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哀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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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别有洞天

“若谈得拢,则是先抗外;若内外勾结,就擒贼先擒王?”

“不如逐一击破,这些狼看似虎视眈眈,结伴而来,实则为自己利益而生;狼之间也并不紧密如厮。”夙昧燃着火折子,他的眉眼在火光中更显幽邃。

“逐一击破?”我眨了眨眼睛。

“秋冬时节对应的是乾卦,象征着马,方位是西北,肢体是首。林为木,木生火,狼畏火。”夙昧展颜一笑。

“便是说,以火攻狼首?”我思忖了一会,又觉得有些机妙,却是万万想不通“马”何处用,“我们可向西北方走出林子。”

“正是如此。”夙昧面上的表情被火光照的明明暗暗。

我向他说了曾经做过的梦中也出现一匹马,只是现在何处可寻呢?正这样想着,却听到远处,一阵马咴声。我的枣红马踏碎枯枝败叶,鬃毛顺风而扬,达达马蹄声声入耳。

当马儿恰跑到树下时,夙昧领着我跳坐到了马上,马儿呼啸而过,身后的狼群仍旧紧追不舍。我摊出手,要夙昧将火折子给我。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绑在火折子上,向狼掷去。前面的狼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火滞住了脚步。夙昧两腿夹着马,加速向西北处跑去。

因此时已是下半夜,林子中恍恍惚惚可以看到那么一丝半点的月光,下下西,也就晓得了西北处到底在何方。夙昧在我身后,风总是灌入我的袍子,他一手揽着我的腹,一手执着马缰。

远处的黑暗林子消弭,出现一个充斥着强烈光芒的白洞。马儿一直奔着奔着,不知是过了多久,欲将黑夜变成白天,耳边只有风呼过的声音。眼睛忽地睁不开,却能感受到身后之人温热的体温。

就这样破了开门之阵?

待到夙昧驶到真正的阳光之下,我缓缓睁开眼睛,马儿已经不见,夙昧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我握着他的手,手心温和,指尖微凉。那日光涣散,四周沉静阒寂,我们身置于最初的内陵之中。眼前的石门渐渐打开,伴着呲呲咔咔石块移动的声音。光芒之中出现了一群人影,我用手伴遮着眼眶。

我似是听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这般的齐声声的声音。意识到是朝中听闻消息,有人来接我们了。

忽地放开了袖中的手,我恍如感到了那只手的手心一触,微微地疼痛。

“平身。”

眼前的人是竟然是云启,而云启的身后,似是有那么一池的荷花,我怕我瞧错了眼,再往远处看了一看,却是不再见到了。心下想真是看恍了神,如今明明已是深秋了,又怎会有荷花呢?

“儿子,接驾来迟。见到母后无恙,便安了。”

“身为一国之君,此等小事,不用特地走一趟。元京事可已了?”

“此事已处理妥当,朕已将叛贼全数缉拿押入天牢。”

“这么快?”我与云启在前面走着,身后侍臣们在后头跟着,夙昧倒是个不避嫌的,走在了我的左边。关键是云启竟然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母后与帝师在帝陵中被困半月,自然不知过了多久时日了。”

半月,我细细算来,不过十五个时辰,没想到外头竟然已是十五日了。想必淮安王的叛乱定是在我出发来这之后就马上发动了。云启也是快的,短短十五日,竟然平定了大瑨内的反事。

我平了平心道:“帝师此番护哀家有功,皇上可别忘了赏赐。”

“朕自当要好好嘉奖帝师一番。”

“那么就多谢皇上。”夙昧轻轻答道,“不知会是什么佳赏?”嘴角稍稍一抿,略有几分笑意,看向云启。

“不若,将帝师与子玉的婚事提前,如何?”云启看似再和夙昧说话,但眼光却瞥向我这儿。我心忽地一慌,转而看向夙昧是如何回答。

“微臣谢恩。”我是看不出夙昧脸上其他的神色,仿佛这件事于他来说没什么大关系一般,好像真真是个绝妙的赏赐。我不是很舒服,也没话说。

他方才那一问,难道不是在讨得这个赏赐么。或许我真的是被之玩弄于股掌之间,却还当自己是个掌权之人。

过了片刻,我寻着一处问题,问云启道:“皇上可知道魏游为谁?”

“范世源的得力属下,此次谋反,他亦是参与了一脚。”

“那么,你将范世源如何了?”我望向他的眼。

云启一抚袖,看着我说:“削职革爵,贬为庶人,十日后处斩,范家男丁格杀,女子流放。”

我嘴角有些僵地扬了扬,总算找到一个把柄道:“范子玉不算是范家人?”

“此女破敌有功,朕对便她网开一面,并封她葭玉公主。这般身份,配上帝师大人,可是绰绰有余?”云启滴水不漏。

我一时竟是无话可说,云启不改让范子玉与夙昧的婚事让我很是困恼。一开始说许之成婚是范子玉的要求,而现在范世源已经落网,那么范子玉罪臣之女的一己之私竟然还要应允,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宫后,我得知云启没有处置聂疏言,只是将其关在天牢中,我一时把不准云启究竟想干什么,便想过两日再去天牢一趟。但是夙昧竟然也没音讯了,平日里上朝之后也不再去我的桑梓殿,我总不可宣他来见我,这会惹人非议的。

倒是范子玉来了我这儿,施施然,向我行了个礼。这个人也是我猜不透的,我不明白她来此的目的为何。

“参见太后。”

“既然是做了葭玉公主,那么也随皇上叫哀家一声母后吧。”我这人就爱贪小便宜,平日里找不到地方撒气,做做长辈什么的还是挺解气的。哈哈,是你老子怎的?我可是大上你们一辈呢。

“是,母后。”

“今儿个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与哀家说?”

