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明月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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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灭门凶手

“没什么,衣服罢了。”玖月怎么可能承认她的包袱里一直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千秋雪送的夜明珠,百殇剑谱,猫儿的帕子,玄铁匕首和卜一卦的破铁片。说实在的,她都觉得,带着这些东西到处跑,很丢人。

可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东西,都曾救了她的命。

“到底是女孩子。”马云之翻身上马,哈哈一笑。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女孩子似的,这么大的人了,媳妇儿都没娶上一个呢。”祝玖月小声嘟囔。

马云之却将这话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不是我不娶,是人家不愿嫁。”

“驾”玖月此时正飞鞭打马,尘土飞扬。

“你想通了?真打算嫁给我了?”马云之笑着跟上。

“疑似口中血,滴成枝上花。”终于到了乾坤门,马还未停下,就见到大片大片的杜鹃摘于门前,灼灼而开。

“你说的是什么?”玖月望着马云之不明白,听着这诗词只觉得残忍而哀怨。

“不就是这杜鹃花。不想这乾坤门的门主竟会是这般风雅,喜花喜到这种程度,能让花在冬日开,也是本事。”马云之下马之后,也扶了玖月一把,待她下来,牵着两匹马去叩门。

玖月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你一个经商之人自然不知道,江湖中人,都有些怪癖,大男人爱花也正常得很。”那千秋雪待常人狠辣冰冷,不照样整日身着一袭艳色衣衫,生怕旁人瞧不出那是他似的。呸,怎么又想到他了。

“是是是,小生自然不懂,还望祝大侠多多指教。”马云之瞧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一时半会没急着叩门,闲聊起来,两匹马倒是跺了跺脚,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奔波一路也没食上什么上好草料,自然心焦。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两位是可是要求见我们门主?”

“正是,你怎知晓?”玖月有些好奇。

男子也不回答,只是指了指那大红木门,玖月随着他瞧了过去,原来有个小洞。

敌明我暗,玖月吐吐舌头。

“跟我来吧。”那男子带着两人进去,又吩咐下人去牵走那两匹马。玖月忽然跑到马前,“等等,我的包袱。”直到将那死沉死沉的包袱背在肩上,才笑嘻嘻道,“劳烦你带路。”

男子面色沉沉,依然不恼不喜,带着他们往府内走去。一进这府内,才惊觉外面的杜鹃花根本不算是什么,满院子,甚至所有目光触及之处,皆是大片大片的杜鹃花,各种名贵的品种,稀奇的颜色……

“这倒成了花园子。”玖月嘟囔了一声,瞥见马云之欣赏杜鹃的眼神,不禁无语。

“门主就在前面的灰亭子内,我不方便过去,便不陪同了。”男子略一施礼,转身离开。

“杜鹃亭?”玖月念着上面的匾额,这乾坤门是不是早易了主人改成了杜鹃门?而门主恰逢是枝杜鹃精,玖月沉浸在自个儿的遐想中。

马云之走上亭子,望着亭内坐在石凳上的老者,抱拳施礼,“晚辈马云之见过高前辈。”

老者也不看他,依然盯着手中那只杜鹃鸟,左瞧右瞧的。“你又不是江湖中人,莫唤我前辈。”

马云之略微一愣,自己才不过走了两步,说了一句话而已,他便能听出自己的气息脚步并非习武之人,果然这乾坤门门主不是白做的。

“前辈说笑了。晚辈今日前来,乃是有一日相求。”马云之躬身而言,毕恭毕敬。

“别求我,我什么都办不到。”他依然自顾自摆弄着杜鹃鸟,冷言冷语。“连只鸟都找不到,还能办成什么?”

马云之有自知之明,也顾及面子。既然人家无意帮忙,何必留下了自取其辱?倒不如快些去其他地方为父亲寻找解药。

“既然如此,晚辈也不便多做叨扰,这便告辞。”马云之知道也等不来乾坤门主的目光,径自退下。

玖月在亭子下面候着,见马云之一脸阴沉地走下来,连忙过去询问,“怎么样了?他可是不答应?”

马云之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同她讲了一遍方才与乾坤门门主的对话,尾音还没结束,祝玖月就火了。

“你是个男人,大丈夫自当能屈能伸!你既然为了马太守都大老远来到这乾坤门了,你不尽力试试,就因为觉得没面子就要走?走可以,出了这门,我看你到什么地方去寻找解药?没准你人才刚离开,你爹的死讯就传来了。马云之,你可想清楚!”

这一番话吼的马云之愣了又愣,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呐,以前为了帮助娘亲,为了跟爹爹学些知识,任大娘跟大哥如何辱骂都不在乎。今日就因为前辈的冷言冷语退缩了?马云之啊马云之,你几何成为了为了脸面不顾家人的人?“玖月,你说的是,我都觉得看错了自己。”他摇头叹息。

“别在这儿摇头晃脑的了,走,我们再上去,同那门主说说,也许他心善会帮忙也说不定。”玖月拧着眉头拉着马云之往回走,力气竟然莫名大了一些。

上了石阶,见到那素袍老者,玖月倒是呆滞了一下,原来这杜鹃园子竟然是个老头的杰作。“门主,刚才是他不懂事,我们这次来是因家中长辈中了莺黎之毒,来求九尾为解药的。”玖月可不如马云之恭敬,反正对这门主恭敬他亦是没什么反应。

老者还是逗弄着手中的杜鹃鸟,也不知道玖月的话听没听进去。好一会儿,才道,“没有。”

玖月忽觉得这老头也够倔强,难不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冲过去抓过他手中的杜鹃鸟,扬手放飞。那鸟儿许是久久不曾飞翔,忽而得到自由有些不可置信,使劲儿扑腾几下翅膀,围着亭子飞了几圈,然后竟是“不归”“不归”地叫了起来。转而,又飞走了。

老者站起身,望着那飞走的鸟儿老泪纵横,呆呆地伸手似是要抓住那叫声,“这么多年,竟是叫了。”

“姑娘,你是怎么让鸟儿叫的?我怎么守了它那么久它也不曾出声?”老者很是激动,抓住玖月的肩膀询问。

玖月厌恶的退后一步,没好气道,“把你关在屋子里,让人看管着没有自由,你愿意跟人说话吗?”

