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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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一脸苦涩

张聘婷含着泪握住了他的手,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小器。我知道你喜欢淑蔓,可你们是兄妹,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夫妻的。荣轩,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停了停又道:“不管你怎么样气我,都不要气这个孩子好么?我答应你,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就走,孩子交给你抚养了。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

顿时荣轩心里简直就是五味掺杂,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半响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放下了,接着就是一阵门响,是张聘婷走了。

荣轩睁开眼,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流眼泪了。她一笑,就是一脸的苦涩。

待了两三天的样子,快要坐车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曾副官急急忙忙跑来,脸色极是不好看。在荣轩耳边说了什么,荣轩刹时脸色苍白,猛地一下,淑蔓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儿了。

荣轩的声音沙哑到不成样子,“扶桑军突击了上海,咱们的家……被炸毁了。”

淑蔓和张聘婷的脸上也没有了颜色,顿时就是两行眼泪流了出来。淑蔓呆呆地看着荣轩,希望这是开玩笑的,可是荣轩也是一脸的苍白,她身体陡然一晃,就是昏了过去。

梦里有父亲,母亲,二哥,朱妈还有一大家子的人正坐在院子里谈天说笑的。周围都是挂在红红的灯笼,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还有就是天上挂在一轮圆月。

母亲转过头,笑着向她召唤着手,道:“淑蔓,荣轩,锦轩你们快点过来吃月饼。”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正提着一盏小灯笼,原来今天是中秋节。

“吃月饼去咯”,大哥和二哥都飞快地跑过去,淑蔓却是还站在原地。忽然就是冰冷的泪花滚落下来。只觉得有些热,低头一看,立即就是把手一撒,忙抬头喊道:“妈妈,灯笼着火了。”那瞬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就连那着了火的灯笼也消失了。

淑蔓忙大声喊道:“妈妈……大哥……爸爸……姨娘……”可却是怎么也喊不来他们。

荣轩才进来就听见淑蔓那细细的哭声,哭得无比凄凉。忙上去看她,她还是闭着眼无力地躺在**,满脸是泪水。骤然间,她吓得整个人都坐了起来,额头满是细汗。睁着眼睛不停地在发抖。

荣轩道:“淑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淑蔓抬眼看着他,哭着道:“大哥,我梦见父亲他们了,他们不要我了。我还梦见你也不要我了。”

荣轩忙把她抱入怀里,忍着心里的巨痛,声音沙哑着道:“大哥还在这里,不会不要你的。”淑蔓依旧颤抖着,那双眸如同看不到底的黑洞。她这觉得这个世界已经轰塌了,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容下她的地方。

淑蔓道:“怎么办?怎么办?”

荣轩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仇我赫连荣轩一定会报的。”

这一待,又是好几个月。

深秋的时候,院子里就是一片萧瑟,那秋风将落叶卷起,有些飘到了池塘里,有些却是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淑蔓披着大衣,窗口是敞开着的。就是一阵阵凉风吹进来,她竟是忘了冷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她走得急忙,只带了几身衣裳,本该就要回去了,这下再也回不去了。想着想着,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心里也是一番地绞痛。

“淑蔓,你看看是谁来了?”一阵门响,她忽然就怔住了。眼前的人风尘仆仆,穿的是极其破旧的衣服,脸上又是脏兮兮的。只是那抹笑容依旧是温和柔润的。是张文博。

张聘婷知趣地退了下去,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消瘦了,眼睛里不再流露出光彩而是流露出了忧郁,双眸里溢满了眼泪。张文博心里就如刀割的痛,上前微笑道:“我来了。”

淑蔓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这是梦,一转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了。可是眼睛还是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啪”的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掉了。

定睛再看时,眼前的人依旧是微笑的。终于浑身开始颤抖,有些支持不住,身体一歪,张文博已经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

顿时她才清楚地感受到是真实的,一下子就大哭了起来,“文博,我没有母亲了,没有父亲了……”

张文博道:“你还有我。”

那一瞬间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过了半天,就是丫头端着热粥进来,把粥碗放在桌子上就退了下去。

淑蔓把碗放到张文博面前,道:“看你这样子准饿坏了。”

张文博一笑,道:“这些天我都是走山路走过来的,粮食吃光了,树皮也吃过呢。”说罢,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粮食紧张,所以只是白粥,也没什么佐料。可张文博却是一副在吃山珍海味的样子,淑蔓心里一片苦涩,问道:“伯母他们还好吗?”