“子玉有一事想麻烦母后。”我示意她说下去,她却道,“母后可觉子玉是个伪善之人?”

我略略一顿,有些吃惊她这般讲,便抚了抚平心神,穆然道:“女子不求功名,你也只是为求得一心人。哀家,怎会将你往坏处想。”

“子玉自觉是弄巧成拙,先是来您这说万万不要嫁与夙小侯爷,而今却又偏偏嫁了他。”我心底暗笑,她这番话听起来好似她与夙昧是怎的怎的有缘分,不想却成了真。我听不出来她话里的玄机我就有病了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斟酌用了比较淡的语气问道:“你那事,究竟是什么。难道是要哀家打点你的婚事?”

“是。”这一声就轻瘪了下去,骨子里的柔顺又透了出来。

敢情是个表面示弱内心示威的?

我有些愤恨,“这是当然,你母亲流放在外,家中无人操办,哀家如今是你的母后,自个闺女的事,定是会放在心上的。嫁妆什么,自然也会安排妥当。”故作亲近地笑了笑,顺便点了点她的伤口,撒了些盐上去。

因得她自己一人的自私,反叫她整个范家陪葬。真真是个妙人儿!

我又令如棋送了点点心上来,无聊地与范子玉说了些话,忽地想到还没见过她舞剑的模样,便让她舞了会。

现在已是十月末,木芙蓉倒是开得正好。范子玉一把抽出我让如琴拿来的剑,水袖轻舞,剑身闪动如白蛇吐信,身后粉色木芙蓉片片零落。而她身姿矫健如飞燕,点剑而上,对我展眉一笑,忽地骤如疾风,银光惊起,一滩鸥鹭。

我不由得赞叹她的翩若惊鸿,心下却倏地不是滋味,待她舞完剑。

我笑道:“若是帝师大人要上战场,子玉也一定可以陪他一同破阵杀敌。”可是我自己不会武,到哪里都是个牵绊,若在远处等着,人家是死是活也是最后一个才晓得。

她走后,心中的不爽利是愈发得深重了。为了平复下心情,我便闲来无事翻了会周易之书,想那时在内陵中时,这阵法是如此玄妙,我若此刻不学着点,吃了一堑,也没长一智,还不是要让人笑话。

而我正当当看到八卦阵中的“开门”一词后,心下的忐忑越发得强烈,因为书上写着:不宜阴私之事,易被他人窥见。

要是我没记错,夙昧当时特地以处境隐喻朝政,我倒是全说了。这是不是他的别有用心?

想到此,我急忙忙地去寻云启,却看到群英殿里出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瞧着模样是宫装打扮,我这是万分纳闷了,云启是何时纳了妃子?

那姑娘,正倒着茶,站在书桌右侧,手如柔荑。听闻声响,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万种风情。云启,竟是喜欢这个模样的?

“太后千岁。”她福了福身子,向我行了个礼。

“你叫什么名?”我越过她,走到桌前坐下。

“回太后,民女唤作李双。”

我心下一下子明了,道:“你可是有位哥哥叫李复?”

“正是。”

“你那哥哥,可是个年轻有为的人儿。近日便要回朝了罢?”李复冒险随范世源一道入漠北,现在捉贼子有功,不日便要归京接受犒赏。

李双点了点头,很是欢心听到我这般赞赏她哥哥,我继续说:“何时入宫的?”

“不过三日。”

也就是说,我们刚一回来的时候,云启就把她弄进宫里来了。我说不上个滋味,他倒是翅膀长硬了,江山、美人都收入了他的囊中。我不是气恼云启不务正业,我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虽说他迟迟未选秀纳妃,只是现在一声不吭,便把人弄进宫里了。这是让我万万不高兴的。

我正要说些什么,云启却从外头回来了,一声“皇上驾到”让我耳皮子发麻,我下次定要让云启换个公公,那嗓子也忒难听了点罢。

云启步入内殿,见到我也在此,便叫了一声:“母后。”却径直向李双走去,我见在眼里,气恼地说了句:“怕是皇上也取了媳妇忘了娘了?”

云启听后,笑着说:“怎么会呢?朕可是那种不孝子?”

我半晌没说话,云启道:“这是李复的亲妹妹,叫李双,朕还未封她妃。”

“就是来向我讨个话,让我勿做王母,成全了你们的好事。”我撇了撇嘴。

云启见我如此,嘴角的笑意竟是浸了出来,还始终散不去,便先遣了李双出去,笑着与我说:“木姐姐可是吃味了?”

我一听这话语,眼角就抽搐,道:“别闹了,就是气你也不和我说一声。你这话要是被人听了,我这张老脸还见不见得人啊?”

云启沉吟一会,说,“木姐姐可是有话对云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