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脸色发白
顾夫人爱说话便忙着道：“我这妹子是杭城的。”
莫雅童莞尔一笑，道：“杭城的水果然是养出美人儿的地方。”陆梦杭这才抬起头把目光落在莫雅童的脸上，温和地一笑，柔声道：“司令夫人说笑了。”
酒过三巡，段逸严才和顾岩安说完话，便把目光投在陆梦杭的脸上，她的脸色微微发白，看起来清瘦了不少，心里竟是心疼了起来。
顾岩安看了段逸严一眼，又看了陆梦杭一眼，把手往段逸严的肩头上一拍，道：“怎么？你对我这妹子有意思？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有妻室的人。”
段逸严的眼眸灼然如火，嘴角一扬，笑道：“那你这妹子可有心上人？”莫雅童一怔，片刻便是从旗袍的肋下扯出手帕，伸到段逸严的嘴角边，柔声道：“别喝那么多了，等会儿又该说胡话了。”
陆梦杭把眼眸一垂，只转过头去看着一脸稚气的瑶瑶。顾岩安见这场面，便是仰头大笑，道：“你这小子还是像是当初在学堂那样风流倜傥啊，有那么好的夫人，还想着纳妾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就算你肯，我这妹子可不肯啊。”
陆梦杭听了，心里立即泛起一阵阵的慌，忙站起来看着顾夫人道：“姐姐，我有些不适，先回去了。”顾夫人道：“让司机送你回去吧。”陆梦杭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陆梦杭住在一处院落里，这院落是修道院的资产，在那里的修女好心便是陆梦杭住在那儿。院子里栽一棵梨花树，那梨花一簇簇地拥在枝头，就像那年在梅苑里开的梅花那样。
陆梦杭白天就去育婴堂教那些小孩唱歌，教教国文，工资不过是三，四十银元，到了晚上便是去教堂坐上一会儿，有时候就去顾家看看瑶瑶，生活虽平淡，但这种安静却是她想要的。
这天傍晚，她正坐在院子的梨花树下看着书，忽的看见一双系着蝴蝶结的小皮鞋出现在眼里，她抬起头便是看见扎着双髻的瑶瑶手里正抱着一个金黄头发的洋娃娃。瑶瑶笑着道：“小姨，你看！”
陆梦杭合上书并放在椅子上，抿嘴一笑，脸上立即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拉过瑶瑶的小手，柔声道：“这洋娃娃真漂亮。是不是瑶瑶哄爸爸买的啊？”
瑶瑶连忙嘟起那小嘴，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道：“不是，是那个叔叔送我的。”陆梦杭轻轻地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是看见穿着黑色军氅的段逸严站在那里，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瑶瑶抱着洋娃娃跑过去，扑到顾岩安的怀里，撒娇道：“爸爸，我想吃冰淇淋。”顾岩安便抱起瑶瑶，在段逸严耳边说了什么，就走了。
一阵清风掠过树叶，那树上的梨花就像一只只脱线的蝴蝶纷纷飞落。段逸严便是一步步地朝她走来，陆梦杭心里刹那紧紧地一抽，马上就站了起来，那手指死死地抓住裙边。片刻才回过神，段逸严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陆梦杭努力稳着心神，眼眸明亮，嘴角是温和一笑，柔声道：“您好，段总司令。”
段逸严那目光在军帽下透出灼灼的怒和恨，针刺一般直直地插进陆梦杭的心里。她知道如今已经无法躲开了，他终于开口了，那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她，声音如刀剑般落下：“段总司令不是你叫的！”
陆梦杭依旧一脸的倔强，笑容依然丝毫不乱，“那你想怎样？”
段逸严却是冷笑道：“我想怎样？应该是我问你！”他紧紧地抓起陆梦杭的手腕，又道：“陆梦杭你到底想怎样？”
她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却是别过头，声音淡淡地道：“若没事，段总司令请回吧。”那双掩在军帽阴影下的眼眸已经被灼灼的熊火包围着，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陆梦杭顿时心里一惊，慌忙中想要往后退，却忘记了自己的一只手被段逸严紧紧地锁住了。
段逸严的目光直直地印在她那慌忙的眼眸里，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跟我走！”
段逸严紧紧地抓着陆梦杭的手，欲想拉她走，欲无力可从。陆梦杭努力地稳了稳心神，那慌张的目光逐渐冷了起来，那声音如溪水般清澈，“我不走！”
院子的门是虚掩的，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头上披着黑色头巾的修女推开了那道虚掩的双扉门，看见了一个穿着军氅的军人，修女看了一眼段逸严，接着慌忙地低下头，走到陆梦杭身旁，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只见陆梦杭顰了颦眉头，一脸着急的样子。走进了屋里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把三个银元递到了修女的手里，柔声道：“快去吧。”那修女握着三个银元，又看了段逸严一眼，这才低着头走出院子。
