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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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难怪自己也不愿放过她

萧太后听罢不由得摇首低笑,语声早已没了期待之情,只是淡淡道:“是啊!太上皇当日极力迎娶先太后却仍是将她决绝处死,太上皇究竟待何人会有真心?”

桑柔扶住萧太后手臂宽慰道:“娘娘别去想太多便是了,如今您是尊贵无上的皇太后,这世间情意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更莫说您的夫君是太上皇而不是寻常男子,太后只要能尽享尊贵不也就莫大的福气了?”

没错,世间真情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而她所嫁之人又是当朝太上皇,况且她想要耶律弘真心,自己又待耶律弘有几分真情?涉及自身安危之时,她还不是毅然决然地往他膳食中下毒以求自保?是了,她身为一国之母怎能央求帝王情专意切?

不!凭什么不能?凭什么她不能?她纵然今日给耶律弘下毒,可她昔日无不是母仪天下体恤皇恩,为何她便不能央求夫君的一心一意?为何她得不到帝王的专情,昭华却能得到君王的一心一意?为何昭华可以,她却不行?

正因如此她才要嫉恨昭华,不仅是她,天下女子谁不妒她嫉她?单是那一副倾国之姿便罢了,偏偏她举止得体母仪天下,试问天下女子可还有一人能比得过她?再加上那可遇不可求的死生契阔,难怪萨沫耳嫉她,难怪耶律蓉蓉嫉她,难怪自己也不愿放过她!

思及至此,萧太后猛然甩开桑柔手掌,疾步往偏门步去。桑柔小步跟在萧太后身后,疾声问道:“太后要去哪里?太后,太后!”

萧太后戛然止步,凛冽回眸令桑柔背脊一阵冷汗,桑柔微微攥起手掌方才觉出手心涔涔湿汗,她心惊胆战望向萧太后,只听得萧太后冷笑两声道:“要除去她何需哀家动手?与其哀家自己进去告诉齐王,不如借刀杀人来得痛快,也省得耶律成回头挑出哀家的不是!”

桑柔先是迷惘看了看萧太后,又低望了偏殿外正在打扫的侍女姜鱼,忽然明晓了萧太后的心思,于是向太后露出一抹浅笑,她幽幽颔首步向姜鱼,厉声道:“姜鱼,将才看你就是在打扫那尊莲花缸,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在打扫这个东西?太后方才见着偏殿里面有些灰尘,准是你们这些奴才怠惰,还不快进去收拾?”

年未及笄的姜鱼方入宫不久,面容稚嫩的她怎受得桑柔如此呵斥?她眼眶微红便向萧太后叩首行礼,连声道:“太后,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太后息怒,奴婢现在就进去打扫!”

“磨磨蹭蹭,等着哀家请你进去不成?”萧太后一句低斥显出她心中颇为不耐,眼前的姜鱼虽然年幼却也是清水芙蓉的容貌,萧太后是数十年在宫中生计的,宫中最不乏的便是有姿色的女子,耶律弘这些年前前后后宠幸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便是如此她看待姜鱼的眸光才有了更多厌烦和不耐。

桑柔见状连忙向姜鱼挥袖道:“还不快去?愣在原地惹太后生气,内务府竟敢送来这么没有规矩的丫头,这黄秉盛一倒台,看来那些总管奴才也是不想干了!”语罢,桑柔回眸只见萧太后已向院中步去,而隐在树后的人影也在此时方敢现身,望了两人背影一眼便转身随着姜鱼进入偏殿。

昭华与云锦正被耶律九所言震惊结舌,耳畔却传来窸窣脚步声,待云锦望去只见姜鱼手持拂尘自门边一路打扫过来,若是姜鱼见到昭华在此,定会恭敬向昭华行礼,更有可能为昭华与云锦现今模样惊骇不已,当朝皇后的行径怎么像是在偷听墙角?

