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春雨沥沥，尽是相思
“茶有回味，回味是甜的，这可没有。”范若笑道。
“最近来得很少。”
“是吗？”范若淡淡道。
“听说你帮林家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莹棠深深看着范若。
范若面不改色，依旧笑道：“林小姐告诉你的？”
“她不说我也会知道，林家在这里开了那么大的绣厂，不知道的人还真不多的。”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范若笑道：“我过几天要回南京，你有什么要带的吗？”
“又要回去？”
“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总是一封封的信来催我，我放心不下她，你知道从小她最疼我。”
“你家里谁不疼你啊，都是女人，也就你和你老爹两个男人，不疼你疼谁。”
“怎么？舍不得我回去？那你跟我一起回南京啊，反正家里多个女人无所谓。”
“跟你回去？我算是你的什么人？”莹棠拿着咖啡杯的手颤了一下。
“我知道你根本也不想进那种宅子的。”范若一笑而过。
“你奶奶还催你讨女人进门？”莹棠试探道。
“嗯，介绍了一堆亲戚家的女孩子。”
莹棠苦笑道：“总还是要大户人家，身家清白的女人，像林珊瑚这样的。”
范若微微一震，随即笑道：“你怎么往人家身上扯？”
“是不是最近她不常我这里，你也不常来了？”莹棠盯着范若问道。
“你怎么这么说啊？”
“你对她似乎很关注。”莹棠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你不觉得她值得同情吗？父亲死了，未婚夫也死了。”范若点起一支烟。
“你不是从来没有对这样的大家闺秀关注过的吗？你家里，你身边，从来都不缺这样的女人呐。”
“是吗？”范若的烟只抽了一口就放在了烟缸里，默默不语。
莹棠看着范若的神情，这种神情她是见过的，在他迷恋上湘琳的时候。
范若走后，莹棠拿起烟缸里他留下的未抽完的烟，点了起来，默默地吸进嘴里。
范若回到南京的家中，依旧一个人睡，并不去淑宜或者霓裳的房间。
晚间，范若还未睡，霓裳端着东西进来，低着头，带着羞涩说：“奶奶让我拿绿豆羹给你。”
“噢，谢谢你。”范若道，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睃了一眼霓裳，霓裳知道范若在看自己，更羞涩得不敢抬头看他。
“霓裳妹妹最近好吗？”范若问道。
“好。”霓裳怯怯道，她没想到范若会和她搭话，又惊又喜，只是之后范若就不说话了，继续看自己的书。
霓裳大着胆子，放下端着的盘子，说：“你应该常回来，奶奶很挂念你，整天就念叨你的名字。”
“嗯，载的忌日快到了，我特意回来看看他。”范若道。
霓裳听到范若提到他弟弟范载的名字，全身一震，范若见她还站在原地，便道：“霓裳妹妹还有事吗？我要看书了。”
“没，没。”霓裳未说完，就已经哽咽，转身离开了范若的房间。
她对于范若，自始自终，又爱又怕。
霓裳是范家娶给范载冲喜的，范载自从看见母亲自杀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十五岁的时候，范家把霓裳娶了过来。
霓裳的家境很一般，给她取名霓裳，大概是希望她像玉环一样飞上枝头，霓裳凤舞。
范家人能看中霓裳，让霓裳家很开心，范家是这里的望族富豪，即便是冲喜，也是嫁给范家的二公子，或许嫁过去，二公子的病真的好了，她荣华富贵一生一世。
范载并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他根本反对所谓的冲喜，但是家中的安排他扭不过，况且他看到霓裳，他倒是很喜欢的。
霓裳进门之后，范载的病确实有了好转，霓裳比范载小两岁，范载就当霓裳是妹妹对待，当然范载也确实喜欢她，拉着霓裳的手说过：“等我长大了，就真正地让你做范家的二少奶奶。”
霓裳知道范载对她很好，知道他是真心待她，但是霓裳却还是不能自控地喜欢上范家的大少爷。
范若并不太注意这个女孩子，因为家里的妹妹多，又一个赛一个漂亮，霓裳固然长得颇有姿色，但是相比之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之处，所以对他而言，不过是多一个妹妹而已。
然而霓裳却喜欢他。
霓裳也喜欢范载，那是因为范载像范若，有着同样清澈的眼睛。她常常看着范载的眼睛，想着范若。
范若从来没对她表现出任何异样或特别，而霓裳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希望范若能够注意到她。
有一年的春天，范若随意间说：“霓裳妹妹戴着梨花串挺新鲜挺好看的。”
此后，霓裳每年春天都会穿花，用梨花做成花串戴在手上。
范载死后，范老太太是想送霓裳回去的，家里人都知道霓裳和范载不过是挂名夫妻，范老太太对霓裳很满意，因为霓裳让范载过得轻松快活，最后的日子走得很平静，范老太太便想送霓裳回家，让她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但是霓裳不肯走，范老太太有些意外，笑道：“到时候我替你找人家，把你当孙女嫁还不行啊？”
“老太太，奶奶，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你。”
“我可不信有人喜欢陪着老太婆。”
“奶奶，你留下我伺候你，伺候老爷，伺候，伺候大少爷吧。”霓裳鼓起勇气道，她知道如果她不说，她就没有机会再见到范若了。
范老太太一愣，随即笑道：“孩子，如果你不嫌弃，给若儿做妾，愿意吗？”
