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心有余悸
女子看见他这般失落，便问道：“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段逸严没有回应，就转身背着那个女子离去。
过了许久，只见陆梦杭从一家屋子出来，看了看胡同口，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笑着对着那个女子道：“刚才谢谢你。”
那个女子摇了摇头，笑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是，你每天都去育婴堂给那些孩子上课，辛苦你了。”
陆梦杭笑了笑，就垂下眼眸去看着那束百合花，想起刚才心里还是有余悸。
晚饭的时候，段逸严只顾埋头吃饭，正眼也没有瞧过莫雅童一眼。
五夫人看气氛这样，忙笑道：“莫雅童知道你今晚回来吃饭，特地亲自下厨，你看这菜的味道可比厨子的好？”
段逸严竟是没有开口，依旧一声不吭地吃着饭。
这时莫雅童便盛了碗汤递到段逸严面前，笑着道：“三哥，你尝尝这汤，是用鱼……”话还说完，就看见段逸严放下了碗筷，正要起身。
五夫人忙道：“这么赶，你是要做什么去？”
段逸严看了莫雅童一眼，对着五夫人道：“五姨，我私宅里还有些事儿，得回去处理。”
“砰”地一声，莫雅童生气地把那碗汤往桌上一放，因为力度较大，汤跟着散了出来。莫雅童站起来，道：“私宅！私宅！你就知道回私宅，你回去干什么！又是回去跟那个臭不要脸的待一块，对不对！”
五夫人一听，什么臭不要脸的？忙问道：“老三，雅童说的到底是谁！”
段逸严喊来小云，吩咐她搀扶五姨回房里休息，便对五夫人道：“五姨，你别听她瞎说。你最近不是有些不舒服么，早些回房休息吧。”
五夫人叹了口气，她自是知道段逸严的性子，心想这是两口子的事儿，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便也顺了段逸严的意。
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段逸严坐在沙发上寐着，莫雅童的性子本来就急，加上她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遇到这事儿简直就变了个人那样，便坐到段逸严旁边问道：“今儿下午你去哪儿了？”
段逸严根本就没有睡着，只管装听不见，莫雅童更是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舞女了？”
半响段逸严才睁开眼睛，看着那繁琐的天花板，说了一句令莫雅童难以接受的话，“一年多了，难道你不累么？”
莫雅童怔了怔，顿时语气变得极是温婉，笑着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看你没吃多少，我这就去做一些东西来。”
段逸严看着她，那目光极冷，一点柔情也没有，只道：“就这样算了吧。”
莫雅童的眼眶蓦地一红，连声音也开始结巴起来，“算了……什么算了……是不是……你不饿，那我不就……不去做东西来……我不去了。”
段逸严立时站起身，道：“替我告诉五姨，我回私宅去了。”
莫雅童慌地上前挽住他的手，眼泪开始掉落，“三哥，刚才是我不好，不应该那么大的火。今晚你别走了，好么？”
这一刻，她在他面前变得那样的卑微。
段逸严只冷冷地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早些休息。”
才走出厅门没几步，就听见莫雅童在那儿怒骂的声音，“段逸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你给我回来！”
段逸严就背对着她，任由她骂。莫雅童气得眼泪直往下掉，一味道：“她都走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你就是忘不掉她？为什么？”
话一落，莫雅童立即跪坐在地上，双眼已经溢满了泪水，尽管这样，段逸严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地的富贵路住的都是些有名望的富人，那里全是一色的西式洋房和各式各样的雕花铁栏。顾岩安搬到这里才三个月，也不想惊动谁。他和段逸严是在美国的讲武学堂认识的，他们无论是枪法还是战略方法都比其他学员略胜一筹，顾岩安还在一次战役中救了段逸严一命，因此他们便是拜了个把子。
傍晚的时候才有下人来禀报，说是颖军保安总司令段逸严和司令夫人到了。顾岩安忙上前迎接，笑着道：“本来不想让任何知道的，你看这都惊动你了，我怎好意思！”段逸严笑了笑，道：“得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岩安看了看，便是看见段逸严旁边站着一位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子，笑着道：“没想到学堂里风流倜傥的段家三哥居然娶了个如此标致的夫人。”
莫雅童笑着道：“顾先生说笑了。”
他带着段逸严和莫雅童进了客厅。客厅是中西结合布置的，真皮的沙发旁摆了个架子，架子上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青花瓷花瓶，格外的漂亮。