眼见姜鱼离两人越来越近,隐在锦帘一侧只怕不久就会被姜鱼瞧见,云锦连忙又望了内殿的耶律弘一眼,进退两难的心境犹如火烧眉毛一般难堪。

便在姜鱼的拂尘快要靠近两人之时,昭华与云锦见着姜鱼的动作忽而顿了一下,而姜鱼的脖颈微微后曲,继而只见得姜鱼的身子缓缓落在地上,又被一人接在怀中以致未有声响惊动耶律九,昭华不由得凝眉看去,定神看清方知那人是朝乾宫中的小凌子。

云锦正想起身向小凌子行个谢礼,小凌子抬手示意止住昭华行径,随即挑指向内殿方向意指让两人噤声,见内殿中人未被惊动,这才在昭华与云锦眼下将姜鱼带出殿外。

昭华心下感激,但见得危机消除不禁心中多思,她们总不能眼见着耶律九如此逃脱,耶律成此刻应在御书房,若是能将此事告知于他,萧太后的阴谋定然一并败露,将时何必耶律成费尽心思寻出证据为先太后辩白?

念至于此,昭华轻握云锦广袖往偏门方向使了个眼色,云锦念着小凌子进来无人阻拦,偏门外面理应无人,心下明白昭华是要她去御书房给耶律成报信,可她并不安心将昭华一人留在此处,思量前后又实在没有旁的办法,眼神定定望向昭华,随即轻缓起身往殿外步去。

空无一人的偏殿顿时尤为静谧,耶律九与耶律弘的每一声怒言都在此刻如震天惊雷般响彻耳畔,昭华再度撩起锦帘望去,耶律弘不知何时已经撑起了身子架在榻上与耶律九对视,耶律九仍是方才那番不屑的冷笑,而耶律弘面上的怒容更为惊心动魄!

“怎么样皇兄,那尊双耳紫金盏泡的茶不错罢?人参和藜芦相配果真是一绝,若是左相知晓你以藜芦入茶,又以参汤吊神,不知道还敢不敢听了我的忠告将那尊紫金盏进献给皇兄呢?”耶律九言声不痛不痒,却是于己而言,而耶律弘听在耳中则是手扶胸口难以抑制地呕出一口鲜血,当场染红身上罗衾,雪白玉砖犹如盛开了一朵艳丽无暇的曼珠沙华。

明知耶律弘病入膏肓还如此言辞,昭华心知耶律九是故意为之,他便是要将自己的罪行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个尽全,一者是让耶律弘死个明白,二者是亲眼见证耶律弘的毁灭,这是他身为兵士的坦然,亦是身为将领的残酷!

“那个紫金盏是你让左相进献给孤的?不是才儿和左相图谋?没错,是才儿和左相图谋朕的皇位,是才儿不顾父子之情要毒死孤,是他们要谋害孤,他们害死了孤宠爱的贵妃,孤的桐贵妃就是被他们害死,是他不顾父子之情,是他大逆不道!是他,是他!”耶律弘极力想要辩驳自己将耶律才处死是因为耶律才自己有罪,可耶律九所言清楚言明耶律才是冤枉而死,即便耶律才与左相图谋皇位是真,可并未做出实质谋害耶律弘之事,所以此事明了,是耶律弘无情,处死了自己的亲子!

昭华最担忧的还不是此事,既然耶律弘提及了桐贵妃,昭华最忧心的是耶律九将静淑的事情说出,静淑本是桐贵妃和都几许所生,难道耶律九也知道此事?不,不!昭华心中期望耶律九并不知晓此事,若是事情捅破,桐贵妃是何下场可想而知,虽已入土却也要从土里掘出挫骨扬灰!

可世事总是如此,关心则乱,昭华只见得耶律九薄唇微阖,入耳则是耶律九切齿嘲讽道:“他们害死了你的爱妃?哈哈哈!你的好爱妃自当叩谢皇恩!她与别人的女儿能受得皇兄庇护,继而又葬身在萨沫耳侍女纵燃的火海里,桐贵妃只怕也要从墓里跳起来感谢皇兄你了!”

