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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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一滴眼泪

陆梦杭一声也没应,他瞧见这般干脆就用手捏着她的下巴,直接把药给她喂下去。那种苦简直是苦到能够渗透五脏六腑,就是心也被苦到活生生地裂开了几条缝。这样的场景是那样的熟悉,当年他亲自给了她一个噩梦,他说没有他的允许,她连死的资格也没有。可今天这种苦着实比得上那年的苦。

忽的一下,冰冷的眼泪就从眼角滑落下来。终究他这辈子还是败给了她的一滴眼泪,段逸严心疼地帮她抹去泪水,道:“我错了,你就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那件事就当是我做错了。”

陆梦杭一听,便是想要把他推开,可此时着实太虚弱,手推在他的胸口再也用不上力,“我不想再见到你。”

段逸严立时就把碗往地上一掷,“如今我都认错了,你还要我怎样!”

陆梦杭此时又气又急,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就咬着牙缩进了被子里,什么话也没有说。段逸严瞧见这般,就起身勃然大怒道:“好啊,你性子比我烈。行!我就成全你,你再也不会在宅子里看见我!”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门响。

陆梦杭气得在被子里哭了起来,就为了一张相片,他居然这样对待自己。

休养了好些天,她才有些心思在院子里逛。原来不知不觉中,日子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这秋风又是起了。

小云拿来大衣给她披上,见这风又是有些凉,便道:“夫人,不如咱们回屋里去吧。”她却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答应。

那紫藤已经开始泛黄,一丛丛的梅树开始吐着嫩芽,这一切就像在官邸那样,可美好的一切终究会逝去。

她别过头,就看见穿着中山装的秦正良站在架子外,这时她的眼眶竟是慢慢地溢出了**来。秦正良上前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递给她,慢慢地道:“长大了是不可以掉眼泪的。”

陆梦杭听见这句话,立时就“噗呲”地一笑,便接过手帕去擦拭。

秦正良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忽的就开口道:“对不起。”

陆梦杭道:“对不起什么?何况这事儿不是你的错。”

过了一会儿,秦正良转过头看着那一丛丛梅树,道:“今年的梅花准开得极好。”

陆梦杭跟着转过头去,只惆怅地道:“但愿吧。”

酒过几巡,正是温热之际。段逸严目光放空地看着那酒杯,竟是无语可言。

半响就有人敲门进来,抬眼一瞧竟是秦正良。

不容秦正良开口,段逸严便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秦正良进来看了沙发一眼,就往上一坐,开口道:“不声不响地竟然已是秋天了。”

段逸严瞥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鼻子里发出了轻轻地“哼”的一声。自然是没有接话,就拿起酒瓶斟酒,“你来就是为了要告诉我今儿已经秋天了?”

秦正良自是知道他为何不快,干脆不再绕圈子就直道:“我和梦杭只是小时的玩伴。而且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段逸严一听,立即气急败坏地上前,大声道:“清白的?若是清白的就不会还留着那张相片!”

“啪”的一声,秦正良气得往桌子上一拍,站起指骂道:“你怎么误会我都行,就是不能误会她!”

这时段逸严以迅雷之速从枪套里拔出佩枪,指着秦正良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小心我一枪毙了你。”

秦正良面对黑深深的枪口竟是一副镇定的样子,只见他伸手把枪口抵住自己的额头,淡淡地道:“若是这样可以令你消气,那希望你不要再误会她。”

顿时心里那把熊熊大火就蔓延开来,“咔嚓”的一声,那扳开保险的声音极是响亮,他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露出来,那眼色简直要把眼前的人烧成灰烬才肯罢休那样。

正扣动扳机之际,“砰”地一声,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陆梦杭一声惊叫,接着就是把秦正良一推,这时是她自己对着那黑深深的枪口。

陆梦杭道:“你疯了吗?”

段逸严看见她,竟有一股上前抱住她的冲动。现在的她比以前竟是要消瘦,而那肚子比先前的还要大。接着他的气就跟着喘了起来,手一松,佩枪也就落地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那魂牵梦萦的香味就萦绕在鼻息间,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知不知道我有想你?”

陆梦杭先是微微一怔,就在眼眶快要落泪之际,用力一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就走到秦正良身边,柔声问道:“你没事吧?”秦正良摇了摇头。

段逸严看见这场面,冷笑了一声。那攥着办公桌边角的手开始颤抖,整个人就像瞬间跌入了刺骨的冰底,“好,我这回就君子成人之美。”

陆梦杭骤然转身,睁大的双眸不敢相信这话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说……”话未完,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晶莹的眼泪就从陆梦杭的眼里流出,既然他要这样无理取闹,那她也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那声音将近哽咽,“我要和你离婚。”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般,重重地砸在段逸严和秦正良心里。秦正良立马扯了扯她的手,道:“你说什么糊话!”