段逸严一怔，这才发现她如今变得如此的单薄，脸色雪白，就像一张纸片般。半响才道：“你还好吗？”
陆梦杭只微微一怔，不过是一句问候而且，便笑着道：“我还好，不劳您挂心。”段逸严的手心攥得紧紧的，他怎么会不挂心！每晚梦里梦见的都是她，梦里那样的真实，直到醒来后心里传来一阵阵失落感，才让他痛楚地感受到她已经离开他一年了。
一阵风吹过，雪白的梨花在地上翻滚了好几番。梨花纷飞的场景落在段逸严的心里，是那样的熟悉，忽的笑道：“情丝婉转梅林前。”
陆梦杭心知他这话的意思。那晚他说繁花万千，独爱你一朵，换是别人早就动情不已，可偏偏她不是别人，她是陆梦杭，她抬起眼眸望着他的眼神，脸上是如此的从容淡定，声音就像不泛涟漪的湖面，“往事如烟何必去追忆。”
仅仅九个字，却足以使段逸严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说已经过去了，何必要去追想。不见一年，她依旧那样的狠心，冷冷地把他隔在心门之外，不给任何机会让他踏进来。
段逸严心里一紧，便抬手紧紧地捏住了陆梦杭的下巴，那目光冷如刀剑，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只要我再见到你，你就别想再逃不过我的掌心！”她顿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另一只手已经低到她的脑后，他已经吻了下来，那样的炽烈，那么的辗转反侧。
忽的一阵血腥味在他们唇间蔓延开来，一不留神，陆梦杭便是愤然一挣，把手一扬，重重地落下去，“啪”的一声，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段逸严一怔，这个场景已隔一年多，终究还是会出现，这是陆梦杭打他的第三个巴掌，堂堂总司令居然让同一个女子在不一样的时间里打了三个巴掌，而这些巴掌都打得极响。
陆梦杭目光黑白分明，雪一般的寒冷，“请段总司令自重。”
他看着她寒冷的目光，感觉她就像天边那颗闪亮的北极星，以为伸手可触，到最后才发现是远不可及，“自重？在你面前有什么好自重的！”
陆梦杭气怒道：“段逸严！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有妻室的人！”
段逸严全身就这样一点点地凉下去，她居然给了他一个痛击，她居然告诉他，他是个有妻室的人！
有妻室又如何，何况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一笑，淡然道：“那又如何！只要我喜欢，我这就把你娶回去！”
她看着他那黑眸，冷冷地道：“段逸严，要是你还有点做丈夫的责任，那请你一心一意地对待家里的夫人，别让我看轻了你！”
原来在那样的苍茫和冷漠之间，他对她的想念在她心里变得如此的微不足道，他对她的爱变得如此的卑微。这一切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甚至是强人所迫罢了。
在院子的尽头，竟是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顾岩安和瑶瑶。陆梦杭微微一怔，瑶瑶已经跑过来扑到陆梦杭的怀里，“小姨，妈妈在家等我们回去吃饭呢，车子已经在外面等了。”接着瑶瑶从陆梦杭怀里探出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了看段逸严，笑着道：“叔叔你也去我家吃饭吧。”
“叔叔很忙没空。”未等段逸严开口，陆梦杭也不管段逸严要说什么，就断然替他回答了。瑶瑶别回头看着陆梦杭，奶声奶气地道：“那个叔叔惹小姨生气了吗？”
陆梦杭黯然，只拉起瑶瑶的小手走到顾岩安面前，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安静，便从旁走开。顾岩安看着段逸严站在那里，也没多说什么。段逸严抬起头看着那一树的梨花雪白雪白的，心头间是一阵阵的痛楚在弥漫，眼角早已有一滴泪无声落下。他早就该知道她是如此的恨他，如此的狠心要折磨死他。
这天院子里落满了梨花，清幽的花香，却人感到了几分悲凉，唯有无奈世间的事是那样的无常。
晚上的天气变得特别燥热，饭菜早就端上了桌，却没有人有食欲去吃。莫雅童坐立不安地时不时朝厅门看去。段逸心正端着小碗在喂着三个月大的徐航吃着米粥，看见莫雅童这样，便别过头道：“嫂嫂，你就先吃饭吧。也许军部有事，三哥要回来晚些。”莫雅童回应道：“再重要的事也不比吃饭重要。”
五夫人在旁打趣道：“雅童你都快成段家的望夫石了。”莫雅童这才意识到什么，脸蛋立即涨红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又朝厅门看去，却看见段逸严喝得醉醺醺的，站也站不稳，是被王文和罗普架着回来。
五夫人瞧见这三个人这种架势，又是满身都是酒气，顿时把脸一阴。王文便道：“五夫人都怪我，若不是我说吃酒去，三哥就不会酒意大发，喝成这样回来。”
莫雅童急得赶紧上前扶过醉意醺醺的段逸严，面用手帕帮他擦着汗面气怒道：“好喝不喝，偏偏在吃饭的时候喝成这样！怎么，你们几个还不过来，快点扶三少上楼！”
段管家带着几个人赶紧围上来扶着段逸严上楼，五夫人和莫雅童一路跟着，进了房。莫雅童又是急忙地亲自把床铺好，给段逸严脱去军靴，又给他盖上了一层锦被。接着又是伸手去摸他的脸，竟是红得发烫，连忙吩咐小云去端来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