“她与别人的女儿?她与谁的女儿?谁?谁!”最是帝王不能容忍便是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染指,耶律弘双后紧抓身上罗衾,怒不可遏道:“孤待她这么好,她竟然敢背叛孤!为什么她要背叛孤,为什么慈儿要背叛孤,才儿背叛孤,萨沫耳背叛孤,你也背叛孤,你们全部都背叛孤,为什么?为什么!是孤的江山,是孤的江山,你们都在图谋孤的江山!”

耶律九冷眼望着耶律弘怒不可遏的呕血模样,锦帘后的昭华深感触目惊心,可耶律九却以为是一出闹剧,他不禁冷笑更加挥袖长叹道:“江山?若是江山果真极好,我岂会坐看你假仁假德?大辽子民都道你是个好皇帝,可横刀夺爱计害亲子的事情你是一点儿都没少干!你这体内的慢毒也要多亏了萧太后和新帝,若不是新帝有意不顾,萧太后怎会那般容易便将慢毒下尽了你的药里?你如今的行状可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耶律弘顿然横眉望向耶律九,他眸光一转怒声道:“成儿?你简直满口胡言!成儿是孤最好的皇子,虽然他有时有勇无谋,可如今的他却是有勇有谋像极了恒儿!若是眼下恒儿尚在,这个皇位理应是恒儿的!可是成儿为什么?孤已经让他做了皇帝,他怎会眼见孤受害而不顾?”

“按照你的意思,是否天下人都该向你跪谢?新帝和众位皇子都该谢谢你亲手诬死了他们的生身母亲,而新帝更该谢谢你纵容刺客杀死了自己的孪生弟弟!”耶律九转身一手拍断了面前檀木琉玉茶案,昭华锦帘后的身子随之重重一震,仿佛那一掌是拍在自己身上,与檀木琉玉茶案一并断折的还有自己的脊背!

什么?是耶律弘纵容刺客刺杀耶律恒的?为什么?虎毒不食子!怎会有父亲忍心自己的亲子无辜被杀?

昭华瞧见耶律弘全身都在颤栗,他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望着耶律九,似在疑问为何耶律九会知晓这个真相,他语声与身躯一并颤抖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此事?恒儿当年是被外族的刺客刺杀,怎会是孤纵容?此事与孤并无关系,是外族的刺客杀了恒儿,孤后来也将那个刺客捉住并处死,恒儿已经安息了!”

“你当真以为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耶律九疾步至耶律弘面前,他抬手握住耶律弘瘦骨嶙峋的手腕,昭华似乎听见耶律弘腕骨的折裂声,可心中的震惊更是难以抑制!耶律九望着耶律弘的神情透着憎恶,语声狠决道:“你心中清楚的很,若不是你纵了黎族的刺客刺杀恒儿,黎族向来与大辽不相为盟,怎的在恒儿薨逝之后就与大辽示好结盟?那是因为你捉住了那个刺客,你原本可以阻止那次刺杀的,可是你没有,你以行刺之事要挟黎族可汗,才会换来黎族如今的归顺!”

“住口!”耶律弘一口闷血堵在喉间,他扼住自己的咽喉似是想言而不能言,只得一下一下地抓着身上的罗衾,那罗衾瞬间在他手下变成丝丝布条!

耶律九见耶律弘气血攻心却更是欢喜,他探手拿起耶律弘枕在头下的粟玉枕,那是耶律京回宫时带来的,是他被贬至边塞古道时为耶律弘亲手所制,耶律九拿在手间打量片刻,冷笑道:“京儿做的东西果真不错!我记得皇兄向来是不喜欢京儿的,为什么?”他见耶律弘眉宇紧锁,又继续道:“因为皇兄以为他是慈儿与我私通的孩儿!对不对?”

“难道不是吗?孤将他贬去边塞古道,已是对他最大的仁慈!本来孤还不确定他是你的孩儿,如今听闻你所言,孤之恨当时没有直接处死他!才儿是孤的亲子孤都处死了,更何况他这么个不干不净的野种!”耶律弘全身怒颤瞪向耶律九,唇间亦是开始冷笑,却在听罢耶律九下一言辞僵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