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明月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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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多年之前1

她十七岁的生日里,她昏睡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做。

再次醒来的时候,玖月使劲揉了揉眼睛,身子似乎被万物碾压过一般,酸痛的厉害。她在犹豫,要不要接着去找玉芙蓉。

但是去找她做什么呢?告诉她千秋雪一直爱着她,然后看她万分感动与千秋雪双宿双飞?还是去她身边潜伏许久,找出当年的秘密?亦或者赶紧想办法飞鸽传书给千秋雪,说玉芙蓉不但没死,且骗了他,更改了名字,甚至换了男人,然后想象千秋雪痛苦不已的样子?

无论是任何一种方式,玖月都觉得自己很蠢。她不再是祝府那个人人宠着溺着的大小姐了,她的肩膀上应该担当起的是家仇。千秋雪于她,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在连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的情况下,她有什么理由去颠覆爱恨情仇?

她笑了,日上三竿,肚子很饿,披衣出门,她在远处看见了两个人影。一立一跪,一男一女,那站着的是玉芙蓉,那跪着的竟是马太守。

玖月轻轻走近了一些,没有人察觉到这样的场景还有第三个人存在,松枝遮挡住了玖月薄弱的身子,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求姑娘把药给我。”马太守拽住玉芙蓉的裙摆,苦苦哀求。

玉芙蓉地声音平淡如水,“你儿子的肉身都烂在泥里了,要药有何用?”

“姑娘一定有办法。姑娘是神仙,是圣人,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姑娘一定会帮老夫的。”

马太守忽然开始磕起头来,玖月听得心惊胆战,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儿子?马云之不是活的好好的么,难道说这又同自己六哥一般,是阴谋?“呸,才不是六哥,是畜生。”玖月一咬牙,话从唇边遛了出来。

“谁?”马太守站起身来,四下打量,口气怖人。

玉芙蓉倒是不以为然地笑,“马太守果真是人老了,耳朵也不灵光,一只猫儿叫也要当真,真是笑话。你先回去,等我想出办法的时候,自然去找你了。”

马太守诺诺地应了一声,离开了。

玖月吓得一身冷汗,一转身看见玉芙蓉已闪到自己身后,手指捏在自己颈上,但指尖留了一些缝隙。

“别杀我。”玖月道。

“我几时说过要杀你?若是想杀你,方法有千百种,何必脏我之手,费这力气?刚才也不会救你了。”玉芙蓉笑了,笑的很干净,玖月在她的深情中找不到那一日的她娇媚的样子。如同容貌相似的两个人。

玉芙蓉收了手,拨弄玖月额前的发丝,道:“以后叫我姐。”

玖月“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可是为什么?”

“若是想要你的脑袋,少废话,乖乖听着便是了。”玉芙蓉吓唬玖月,她虽然板着面孔,可玖月却感知不到她的怒意。玖月怯生生叫了一句,“姐。”

“哎。”她回答的那么自然,好像理应如此。

玖月讨厌这种感觉,她不想跟玉芙蓉有太多交集,她就算有关系,也是情敌。

玉芙蓉擦去玖月头上的冷汗,握住她的手,给她讲故事。

天朝旁还有个朝代,叫鬼朝,四分天下。东南西北各由乾冥、空坤、普至、宜都四国坐拥。四国君王分别以各自姓氏:赵、楚、端木、公孙定为国姓。少了他朝的“百家争鸣,狼子野心。”倒也算太平。

几十年前,连鬼朝的孩童,都知道普至国土上有个无毒山庄。无毒山庄又称为十五毒山庄,只因为这里有十五样东西响彻天下。

五毒:寒蛊。莺黎。若狼。续缘。别佳期。

五解:留香。丹朱。舍生。盏余。卷云裳。

五药:千珠。九尾。浮子。延魂。恐德陈。

这山庄的主人名为绮云,是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肤若凝脂,指似青葱,为一纤体佳人。可因整日面上带着一银质的扇形面具,没人见得到她脸是什么样子,可是根据她仅露出的一双灵动大眼和一抹娇唇,猜是定似仙人。

可即使是这么美的人儿,也没人敢去招惹。试想,一个没有任何权势之人帮助的弱女子,仅靠父产留下的一座庄园;一些财宝,仅用三年时间就闻名天下。且收了江湖上的七位女子;五位侠客做七彩衣使和五煞神尊。这岂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况且,她制的药也好,毒也罢,都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得的。孔雀胆,鹤顶红,也不过是她毒药中的一味而已。不只是毒,她的医术也高明到可以令将死之人痊愈,但前提是她想救。因为,不要说她庄里的东西别人偷不走,就算是偷走了,你也不会用啊。她制的东西:“毒药未必会害人;解药未必能救人;药剂未必可医人。”所以,若是君王需用她的东西,也要求。不只是求,还要用她觉得值这药钱的物品来交换。庄门口有她亲手刻得一尊木雕,上书“三不理”:无诚意者不理;仗势欺人者不理,无德无能者不理。能符合这三点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加上还要说上个合理的缘由,就更是难了。

所以,三年来,得到她药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北面宜都国的皇后,为了国君公孙德德失明求药。

而另一位,则是空坤国的太子,他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名青楼舞妓而来。

个中缘由,便已无人记得。

“嘎吱”,随着一声推门声音响起,一个人走进屋子。那是位穿紫色紧身衣,面带紫纱的女孩。只见她冲着正中间单膝跪下,叫了一声:“小姐。”只是眨眼瞬间,香案上便已经站了一人。