老者见玖月将自己比作飞禽,不禁懊恼,“无礼!区区一小辈,放飞我的鸟儿,还敢大放厥词。”

马云之见状,连忙将玖月护在身后,想要赔礼。

玖月却一探身又从马云之身侧钻过来,瞪着老者,“说我无礼?那敢问前辈,我们二人毕恭毕敬对你在先,你眼中只有那一只鸟儿全然无他人?你可是有礼了?既然是你无礼在先,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又何必生气?”说完这话,玖月忽地“扑哧”笑了,没想到自己还学会这么多成语了,说起话来也能文绉绉的,看来多看些书,总归是没错的。

老者本就怒火中烧,如今见玖月笑出声,便以为是对他的嘲讽,不禁更为恼火。虽然这丫头无意之中让他的杜鹃鸟叫了,可不代表他就要为善人做善事,送她九尾去救人。他是高寒山,从来不是善人。

玖月很想说出玉芙蓉教给她的话,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屑,凭什么她要仰仗着玉芙蓉来得到解药?玉芙蓉除了比她年长还有什么?哦,对了,还有那个人的爱……

“做事需给自己留个后路,门主,您可想清楚了,若是真的不帮此忙,得罪的到底是谁?”玖月将头帘掀开,忽然一惊,抓住马云之的手询问,“你有镜子没有?”

马云之愣着摇摇头。

“门主,你有没有镜子?”玖月又去扯高寒山的袖子,本是一度沉稳的高寒山被这丫头一闹,倒是也愣了神。

玖月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把包袱摘下来往马云之怀里一放,跑下了台阶,走到半截又停住,眨巴眨巴眼睛落下泪来。“这是冬日,湖水定结了冰,看也看不到啊。”

“玖月,你怎么了?”马云之有些担忧。

“你看看,我额头上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有没有一个红色的图腾?”玖月泪眼朦胧,看不清事物,只是掀开头帘给马云之瞧。

“是啊,什么都没有。怎么了?”

玖月也不顾及地上凉,一屁股坐了下来,嚎啕大哭,“哪儿去了?他不是说有了那痕迹就是他的人吗?如今这痕迹哪儿去了?他不要我,却要连那念想也收回去吗?”

“要闹回家闹去,别污了我这杜鹃亭。”

听见高寒山这话,玖月跳似的站起身,几步上前,抹干净泪珠,似只红了眼的豹子,“我告诉你,你不就是一个门主而已吗?有什么了不起?不是江湖中人,谁知道你是谁?我当初也以为那江湖武林上,大侠个顶个的厉害,结果呢?朝廷一句话,要杀要剐不还是得任由人家?你甭瞪我,你要是想杀就杀了我。反正我全家那么多口人,活的好好的就我一个。如今念想都没了,我活着也没劲儿。杀吧,杀了我吧。”玖月说到这儿,垂着脑袋又呜呜哭上了。

“玖月,你这是做什么?”马云之拎着那沉重的包袱,望望玖月,又看看高寒山,劝也不是,骂也不是。

高寒山忽而对着玖月倒是有些同病相怜,“是啊,念想都没了,活个什么劲儿呢?”他望着外面的杜鹃花海,身在这严寒冬日却开得绚烂。忽而道,“你也莫哭了,你若是能找到我园子内没有的杜鹃,我就送你那九尾。若是找不到,便罢了吧。”

玖月听见这话,一边抽搭着喘着粗气,一边思虑着。

马云之却摇头,这园内怕是连国境中找不到的品种都栽种全了,怎可能还有别的花儿?

玖月待气儿喘匀了,忽而道:“我找得到!”

听见这话,马云之与高寒山皆是一惊又一喜。

“别空口说大话。”高寒山冷哼一声,故作不屑,一甩袖子坐回石凳上。眼神却紧紧盯着玖月不放,心中已是急迫万分的等待玖月赶紧找出那杜鹃来。

玖月深呼了一口气,拿过包袱,一个人跑到亭子一角,背对着他们,解开包袱,将猫儿给她留下的帕子抽出来,摸了摸那颗依然明亮的夜明珠,然后又细致将包袱系好,背在肩上。

“杜鹃呢?”高寒山又询问了一次。

玖月将手中帕子一展,“这不就是你要的杜鹃。”她其实也是钻了个孔子,高寒山刚才又没说一定要花。这绣上的杜鹃鸟可是独一无二的。

“杜鹃口含相思泪,血染一片霜白花。”高寒山见到那帕子,慌忙夺过,抚着上面的杜鹃鸟,吟诗感伤。忽而咬破手指,任鲜血滴落在那刺绣上,沾满血迹,他神色却更温柔了一些。

“阿离,你瞧,我晚了二十年,到底是为你寻到了这血杜鹃。”他又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