霓裳红着脸，使劲点了点头。
霓裳从范若房间里出来，看见淑宜正站在外面对她冷笑，霓裳低下头，说：“姐姐。”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啊？”淑宜轻轻哼道。
“姐姐说什么呢，我不过是给若送吃的，老太太吩咐的。”
“若？你叫得还挺亲切的，也不知道害臊！别以为有老太太给你撑腰，你就比我强！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妾！你我都明白，我们都是挂名的，我是挂名的妻，你呢，连妻都不是，是个妾！”淑宜加重了“妾”字的语气。
霓裳低着头，不再敢说话，心里却不禁道：我就是比你强。
霓裳虽然表面上对淑宜很尊敬很客气，但是她心里看不起淑宜，她比淑宜年轻，跟范若的关系，也比淑宜亲熟一些，她知道的，范若跟淑宜基本没说过什么话。所以她就是觉得自己比淑宜强多了。
只要给她多些时间跟范若接触，她相信范若会喜欢她的，范载喜欢她，她觉得范若是他的哥哥，跟他像，一定也会喜欢她的，范若现在只是碍于范载的关系罢了。时间久了，就会好的。
“姐姐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霓裳道。
“哼！”淑宜不屑地侧过头，霓裳轻轻地离开。
留下淑宜一人，她看了看范若房间的灯光，流连了一会儿，也默默转身离去。
一年的秋天又来到了，许园也越来越平静，一切都好像又恢复到了正轨，但每个人心里的那种失落和哀伤随着落叶依旧轻轻飘荡着。
霏霏从林家绣庄里回来，就到许母处陪许母，许母拉着她的手，道：“要是觉得辛苦，就别去了。”
“一点也不辛苦，每天在家才闷呢。”霏霏笑道。
许母叹了口气，说：“今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姨妈把你接过来，也没有帮你完成你的终身大事。”
“姨母现在还说这个话干嘛呀，我没事的。”
“姨母也不瞒你，原本我是想撮合你和萱扬的，现在事情搞成这样，也不可能了，霏霏你要是觉得住在这里没意思，你要回家姨母也不拦你。”
“我想在这里陪姨母，难道姨母想赶我走啊？”霏霏撅起嘴。
“怎么会呢？现在这个家里人越多越好，就怕太冷清了。”许母道：“霏霏，你放心，姨母一定替你找个好人家，也好向你父母交代。”
“我就想陪着姨母。”霏霏撒娇道。
“陪着姨母怎么行噢，苏州城好男孩多的是，我托人找最好的。”
“哎，要是我能留在姨母身边就好了。”霏霏轻声道。
许母带着无奈笑道：“我已经没有儿子许给你了。老二虽然没了媳妇，但是你年纪小，我也不能委屈你。”
“我知道姨母最疼我，我也想多留在姨母身边。”霏霏道。
“等来年，家里都好起来的时候，给你，给老二都找门好亲事。”
“佑泽都四个月了，也是要找个母亲了。”霏霏道。
“可不是嘛，总让奶娘带，我也不放心。”
“说起来，三表嫂还没有消息呢。”
“这事急不来的。”
“那是，反正姨母已经有佑泽了。”
“孙子哪里会嫌多啊，我就希望我们园子里热闹些。”
“要是三表嫂一直没消息，姨母可会给三表哥纳个妾什么啊？”霏霏试探许母道。
“胡闹！我们家可不兴这套！你看我们家哪个纳妾收房了？”
霏霏忙陪笑道：“姨母说得真好，没想到姨母那么新潮。”
“不是新潮，你瞧瞧那些三妻四妾的家里，哪个是太平的，我是女人，能体会。”
“是呢！”
“你放心，我一定托媒人答应，找个只娶一个妻子的公子，绝不会让霏霏过去受委屈。”
霏霏撇了撇嘴，勉强露出几分笑容。
晚饭的时候，逸川不停地替琥珀夹菜：“你喜欢吃的鲫鱼，小心点，刺多。”
霏霏笑道：“三表哥就差没给三表嫂去鱼刺了。”
琥珀红了脸，对逸川说：“你自己吃嘛，我自己会夹。”
“替你夹还不好啊？”逸川道。
霏霏刚想说什么，琥珀忙对逸川堵道：“你自己管自己吃就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说说不是小孩子，睡觉还踢被子呢。”逸川笑道。
琥珀更是红了脸，埋怨地看了一眼逸川，逸川却满不在乎，许母笑道：“天气渐渐凉了，晚上睡觉是该当心些。”
“爹娘都在，说这些干什么呀！”琥珀对逸川嗔道。
“三表哥你们故意秀恩爱给我们看呀！”霏霏笑道：“别说爹娘了，我跟二表哥也受不起，是吧，二表哥？”
霏霏看向逸轩，发现逸轩正带着复杂的表情看着琥珀，听见霏霏叫他，他淡然道：“新婚夫妇就是这样的。”
“还新婚啊，都一年多了。”霏霏笑道：“三表嫂什么时候添个小外甥啊。”
“这用不着你急。”逸川笑道。
“我说添个孙女更好，是吧老爷？”许母笑着问许父。
“都好！都是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啊。”许父笑道。
隔日，霏霏来到逸轩处，逸轩正练着字，看见霏霏，微微一笑：“来看泽儿？他还在睡。”
霏霏用手绕着卷发，笑道：“我是来看二表哥的。”
“噢？找我什么事？”逸轩继续写着字，笑道。
“泽儿真可怜，那么早就死了娘，二表哥现在还很伤心吧？”霏霏坐在逸轩对面。
逸轩楞了楞，道：“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
“是啊，表哥说得对，活着的人总还要继续生活的，我过去觉得二表哥和二表嫂相敬如宾，感情一定很好。”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逸轩抬了抬头。
“我就是羡慕嘛。”
“现成的有你羡慕，何必去羡慕死了的。”逸轩道。
“表哥是说三表哥和三表嫂啊？”
“这个园子里现在还有谁那么恩爱呢？”
“表哥也羡慕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