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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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事态不妙

耶律复阔步迎了上去,凝声问道:“何事此刻过来?”

都几许低眉望了流苏一眼,随即细声朝耶律复道:“殿下,请借一步说话。”耶律复有些将疑地与都几许行至殿外,只听都几许疾声道:“殿下,大事不妙!王爷与回鹘交战,黠戛斯说是要与我军联手,谁知竟是黠戛斯的计谋,如今王爷被回鹘和黠戛斯双面包围,只怕事态不妙!”

“此事断断不能让皇嫂和流苏她们知晓!皇嫂将将在天牢中失了孩儿,如今三皇兄竟然也……”耶律复双拳紧握,为何耶律成一走,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原先以为云锦之事是除掉了柯玉祁,谁料今日反而得不偿失!

都几许抿唇轻叹道:“我正是听闻了王妃之事,这才请殿下借一步说话,王妃将才失了孩儿,若是知晓王爷被围之事,这可不是要了王妃的命?”

“走!先去我延华宫中,若无猜错,父皇稍后便会传我。”耶律复言罢与都几许将行将远,他此刻心乱如麻,当时说好保证昭华安危言之凿凿,如今昭华不仅身受重伤,还失了她与耶律成的孩儿,如何向耶律成交待?如何向昭华交待?如何向自己交待!

两人凝眉惆怅,岂知门后流苏将一切都听了个清楚,她心中一惊紧攥自己襟前衣袂。王妃,王爷,如何是好?云锦现今也卧病在床,总要寻个人拿主意罢?再则流苏当真疑虑,王爷被围一事,当真能瞒得住王妃吗?

“王妃,您好歹也吃些东西罢。”云锦伤都未曾养好便赶来照拂昭华,流苏急得眼眶发红,只因昭华呆愣愣地捧着祥云肚兜发神已有数日,悲泣而无泪,伤感而不发,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只是望着红色肚兜无言发愣。

雕殿鸿梁再不是云锦与流苏眼中的风景,这亭台楼阁如今在几人心中只是寻常,长久了便觉这金玉绕梁与廊檐画栋不过是浮眼云烟,因着此般种种都换不得榻上昭华的一个回眸浅笑,若是此刻有人能引得昭华进一口水,云锦和流苏甘愿以命相换。

流苏心里百般不适,她知道些云锦所不知的,令她如鲠在喉,眼见昭华心神飘散多日不宁,她终是轻扯了扯云锦衣袖低声道:“云锦,你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她双眸谨慎望向昭华,只是昭华此刻悲伤欲绝,全无心思听论她的言声。

瞧着流苏言下有事,云锦仍不安心昭华独自在殿,这才朝身旁另一侍女道:“青岚,我与流苏去小厨房看看王妃的汤药,你在这里小心侍奉王妃,我们稍后便回。”见着青岚小心颔首,云锦这才放下手中清粥与流苏往外步去。

“有一件事,我知晓了几日,你伤势为好我才一直隐瞒,更不敢在王妃面前提及。”向来口直心快的流苏如今犹豫再三,云锦心知是不祥之兆,几番下来只见流苏凝眉沉声道:“前几日王妃自牢中被救出来时,都将军过来唤走了四殿下,说王妃中了旁族奸计,如今被回鹘和黠戛斯双面夹围,事态不妙!”

云锦忽而身子一怔,双面夹围是何意思?事态不妙是何意思?云锦瞪大双眸点住流苏双唇,她左右顾看殿外是否有人,随即向流苏凝眉道:“此事断不能让他人知晓!四殿下如今定是被皇上召去商榷军事,眼下在这宫中能周全王妃的便只有你我二人了,我们必得守死这个消息,若不然便是要了王妃的命了!”

言罢,流苏骤然握紧云锦双手,便在云锦疑惑回眸之际,只见青岚疾步向她们过来,稚气未脱却生性怯懦的青岚连声唤道:“两位姐姐!两位姐姐快些进殿去罢!我见两位姐姐迟迟不来,便去小厨房寻两位姐姐,谁想着两位姐姐竟在这犄角里藏着!”

流苏拉住青岚双手凝眉问道:“好了好了,你莫要慌忙,且告知我们出了什么事,可是王妃有事?”

“王妃能有什么事?还是那样滞愣不语,不过……方才两位姐姐出去的功夫,大王妃带着白绫过来了!”青岚言声吞吐,终是将那句最令云锦与流苏揪心的言语道出。

“怎不早说!青岚,你去小厨房将王妃的汤药端到殿中,要快!”云锦一声怒言急忙与流苏往殿内步去,萨沫耳和白绫过来所为何事?还能有何事?旁人都说王妃的身孕是柯玉祁害的,然而云锦念着当时情境,怎么也不相信是柯玉祁向她们二人下手,至于其中有何隐情,只怕与那“白绫”脱不了干系!

青岚是前些日子才被皇上指来照拂昭华的,皇上体恤昭华人祸丧子,又觉耶律成降敌在外未有照料好昭华,因此特指了这个年纪不大却心思还算周全的青岚过来,也算是给云锦和流苏添了个帮手。

云锦双眸怒睁望着榻边安立的萨沫耳与白绫,萨沫耳瞥见云锦与流苏匆忙赶来,挑眉冷哼道:“恭亲王妃真真架子大,即便是丧子仍能摆出这样一副威风气派,便连宫中的下人都敢对本宫这个主子横眉冷对……呵呵!也难怪,妹妹好不容易体会一次丧子之痛,父皇对妹妹方才如此体恤,且不知恭亲王在沙场仍有好信儿传来呢!”

