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又至年关，颜武言午（1）
许母没有理会，逗着怀里的凯文进了内屋，云出颤着身子站起来：“谢谢大小姐！”
“快别说了，进去吧！”
晚间，云出拖着疲倦的身子从许母处回来，青伶忙迎道：“二太太，没事吧？”
“没事！”
“我替你去做点吃的！”
“吃过了。”云出身子一软倒在青伶身上，青伶忙道：“二太太！”
青伶看到云出下身浅绿色的裙子染了红：“月事来了？”
云出蹙起眉头，带着苦笑摇了摇头：“应该是流了！”
“流了？二太太你是说？”
云出点点头，青伶扶着她往**去：“我说呢都一个多月没来月事了，原来你知道是有了啊！我去给太太说去！”
云出一把拉住她，说：“谁也别告诉！”
“这怎么行啊？等老爷回来了，这事可得告诉老爷啊！不然这委屈可受大了啊！”
云出倒在**，苍白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正合我意！我从来都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范若应着范父临终的遗言，留在了南京的家中，辞去了苏州的闲职，继承祖上留下的产业，珊瑚也不得不跟着范若留在了南京。
范若不禁带着歉意对珊瑚说：“对不起，本来答应过你留在苏州的，现在却还是把你拖进了这个家。”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的妻子了，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了。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能预料的。”珊瑚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是她晓得是自己的选择，早晚是要面对这样的选择的，早来也许比晚来好。
“是啊，很多事情都不能预料，也料不到。”范若自嘲道。
范若对于自己母亲的事情始终无法释怀，对于自己一直误会父亲，而临了都没有向父亲表露自己的感情而更加无法释然。
珊瑚知道对于范父，范若心中存着不甘和歉然，不免劝道：“爹那么疼爱你，你好好管好家业，别让他失望！”
“我真恨我自己，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一直恨他，那么多年，我都气他，避开他，没有孝顺过他一天，到最后他都没有给我机会！”
“你好好做事，就是对他的孝顺，他泉下有知，会欣慰的。”
“珊瑚，你看看我，一直做错事，你会觉得我很傻吗？”
“怎么会呢！”珊瑚笑道：“别说了，该吃饭了，我们走吧，别让她们久等我们了。”
范家姨太太多，平日里范老太太担心家中的这些女人，特别是小辈淑宜和霓裳闹矛盾，所以吃饭都是分开吃的，各房管各房。今年过年，范老太太为了冲淡范父离去的哀伤，特意日日摆家宴，让孙子和三个孙媳妇跟她一起吃。
范若和珊瑚到范老太太处，见淑宜和霓裳都已经到了，他们向范老太太请了安便落座。
范若拿起筷子：“开饭吧！”其余人才开始动筷。
“这几日把我吃得，都胖了好些呢！”霓裳对范老太太笑道。
“吃胖些好！你们都太瘦了！”范老太太笑道。
霓裳站起来亲自夹了菜放到范老太太碟里，说：“这是我今天做的开洋干丝，老太太尝尝！”
“你呀，过年这些天一天做一个花样。”范老太太尝了口干丝，笑道：“鲜！瞧瞧这干丝细得，跟头发丝儿似的，好吃，你们都尝尝！”
霓裳得意地笑了笑，大家都尝了尝，淑宜身后的丫鬟锦瑟笑道：“二奶奶的手艺真是不一般，哪里像我们家小姐，葱葱玉手，什么都不会做的。”
淑宜微微撅起嘴显得不太开心，珊瑚却不禁看了一眼锦瑟，她听得分明，锦瑟明里似乎是在夸霓裳，言下之意却是赞淑宜是十指不沾阳春的大家闺秀，而霓裳不过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子。
范老太太对珊瑚说：“南京的菜可还吃得惯？我知道苏州人爱吃甜的，咱们这儿的菜是不是觉得咸了点啊？”
珊瑚笑道：“很好吃，我吃得惯！过去家里也在北京待过好多年，请过北京当地的厨子，也做得不甜，所以我吃得惯！”
“那就好，多吃点！”范老太太笑道。
“这二奶奶最近勤快，奶奶们老太太都有口福，而我们都快变闲人了！”站在傍边伺候范老太太的莞茹笑道。
霓裳不满地看了一眼莞茹，坐下来吃饭，看见淑宜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也不理会，自顾吃饭。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珊瑚的眼睛，她没想到这两个从来都不能算是范若真正妻子的人心中芥蒂如此之深，而家里的丫鬟也都个个精明。
过年对于采薇来说是异常冷清的事情。因为她失忆，所以她不知道以前自己过年是和什么人一起度过的，反正今年她就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教堂里的人都回去过年了，留下的孤儿也被约瑟神父安排到教徒家中过年。约瑟神父是不过本地的农历年，他不爱鞭炮声，关起门来，只当是平常日子一般。
除夕夜的时候，采薇走上了街，这是她来到上海近半年第一次出教堂附近，一直听别人说上海是如何繁华，如何热闹，采薇难以抵挡过年的孤寂，想出去看看这传说中的大上海。
没想到，尽管是如此繁华的都市，在这一天，路上竟亦是冷冷清清的，商店关门了，电车停运了，甚至连小摊小贩都赶着匆忙的步伐回家去和家人吃团圆饭了。
万家灯火之下，采薇觉得自己更加孤单，走在路上，不知何去何从，这个时候她便迫切地想回忆起往事，迫切地想回忆起自己的家在哪里，迫切地想回忆起自己的家人姓甚名谁。
身边驶过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只见何仲航从车上下来，车开走了，何仲航走到采薇面前问：“过年也一个人吗？”
