子经历了无比巨大的痛苦,虽然他不清楚这痛苦是什么,他也不想问,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忘记这痛苦,再也不要想起。

她没有反抗,准确的说她没有反抗的力气,就那么安静的躺在轩辕暮坚实的胸口,他身上特有的香草的气息静静的笼罩着唐婉晴。唐婉晴浅淡的呼吸打在他起伏的胸口,让他感到有些微醺,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他再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道:“如果难受就大声哭吧。”

唐婉晴静默,许久之后,她道:“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哭过,我已经忘记怎么哭了。”他感到抵在他胸口的小脸上有了表情,不用看他也知道,她在笑,因为无法哭,所以只能去笑。

听到这句轩辕暮的心都要碎了,这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他都不敢去想。突然,唐婉晴的身子一沉,他心中叫道:不好!也不再理会手中的油纸伞,双手抱起唐婉晴回到自己的房间。

轩辕暮小心的将唐婉晴放在自己的**,立刻唤了侍女通知唐文忠,并交代速速送一盆热水过来。那侍女一听小姐病了当下便不敢迟疑,赶往百花居,好在路程不长。靑羽一听更是放下手中的活计,飞也似的去了东苑客房。

待众人赶至东苑客房,唐婉晴一身淋湿的衣物已被换了下来。唐文忠一脸疑惑的看向轩辕暮,不过轩辕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眼前躺在**一动不动的人。她平时不是很精神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病了,他心疼的牵起唐婉晴的小手,握在手中。

靑羽看到小姐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处于好奇便问道:“袁公子,小姐的衣服怎么……”

轩辕暮并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从唐婉晴的额头上取下用热水沾湿的锦缎,再次浸湿拧干,放在唐婉晴的额头上,而后缓缓道:“放心,小姐的衣服是我请侍女换下来的。”

唐文忠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袁公子,王大夫到了。”

听到这句话,轩辕暮方才有了其他动作,将唐婉晴的手放入锦被中,起身离开床边。王大夫坐在一旁的圆木椅上,为唐婉晴诊脉。

轩辕暮转向唐文忠:“唐老爷,可否请借一步说话?”

唐文忠随轩辕暮来到客房屏风后面,两人皆是沉默不语,轩辕暮负手而立,背对唐文忠。良久之后,轩辕暮声音凝重,道:“唐老爷,你在朝中的耳目早已将朝中大臣的议论传了回来吧?”

唐文忠一听当下有些心虚,在朝中安插眼现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自己倒没什么,可还有子女。幻月便是一直在御林军的队伍里,原来皇上早就有所察觉,他一直没有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一点也看不透轩辕暮,这个不得不说十分精明的皇帝。

唐文忠没有答话,这在轩辕暮看来或许就是默认了,他继续道:“现在,朕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答应,在朝中安插眼线一事朕便不再追究,唐家也可继续经商,众朝臣的悠悠之口也会就此堵住。”说罢,转过身来看着唐文忠。

唐文忠有些犹豫不定,他看出了唐老爷眼神中的犹豫和担心,道:“你的女儿可比你想象的聪明许多,她很早便识破了我的身份,并且她希望尽力保护唐家,答应用一个条件来换取唐家这许多人的性命。”

唐文忠心道这个傻丫头,竟然想一个人挑起这么重的担子,回道:“有任何要求皇上但讲无妨,草民遵旨便是。”

轩辕暮脸色不甚好看,道:“很简单,朕要立婉晴为后。”

唐文忠一听,当下便身形颤动了一下,果然,婉儿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吗?唐文忠定了定身形,面色有些苍白:“这个,草民做不了主,需要婉儿自己决定,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

轩辕暮叹了口气,放下了皇帝的架子:“其实,我不喜欢威逼,既然唐老爷这么说了,我便等小姐醒了亲自问她。不过在我问之前,还请老爷不要开口。”

唐文忠察觉出轩辕暮语气的转变,这么多天相处,他自觉皇上还是个比较随和的人,可究竟是装作随和还是本性随和,就不得而知了。他相信皇家之人个个本性傲慢,但皇上近几日的表现算是对他思想的颠覆,他自己都有些混乱了,也不敢再妄下定论。他担心婉儿吃苦,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心思剔透,看起来无比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今天不就是个例子么?

唐文忠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皇上放心,若婉儿同意,我便再没有半句多话。”

两人从屏风后走出来,众人正围在王大夫身边询问病情,王大夫正在耐心解释。唐莫离心中着急,忙道:“王大夫,婉儿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一直高烧不退,还在说胡话。”

随后,看了小妹一眼,唐婉晴此时脸上已经红得能够滴出血来,嘴里一直念着:“不要。”

王大夫解释道:“小姐许是曾经有过不好的经历,如今再次想起来,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刺激,所以才会高烧不退。”

唐夫人道:“那怎样才能治好呢?”说罢,看了女儿一眼,满是愧疚,一脸的担忧显露无疑。

王大夫转而对唐夫人道:“夫人,小姐的病情乃是心病,心病只需心药医。在下只能开些退烧的方子,另外小姐的房间不能离人,切忌着凉,如今大雨怕是不宜挪动,最好能有人一直陪她说话,安慰她,她虽然看似听不到,但确实能够感觉到的。还有一法便是寄希望于小姐的毅力,希望小姐能自己解开心结,如此一来此病方能不药而愈。”

唐文忠想起了十年之前的事,清楚女儿的心病是为何,原来她一直都没有忘记。是啊,那么惨痛的经历,谁又能忘记。当然,他没有说出来,如今再跟女儿提及此事怕是只会更伤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