看外貌,不必别人说,便已知她是谁。一身火红的绸纱锦蝶衣,加上刺眼的银白色面具,已显出她的身份。

“有话就说。”冷冷的声音让那紫衣女孩一颤,大着胆子道:“赵拓来了。”

绮云点点头,左脚一点香案,飞出屋子。

庄门外,站着一位玄色长衫的男子,从侧面看,十分儒雅秀气。可这时不赶巧吹来一阵风,掀起了他右脸前垂着的几缕发丝,那右脸上竟然有一条五六厘米长的血疤,如一条红色的虫子狰狞地依附在他的脸上。

门突然被风力拉开,绮云正站在院子当中,冷眼望着他。那风不懂眼色地继续吹着,使绮云并未束起的长发随风而飞,配她一袭红衣,妖艳的如同正在跳舞的蛇。

“你还是那么美。不,或是比当年更美了,不枉我如此想你。”赵拓笑着说。但那表情倒不像是在欣赏一个女人,若说是在回忆过往的一辈子,好像更为贴切。

绮云淡然地说:“天下,也只有你,敢用命来换这一句话。”语必,手向前一挥,冲着赵拓洒出一些*,眼看着赵拓的身体在沾到那些粉末时逐渐消失。闭上眼,心中默念:赵拓,既然你杀了我妹妹,就该一死。你对我的情意,今生我还不起,原谅我,别在佳期。睁开双目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有一丝悲意,但只是顷刻间,便又化为那个冷血佳人。

绮云忽地转身,弯腰拾起地上的一片枯叶,随手向左前方甩去,只听“啊!”一声惊叫,书上掉下一个人,正是那个紫衣女孩。

绮云瞪她一眼:“小合,我的规矩都忘了,是不是?”见她连连摇头,才问:“道羽来信说什么了?”

紫合惊讶地看了绮云一眼,便忙低头道:“他说天下有一处宝藏,得此物者,方领天下。但藏宝图被人分成了四份,分在四国。因空坤、宜都二国君主感激小姐,已经交出了那两块,而另外的一半,还请小姐自己想办法。”

绮云眉头一紧,点头示意紫合退下。

此时已快到夏季,炎热的气候已招来了提前报道的知了。随着它的一声声鸟叫,白昼与黑夜也改变了位置,月亮浮上了柳梢头。

没有人约黄昏后,有的只是一脸愁容坐在石桌前的绮云。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话还真是没错,人后的绮云,纵使此刻带着一副面具,从她的眼里也看不难看出悲喜。她的心中不停地想着白天紫合的那一句,天下有一处宝藏,得此物者,方领天下。真的是想独领天下吗?绮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从三年前开始,她已经没了选择。无论这宝物是什么,无论哪两国是否愿意交出藏宝图,她都要得到。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已学不会顾得太多了。

起身,走进自己的屋子,身后,知了还在不停地叫着。

一切,都要从十年前说起。

当时,江湖上大事皆由柳艳门掌管。而武林盟主,则是此门掌门柳杉。此门内全是女子,且这柳杉,更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因为轻功、亦舒、毒药、武功,无一不绝。就连有人见过她真容的,也说是美如天仙。江湖中许多有身份的掌门,都想追她为妻,就连她已有两个女儿作为累赘也不在意。可柳杉,从未应允任何人。

说起她的两个女儿,是双胞胎,七八岁的年纪,相貌也极美。一个叫柳荷,一个名柳丹。这一双女儿,是柳杉唯一的软肋。

由此柳杉去庙里为她们求签,签文上只有半句“柳下无娇花。”便急忙找僧人去解,那僧人长叹一口气,道:“夫人,一座园子种不下两株花,一阵风吹来,必有一花伤啊!若讲柳下无娇花,倒不如说独琴自绮云呐。”柳杉便赶忙回到府内,此后,鲜少让她们出门。

可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她们十五岁那年,空坤国相爷带长子赵拓拜访。柳丹一见儒雅的赵公子,便钟了情。可谁知,赵拓也在进门的那一刻便知,此生心中除了柳荷,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只能道,天意弄人。以后的半年,赵拓一再向柳荷表述心意,只奈何一边要忍着她的毫不在意,一边还要受着柳丹的纠缠。

一日傍晚,赵拓将柳丹骗到树林子里,想要烧死她。却万没想到柳荷也跟在身后。柳荷飞出一把匕首,正冲赵拓脸上,转眼间,脸颊上已全是血珠。

柳荷急忙赶去灭火,可一切都太迟了。待到火灭的时候,地上除了灰,只有一朵红莲。

柳荷急忙捡起,不顾赵拓,忍着悲痛回家通知了母亲。

柳杉得知此事后,不停地念叨着一句话:“柳下无娇花,独琴自绮云。”几天后,办完柳丹的丧事,便散了门派,在柳树上,自尽而亡。

一下子在短短几日之内,就失去了所有亲人,柳荷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就此更名为绮云,现于世间。

从此,再没人见她温暖地笑过。因为她的心,在她们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与血液一起,凝固了。

天刚有点要亮的样子,绮云便传令招来了“五煞”。

“金煞却然、木煞道羽、水煞尘虎、火煞莫征、土煞归鹰。拜见主子。”见绮云点头,这五位七尺男儿便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