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时光负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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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不可开交

段逸严回到北地后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接连好几个星期没有回私宅。这天才回来,就听见楼上的卧室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只见李妈用托盘装着一堆狼藉的破碗破碟下楼,段逸严问道:“还是不肯吃东西?”这几个星期他有挂电话回来,但始终听见电话里头满是砸东西的声音。

李妈抬起头看见段逸严一脸的忧虑之色,便道:“陆小姐整天囔着要回官邸,说要回去见五夫人。可我就告诉她没有三少的命令,是回不去的。她一时发起火来,就开始乱砸东西。”顿了顿又道:“三少不是带着陆小姐回杭城了么?怎么不到一天就回来了呢?”

段逸严只往楼上看去,没有回答。他心里是知道的,她存心在折磨他,折磨他那天给了她一个永不磨灭的噩梦。他别过头看着李妈道:“再去做点陆小姐爱吃的,回头给她送去。”李妈应了声,只见段逸严不是往楼上去,而是往厅外走,连忙问了声,“三少不上去看看吗?”

段逸严顿了顿道:“军部里还有事儿,麻烦李妈多照顾她了,回头给五姨挂个电话,让五姨过来看看她。”段逸严接过军帽戴上,就走出了厅。

陆梦杭穿着单薄的丝绸睡衣坐在窗边,那睡衣有些大,穿在她身上有些松垮。她脸色苍白,像一个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像一片快要被风吹走的落叶。那双眼已经哭得红肿红肿的,眼泪已经哭不出来了。

传来一阵开门声,接着就是一句梦杭,她才缓缓别过头看,只见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人站在那儿,定睛一看原来是五姨,她便起身跑过去,一个趔趄,就重重地跌在了地毯上。

五夫人急忙跑过去将她扶起,陆梦杭脸色苍白,发丝凌乱,满眼布满血色。五夫人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心疼地道:“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穿得那么少,还坐在窗边吹风,你看这手多凉啊!”便转过头吩咐丫头拿来大衣。

陆梦杭略抬起头,立时紧紧地抓住五夫人的手,哽咽道:“五姨,我求求你,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

五夫人只轻轻地叹了口气,接过大衣为她披上。陆梦杭又道:“五姨,我求求你。我真的不要留在这里。”

五夫人依旧一声也不吭,陆梦杭忽然站起跪在五夫人面前。五夫人刹时就不知所措,马上连忙扶起她,道:“我知道你委屈,是老三那个逆子对不住你!可你也听到李妈说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带你走啊。”

顿时她眼里一阵失落,连五夫人也说带不走她,她还能做什么?李妈端着一些桂花糕进来,道:“夫人和小姐吃些东西吧。”李妈放下糕点,便退了下去。

五夫人道:“梦杭,来,吃东西吧。李妈说你好几天已经没吃东西了,那怎么行呢?你再怎么恨他,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和他怄气,那样多不好啊。”接着五夫人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她手里,她没有去接,桂花糕直接掉到了地毯上。

五夫人叹了口气,又道:“改明儿我让逸心来看看你。”

顿时她的目光有了焦距,五夫人又道:“你也知道五姨最疼你,我肯定说话算话的,可是你也得吃点东西,否则就让五姨白疼你了,知道吗?”

五夫人又拿了块糕点放在她嘴边,只见她小小地咬了一口,五夫人拿起陆梦杭的小手接过糕点,笑着道:“这就对了,五姨先回去了,明儿啊,我让逸心来一趟。”接着五夫人走出了房门,带上门之际,眼看陆梦杭的眼泪如大豆般掉落,只深深地叹了口气。

五夫人回到官邸,一路踩着软绵的地毯走过去,看见段逸严坐在厅里的沙发抽着闷烟,他别过头看见五夫人,便抿灭烟头是站起。

五夫人二话不说地上前就是两个响亮的巴掌。段逸严站在那里无声无息地受了这两个巴掌。

罗普慌地喊了声,“五夫人。”段逸严却是摆了摆手示意让罗普出去。

五夫人扫了段逸严,直气得双手颤抖,脸也涨红了,一会儿就一行行的眼泪往下掉,“老三,我问你,你就这么狠心?”

段逸严没有开口,五夫人更是气得一个劲坐到了沙发上,气怒地道:“要是让你父亲还在世,他准一枪毙了你!”

五夫人扯出手帕拭泪,顿了顿又道:“你父亲临终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梦杭,这倒好,你说怎么办?怎么办?”

段逸严只说了四个字,“我娶了她!”

五夫人听了气得脸色发青,一手重重地拍到沙发的扶手上,道:“你倒想得美!你明知道梦杭的性子跟你的性子一样烈,你倒好,偏偏这般折磨她,还囚禁她。倒不如一枪毙了她,还给她个利索!”