他们坐下互相寒暄了几句，便有一位穿着天蓝色无袖旗袍的夫人端着一盘手工饼干，后面跟着穿着制服的女拥用托盘端着几杯白瓷茶杯的花茶走过来。段逸严笑着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眼光。”顾岩安笑了笑，便看了夫人一眼，那夫人放下手中的手工饼干，笑着道：“总司令，幸会。快来尝尝这饼干。”
顾岩安道：“你平日是十指不沾春水的，今儿怎么会做起饼干来了？”
顾夫人道：“还不是瑶瑶那丫头嚷着要吃。恰好厨子不在，我只得亲自动手了。”
顾夫人把茶杯递到莫雅童面前，笑着道：“司令夫人尝尝这花茶，这花可是我妹子在院子里种的，刚采摘下来的。”
莫雅童端起茶杯，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喝了一口，笑着看着顾夫人，道：“这花茶果真好喝。”
忽的一个七岁穿着蓝色百褶裙的小女孩从门外跑了进来，扎着双髻，穿着黑色的小皮鞋，笑着又是慌慌张张地躲到顾夫人的怀里。顾夫人便道：“瑶瑶看见叔叔和婶婶在这里，怎么不打招呼？不许那么没礼貌！”
瑶瑶躲在顾夫人的怀里，睁着大眼睛，那眼眸清澈极了，她看着莫雅童，轻轻地“嘘”了一声，道：“婶婶，你别说话。我小姨要来抓我去背书了。”莫雅童看见这孩子如此的可爱，嘴角便是弯了一个大弧度。
段逸严看着瑶瑶微微一笑，忽的就听到外面传来高跟鞋轻巧的“咯咯”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身影出现在厅门，清秀不失优雅，端庄不失温柔。只听见顾夫人笑着别过头道：“梦杭，瑶瑶这丫头在这儿呢。”
段逸严身体骤然一僵，胸口猛然间窒息。他看见一个穿着水蓝百褶衣裙，眉心画着红色秀丽雅致梅花状的花钿，长得极像陆梦杭的女子从门外走来。那倾国倾城的面孔，乌黑的秀发，明澈的眼眸，唇边还挂着那抹宁静而柔和的笑容。
坐在一旁的莫雅童心里一紧，是花容失色，心里难道这世界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呢？
陆梦杭只往旁边笑着看了一眼，正好和段逸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刹那间脸色苍白，手心慢慢地溢出了细汗。
一年了，最终还是碰上了。
她转身想要走出去，段逸严胸口一阵激荡，正要走上前的时候，却听见瑶瑶清脆的声音，“小姨，你别走。你别生气，瑶瑶这就去背书。”瑶瑶一溜烟地跑过去拉住陆梦杭的手，又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这下陆梦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岩安便道：“梦杭，来的客人不是外人，不用回避。”陆梦杭的身体微微一怔，她才轻轻地转过身，目光落在段逸严的脸上，只是微微地一笑。陆梦杭那一水盈盈的目光是他这辈子戒也戒不掉的温柔。
晚饭是在顾家用的，紫檀木做成的圆桌和靠椅，金黄的落地灯在周围打得温馨极了，佣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地端着菜肴上来。顾岩安笑呵呵拿着一坛子酒放在桌子上，一把抓去封印，便是飘着淡淡地清香，面往酒杯里倒着，面道：“这下你可有福了，这可是酝酿了好久的桂花酒。”
陆梦杭坐在段逸严的对面，而莫雅童当然是坐在段逸严的旁边。桂花酒色泽浅黄，桂花的清香突出，段逸严只坐着看着酒杯里的酒。
顾夫人对莫雅童笑着道：“我们这只是家常菜，司令夫人别见怪才好。”莫雅童才回过神，道：“怎么会。”
瑶瑶本坐在顾岩安和顾夫人之间，却硬要坐在陆梦杭的旁边，顾夫人拗不过她，只好随着她。
瑶瑶仰起头来笑嘻嘻地对着顾夫人撒娇着道：“妈妈，今天小姨教我唱的歌，我都学会了。”
顾夫人扯过肋下的手帕，面帮瑶瑶擦着汗，面笑着道：“那你唱给叔叔和舅母听，好不好？”瑶瑶便是笑着唱了起来，清脆的童声传来的原来是那首骊歌《送别》，只是那句“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如一根刺那样深深地刺痛着段逸严的心。
瑶瑶唱完后便看着陆梦杭，奶声奶气地道：“小姨，瑶瑶唱得好不好听啊？”陆梦杭看着瑶瑶那清澈的眼眸，只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顾岩安便是向陆梦杭介绍道：“这是我的把子兄弟段逸严，颖军的总司令，这北面可是他们段家的天下，坐旁边的那位是他的夫人。”
陆梦杭那一水盈盈的目光落在段逸严的脸上，轻柔地道：“总司令，司令夫人，您们好。”
段逸严抬起头看着陆梦杭，那目光透露着灼灼的光芒如刀似剑般，而她依然平静地正视着他，嘴角那柔意的笑容丝毫不乱。顾岩安又向段逸严和莫雅童介绍道：“这是我夫人的妹子，陆梦杭。”
莫雅童心里一怔，片刻才有礼地回应道：“你好。”
桌上的菜肴全是金陵的名菜，有丁香排骨，**青鱼，金陵扇贝，全是冒着热腾腾的气。顾岩安便是和段逸严喝着酒谈天说地的，顾夫人见莫雅童似乎没有食欲的模样，便是夹了一块丁香排骨递到她的碗里，道：“司令夫人尝尝看，这丁香排骨可是金陵的名菜。”
莫雅童微微一笑回应，刚夹起丁香排骨放到嘴边，便是听见陆梦杭传来一阵咳嗽声，大概是呛到了。瞥了一眼，居然发现段逸严略皱着眉头看着陆梦杭，那目光无比的温柔，是她跟他结婚了一年也没看见过的。
莫雅童便是把目光移到陆梦杭身上，笑着道：“听陆小姐的口音，不像是金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