采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他，但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一个她失忆后认识的人，虽然算不上是朋友，也是让她感到一丝宽慰。
“我似乎无处可去。”采薇苦笑道。
“我每年过年也有这种感觉。”
“我听约瑟神父说，你的老板很喜欢你，想必这样的日子你还是有人一起过的吧。”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人，和他们在一起过年，更觉得自己很孤独。”何仲航道：“对了，你饭吃了吗？”
采薇笑着摇了摇：“你说起来，我倒觉得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
“我看所有的店都已经关了啊。”
“有个地方一定还有吃的，只要你不嫌弃。”
何仲航把采薇带到一个小巷子中，巷子深处竟然还摆着一个小馄饨摊子，何仲航问采薇：“吃这个不介意吧？我也饿了！”
“已经闻着很香了，还不快去吃呀！”
“这个摊子常年都在的，过年过节也不例外。”
他们两人在简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老板似乎跟何仲航很熟悉，笑道：“没想到今天你也有兴致了啊？”
“来两碗小馄饨！”何仲航道。
摊子上就他们两个客人，老板很快就端上两碗小馄饨，笑道：“加了量的，趁热！”
“谢了！”何仲航笑道。
采薇看到这时候的何仲航笑得很爽朗，何仲航说：“鲜得很，你尝尝！”
采薇边吃边赞道：“真好吃！”
也许是因为饿，也许是因为能在这样的除夕夜还能遇见“熟人”，也许真的是这个摊子的小馄饨很好吃，采薇吃得很尽兴，连吃了两碗。
两个人边吃边聊，起身的时候夜色已笼罩了整个城市，只有微弱的街灯映着他们离开巷子。
“冷吗？”何仲航问采薇，想脱下上衣给她披上。
“不冷！”采薇露出满足的笑容：“吃了馄饨，浑身都热乎乎的！”
“看来过去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姑娘。”何仲航笑道。
“为什么呀？”
“一碗小馄饨就吃得那么开心，以前一定是没吃没喝的！”
采薇灿然一笑：“也许你说得还真对呢！”
何仲航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今天谢谢你请我吃小馄饨，以后我也请你吃饭吧。”
“这点馄饨你就别放在心上了。”何仲航微微一笑。
采薇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过这种有打打杀杀危险的事情呢？我觉得你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何仲航道：“谁会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呢？不过生活所迫罢了。”
“做什么差事不行啊，大上海还怕找不到事情做吗？”
“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一句两句也很难说清楚。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你现在让我去做别的，我也许也做不来。”
“那个温老板对你也算有养育之恩吧，对你一定也不错。”
“约瑟神父告诉你的吧？可以这么说，温老板对我有恩，也是一部分原因。”何仲航深深看了一眼采薇，道：“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对你说这么多话。”
“也许我这个人反正没有来历，没有任何背景，你对我没什么可防备的吧。”采薇笑道。
过了几天，何仲航来到教堂把采薇带了出去，他们来到郊县外的一个小村子里，采薇一脸疑惑，何仲航笑道：“去了再告诉你。”
他们刚进村子，就看见一群孩子朝他们跑了过来，嘴里都喊着：“仲航哥哥来了，仲航哥哥来了！”
采薇不明就里地看着被孩子们围住的何仲航，后者道：“这也是我得做冒险事情的一个原因。”
“这些孩子是？”
“这个村子大部分孩子都是孤儿。”
“孤儿？”采薇眨着浅褐色的眸子。
“以前我和我妈逃难来的时候，经过这个村子，村子虽然很小，村子里的人也很穷，但还是接济了我们，只是我妈没能挨过去，在这里去世了。后来我就到了约瑟神父那里，又被温老板接走，从小就跟着他做事，我自己有些能力了之后，看到那些逃难而来的孤儿就把他们送到这个村子，让村民们照顾他们，我定期会来给村民们钱，让他们好有能力抚养这些孩子。”
采薇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子，看他们现在一张张快乐的笑脸，在这里生活得一定很开心。”
“孩子们都是很容易满足的。”
孩子们拉着何仲航边往村子里走，边七嘴八舌地与他说话。
“哥，到我家去吃饭，我妈做了油饼！”
“去我家嘛，我会写自己名字了，我拿字给你看！”
“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啊？”
“哥哥，你好久不来了！”
采薇和何仲航相视而笑，跟孩子们走进了村子。
开了春，珊瑚在范家也已经住得习惯了，虽然淑宜任性，霓裳爱现，也许都是碍于惧怕范若，到此刻都是相安无事，这让珊瑚松了口气。
范若回到家后每天都很忙碌，晚上也时常要应酬而很晚回家，而且常常是醉酒而归，虽然珊瑚不喜欢这样，但是她也知道要做生意，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有时珊瑚会取笑范若：“这下你可不是‘闲职’了！”
“可不是嘛！每天真是忙死了我了。”范若笑道：“我少了那么多时间陪你，你不会埋怨我吧？”
“哪家的女人会这样不懂事啊？”
“何况是我的珊瑚！”范若随即接笑道。
珊瑚嗔着微微一笑，转而叹了口气，范若问：“怎么了？”
“现在我只有一桩心事。”
“什么？”
“就是我二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今天我接到家里的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