段逸严一句话也没说,仍然笔直如松地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五夫人又道:“听五姨的话,把梦杭带回官邸来。”

段逸严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一字一顿道:“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哪儿都不许去!谁也别想带走她!”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可反驳的坚决,他宁愿这样囚禁她,也不要别人带走她!

五夫人身体陡然一震,心里想起这场景熟悉,当年段大帅也这般坚决过让她跟他走,父子的脾性始终相同,半响才道:“你就这样囚着她,那你能囚禁她多久?”

段逸严道:“我囚她一辈子!”

“啪”的一声,五夫人气得站起又给了他一个巴掌,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问道:“你既然要囚她一辈子,那好!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一辈子吗?”

段逸严只说了十二个字,却恍如能把前世和今生隔开。

“只要她在,我在,这就是一辈子。”

五夫人定定地看着他,顿时心中的怒火泄了下来,五夫人知道段逸严的性子,也知道他疼梦杭疼得比自己的命子还疼,便道:“梦杭从小身体的底子就不好,你得多照顾照顾她。还有这缘深还是缘浅是老天爷由说的算,这感情倒是培养出来。梦杭和你的性子一样烈,你就得煞煞自己的性子,不要委屈了她,知道了没?”段逸严应了声,便朝厅外走去。

深夜的时候,陆梦杭就发起了高烧,李妈急慌地找来林医生。好一会儿林医生才从卧室出来,对着李妈说道:“陆小姐的烧已经退了,已经吃下药睡了,再出出汗估计明天就没事儿了。”李妈才松了口气。

段逸严坐在厅里,手指间还点着烟,眼看林医生下楼,想必是怎么一回事。林医生刚想开口,却看见段逸严面抿灭烟头,面摆手,便心知什么回事,就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段逸严来到卧室里,静静的,只看见小云在旁拿着手帕给陆梦杭擦拭着细汗。小云别过头看见段逸严走过来,刚忙着要起身说话,段逸严已经杨手示意要她安静,并伸出手向她要什么东西。小云是动眼色的,便把手帕交到段逸严手里,自己悄悄地端起桌上的药碗走了出去。

陆梦杭正睡得昏昏沉沉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段逸严帮她把被子掖了掖,只见她蜷缩了一下,怕弄醒了她,那手停在被子上不敢动,好一会儿才离开。他悄悄地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果然已经退烧了。他才暗暗地松了口气,便拿着手帕轻轻地为她擦拭脸庞的细汗。

她的呼吸很轻,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她垂落在床侧的手,喃喃细语道:“梦杭,你就这般狠心折磨我吗?”一滴泪竟是从他眼里流出,无声地流入她手心里。

陆梦杭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握着,是那么的安稳,那么的温暖,片刻又感觉到有一滴暖流流入手心,只见她的眉头那么的一紧,薄薄的嘴唇无声地抿了抿。她的心里竟莫名地泛着丝丝疼痛,却不知道这痛是从哪里来的。

过了一会儿,段逸严坐在旁边,看着她清秀的脸,才想起那次她也是这样病着,还和他闹着脾气呢。原来他和她之间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他也没有仔细地数过,却记得那样的清晰。

李妈把熬好的汤药端了进来,段逸严便把陆梦杭的手放进了棉被里,起身对着李妈,轻声地道:“等她醒来后别告诉她我来过,麻烦李妈把这药给她喂着喝。”顿了顿又道:“她怕苦,等会儿拿些蜜饯来好让她送药。”李妈应了声,便把药放在桌上,刚想问段逸严吃过饭没,一转身已经不见了人影。

晨光微露,淡淡的晨风从虚掩的窗外吹来,陆梦杭喝了药后静静地躺在棉被里,眼角竟是溢出了泪水,她只朝那微敞的窗口望去,恨不得从这窗跳下去,一了百了。

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陆梦杭立时就闭着眼翻了个身,道:“我要休息。”

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她只是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一只手放在棉被上轻轻地拍着她,陆梦杭转过头,段逸心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她顿时就哭了起来。

段逸心连忙扶起她,道:“怎么成这样子了?”

陆梦杭哭得止不住声,只一味抱着段逸心哭,把段逸心的肩头都哭湿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声,哽咽着道:“逸心,你得带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段逸心忙擦拭她的眼泪,道:“等你身体好些,我就救你出去。”

心里就这样落空了,她知道逸心是没有办法才这般哄她。

只见段逸心的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陆梦杭道:“肚子不舒服吗?”

段逸心笑着摇摇头,道:“这里面可是装个六,七个月后会出来的家伙。”

“真的?”这是陆梦杭第一次展眉而笑。

段逸心又道:“可不是,不信你摸摸看。”段逸心便把陆梦杭的手放在自己那微隆的肚子上,又道:“医生说了再等几个月,就能感觉到这小家伙在动了。”

陆梦杭看见段逸心这般幸福,不经地道:“他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