张文博依旧一脸的淡然,道:“没了。”

淑蔓难过了好久,也没有开口说话。

张文博忽的开口道:“再过一个星期,我带你到北地去。”

淑蔓怔了怔,张文博抬眼看着她,那眸光如海一样地深邃,道:“虽然这辈子我和你是不可能了,可我还是想把你带到你最爱的那个人身边去。”

秋风“呼呼”地吹着,院子里的树木竟是一下子就变成了光秃的了。

火车的笛声直鸣,风吹得特别的冷。张聘婷拥着大衣看着赫连荣轩缓缓走来。荣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半响张聘婷开口道:“你要好好保重。还有……孩子等你回来。”

赫连荣轩笑着轻声道:“我给孩子取名字了,要是男孩就叫念谦,要是女孩就叫念晴。”张聘婷应了声,默默地把眼一垂,就是无声地落着泪。忽然赫连荣轩就伸出手去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道:“我对不起你。”

张聘婷摇了摇头,赫连荣轩又道:“我们赫连家如今除了淑蔓就只剩下这孩子了。”

张聘婷抬头看着他,哽咽道:“你别说了,孩子还等着你抱他呢。”

赫连荣轩笑了笑,便走到淑蔓面前,道:“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嫂,还有别辜负了人家文博。”

张聘婷忙点头,一下子也是忍不住地哭了起来,扑到了荣轩的怀里,“大哥,你要好好的。”

冒着蒸汽的火车终于出发了,赫连荣轩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方向,苦涩地道:“再也见不到了。”

越靠北天气就越冷,淑蔓忙起身把包厢里的窗户全都关上了。张聘婷裹着大棉衣,笑着道:“你不是在国外见惯了么?怎么这一下子倒是生疏起来了?”

淑蔓转过身往手哈了口暖气,笑着道:“我可是个中国人,怎么会不怕冷呢。”

张聘婷忽然就问道:“别说大嫂和他是同姓的,我看那个文博待你挺好的,拟说你怎么就是不喜欢人家呢。”

桌子上摆着一壶热茶和几个杯子,淑蔓将杯子翻过,拿起茶壶往里注水,淡然地道:“谁说他待我好,我就一定要嫁他的。再说了我又……不喜欢他。”

张聘婷皱了皱眉头,又道:“那你那天看见他来找你的时候,你哭什么啊?”

被张聘婷这么一说,淑蔓倒是窘在了那儿。半响才开口道:“我……我开心不行么?谁说开心的时候就不能哭了。”

张聘婷知道淑蔓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便也收了嘴不多说什么。

包厢的门一开,张文博就端着一些热腾腾的东西进来,笑着道:“这火车里也没有可吃的,就只有这些馒头了。”

淑蔓接过,递给张聘婷,张聘婷笑着道:“没事的,这倒是难为张公子陪我们北上。”

张文博道:“大少奶奶言重了,我是甘愿陪你们北上的。”

淑蔓在旁面用手掰了一点馒头放进嘴里,面道:“这嘴倒是像抹了蜜那样,也不知道哄了多少女孩子了。

张文博听见这一句,倒是笑了起来,看着她道:“你还真别说,这张嘴倒是真的哄了不少女孩子呢。”淑蔓一听,气就来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真难为张先生了。”

张聘婷看见淑蔓这样,忍不住就说上几句话,道:“哎哟,这是哪儿打翻醋坛子了,弄得整个包厢都是酸溜溜的。”

淑蔓又是“哼”了一声,张文博笑着道:“我在几个月前已经写信给北地的大医院了,他们也回信说同意招聘我了。现在可是要白手起家了,你会觉得委屈吗?”

张聘婷只装了个聋子,淑蔓转过头去竟是看见张文博那灼灼如火的目光正看着自己,脸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连声音也有些吞吐,道:“问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吃过苦。”

张聘婷“哟”了一声,就笑着道:“咱们家淑蔓就是个好姑娘。”

夜很深,火车里依旧响着广播,那广播里播出的一字一句都是无不令人揪心。那月亮的光一直从窗户照射入包厢里,一切都很静,只听得火车“轰隆隆”的声音。

张聘婷仰面躺着,身上盖着一张厚被子,睡在对面的就是淑蔓。道:“淑蔓,你睡了么?”

淑蔓侧着身,道:“大嫂,我还没睡呢。”

张聘婷柔声道:“也不知道你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淑蔓翻过身,看着张聘婷道:“大嫂,你别多想。大哥现在肯定是好好的,他不是答应过你一定要抱抱自己的孩子么,没事儿的。”

张聘婷道:“是啊,没事儿的。”

两个就这样互相安慰着,竟是觉得有些凄惨。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些轻微的呼吸声,是张聘婷睡着了。淑蔓笑着道:“一切都会好好的。”

北地的冬天总比上海的来要早,颠簸了三日终于到北地了。漫天飘落的雪花落了一地,白茫茫的一大片,放眼望去就根本看不清东西。

张文博提着两个大皮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淑蔓裹紧了大棉衣,转过身去扶张聘婷,道:“大嫂,你冷么?”

张聘婷冻得鼻子都红通了,笑了笑道:“不冷。”

淑蔓道:“想不到从上海到北地这一路竟是那么折腾人的。”

张聘婷叹了口气,道:“算了,这折腾人的日子也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