段逸严怔怔地看着她,她说要和他离婚,她竟然为了一个一文不值的男人要和他离婚。伸手就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那手腕细软无力,好像只要用力一捏就会碎得彻底。那眼神就要噬人般。

种种过往就现在眼前,她轻轻地掂着脚尖,手缓缓地搂着他的脖子,柔声地在他耳边说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说:“除了有你在的地方,我哪儿都不去。”

她说:“你要当爸爸了。”

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美好的梦,人醒了,美梦自然就会消失了。

半响他用尽了此身所有的力气,终于“成全”这二字还是从他口中说出,“好,我成全你。”

刹那她脸色苍白,整个世界就要轰塌,他无法看清这一切,她无法忘却这段情和腹中的孩子,原来俩人之间的缘分终究是那样的浅。

眼泪夺眶而出,她看着他,淡淡地道:“不到黄泉不相见。”

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地跟在陆梦杭身后,因为要顾着腹里的孩子,她再怎么匆忙也得稳着。

“啪”的一下,衣橱的门打开了。她把皮箱往**一掷,就忙着拿衣服。

小云看见这样,心一下子就跟着七上八下,忙道:“夫人,你别这样。当心腹里的孩子啊。”她一概不理只顾着把衣服往皮箱里放。

两行眼泪汹涌而来,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她?为什么俩人经历了那么多,到头来都抵不过一张相片?

段逸严进来看见她急忙地收拾衣服,便大发雷霆立时上前一把扯过她的手,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陆梦杭冷声道:“你放手!”

段逸严冷笑道:“放手?怎么那么快就想他结连理了?别怪我不告诉你,别忘了你现在怀的是我的孩子,只要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我自然就放手!”

她从来没有想过俩人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面对这样的一切,她除了痛还是痛,已经变得别无其他感受了。姨妈说她有什么事都不言不语的,在外面定会吃亏,可那又怎么样,她最受不得就是别人的误会了。

陆梦杭忍着痛极力地想要保持清醒,只是现在已经看不清他的容颜,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切。还记得那天她说他变了,他就笑着看着她说道不管怎么变,她都要记住他是爱她的。难道爱就是这样的吗?

她不想挣扎,只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段逸严的身体微微一僵,那样的眼神竟是带着些绝望。陆梦杭道:“请你放手。”

段逸严怒极反笑,就这样一放手,任她朝后退了几步坐到**。扫了她一眼,就走到门边,对小云吩咐道:“看着陆小姐。”

刹那间,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一直不过是陆小姐。想想也是,司令夫人的高位置,像她那样家里落魄,寄养到别人家的孩子哪有那个福气去当呢。

一声门响,俩人就这样隔开了。

一初冬,雪花就飘得紧密。一丛丛的梅花已经拥簇在枝头,虽红艳却是被那白雪重重地遮盖住了。

小云正扶着陆梦杭下楼,肚子挡住了视线,她只能扶着扶手和小云的搀扶下楼,才抬眼就看见罗普带着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走进厅里,这样想不着痕迹地避开是不可能的了,罗普怔了怔。

陆梦杭倒是点头笑了笑,就看着那女子上楼,经过身边的时候竟听见那女子半嗔半笑地问罗普说道:“三哥今天让我来,说有礼物给我,到底是什么啊?”

陆梦杭微微一怔,一恍惚竟是把脚一划,幸好罗普看见急忙把她稳住,就忙问道:“夫人……小姐你没事儿吧。”

她笑着摇了摇头,就别过头对小云道:“走吧。”

宅子里的人都知道陆梦杭温柔有礼,从来就不会难为下人的。今儿这样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场面里,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山本纯子倒是上前问了声:“你是三哥的谁?”

陆梦杭没有回头,罗普看见这般就忙道:“纯子小姐还是快点吧,咱们总司令已经在客房里等了。”

她慢慢地走着,虽然心里会料到这天总会来的,可没想到这天竟来得那么快。她就觉得心里像是有块石头重重地压着那样,怎样也喘不过来。

自从冷战后,他就搬到了客房,卧室里的衣架平日是他挂的军装,而如今已是空了。镂空乳白的桌子上的花瓶里是她插满的鲜花,而如今再也看不见了。院子的梅花已经开了,可他已经不再陪她去看了。自怀孕后,他就算再忙都会回来看她,下楼梯的时候,他总会拥着她,楼梯虽不长,可俩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走着。

是月老错绑了红线,是命运捉弄了俩人,还是本该结局就是如此?

段逸严着一身军装,笔挺地站在窗边,放眼望去院子的梅花竟是极好,此时就有一股冲动想要陪她去看看。可如今她说了俩人不到黄泉不相见的狠话,那他还可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