昭华忧虑过度,对他人言辞不置一顾,然则萨沫耳最后一句却令昭华微微偏首,白绫见状顿时笑道:“哟!看恭亲王妃的模样,想来云锦姑娘和流苏姑娘还不曾将这好信儿告知恭亲王妃呢!”

“这恰恰说明本宫来的正是时候!”萨沫耳探手轻抚昭华手中肚兜,掠过其上金线祥云,切齿低叹道:“恭亲王妃的手真巧,将肚兜都绣好了,这祥云绣得灵动真切,却还是不能给你腹中孩儿带来福气……你终于也体会到空落欢喜的感觉了罢!”

云锦与流苏咬唇忍耐,然而昭华不语她们便不能冲撞萨沫耳,流苏几次忍耐不住想要与二人分辨,云锦侧目瞧见青岚端着汤药过来,由是向萨沫耳行礼道:“请大王妃恕罪,王妃几日不曾进食,姜御医特为王妃开了方子调养身子,现下又是王妃进药的时候了。”

“不错,不错!好生照料恭亲王妃是父皇的指令,本宫岂敢违抗?你先行与她进药罢,本宫便站在一旁候着。”萨沫耳侧身令云锦能够端药过去,谁知白绫故意在云锦前方探出一脚,云锦脚下一绊便将汤药泼洒萨沫耳一身。

白绫眸光骤冷,疾步至云锦身前抬手便是凌厉掌掴,狠声道:“大胆贱胚子!好生伺候你们主子便是了,竟敢将汤药故意泼洒在大王妃身上,这可是滚烫的汤药,若是将娘娘烫出个好歹,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什么故意泼洒?分明是你这蹄子给云锦使绊子,如今还要将怪罪在云锦身上!”流苏虽与白绫恶言相向,然而昭华垂眸不语便令她们气势上大输一重,萨沫耳和白绫明着到靖华宫来耀武扬威,这还是第一次,流苏怎能不气!

云锦见昭华并不言声,心知不能以奴婢之姿和萨沫耳顶撞,由是向萨沫耳微福行礼,对流苏低喝道:“流苏,不得对大王妃无礼!王妃平时便是敬重大王妃的,我错手泼洒了汤药本是过失,如今白绫姑娘有话,你我怎能顶撞?”

殿中几人,除了青岚只怕无人不晓眼前的白绫实则是易容的耶律蓉蓉,耶律蓉蓉现今假借白绫之身藏匿宫中,情态之急不亚于耶律成被两方围困!云锦与流苏暗下心急,王妃啊王妃,纵然你此刻万分忧伤,又如何能掉以轻心啊!

萨沫耳未明云锦言下之意,只以为云锦是畏惧了自己,由是云步至云锦身旁轻抚了抚云锦被白绫掌掴的面颊,抿唇道:“好女子,白绫出手有些重了,昭华能得你们两个在侧服侍,也真真是她的福气!只是你们瞧瞧她如今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来即便是恭亲王能从战场上回来,她也该没命见他了罢!”

流苏和云锦闻言瞠目,萨沫耳言及“即便恭亲王能从战场上回来”,纵然昭华此刻心神涣散,也不会错过萨沫耳此言之意!一旁白绫双眸瞥向昭华掩唇低笑,只见昭华眸光一怔,似是明白了萨沫耳言下之意,然而神色苍白不见应声。

“大王妃竟有心思过来探看恭亲王妃,本宫可是第一次见着你如此好心啊!”桐贵妃冷嘲言声自殿外传来,云锦与流苏循声望去,只见采绿手扶着桐贵妃缓步而来,桐贵妃习武之人眸中多有狠厉之色,双眸一挑便如利刃剜骨。

殿内几人先是向桐贵妃行礼,谁知萨沫耳竟然垂眸勾唇道:“我以为是何人,不曾想竟是桐花台娘娘过来了!娘娘方才诞下静淑公主,可谓是功劳一件呢!不过我先前听闻娘娘极爱习武,譬如上次见着娘娘习武便是……便是……白绫,什么时候来着?”

“王妃忘却了!是去年的海东青盛会,咱们原先候着驯鹰人出场的,谁知竟等来了娘娘的英姿,不止是皇上和诸位主子,便连咱们都为娘娘的绝技叹为观止!”白绫显然是与萨沫耳嘲弄桐贵妃,她们眼中仍将桐贵妃看做先前的武婢,又知皇后娘娘与她面和心不和,故而更不将这桐贵妃放在心上。

谁知桐贵妃听闻两人所言竟也不生气,只是缓步至萨沫耳身前笑道:“难得大王妃有心了……本宫此次前来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凤意,皇后娘娘心中挂念着恭亲王妃,又觉身子有恙会与恭亲王妃冲撞,便教本宫过来替她看看昭华。依本宫看来,恭亲王妃忧思过度倒是情理之中,可大王妃的心意却是令本宫对你刮目相看!若是一直如此好心,别说是一个孩儿,便是三五个皇孙都能生得出来了,若是大王妃体弱,不妨多来桐花台走走,本宫也好教你一些调理生息的路数!”

桐贵妃一番言辞令萨沫耳面红耳赤,白绫心知萨沫耳是要在桐贵妃面前败下阵来,由是扶住萨沫耳向桐贵妃行礼道:“大王妃前些日子伤了风寒,小厨房里现正煎着王妃的汤药,只怕王妃不能陪同娘娘多聊了。”言罢,她抬眸瞥向一旁昭华,又阖眸勾唇道:“更何况皇上正为了战事吃紧而伤神,王妃还有一些补品要孝敬皇上!”

桐贵妃眼见二人自殿中步去,双拳紧握,她与萨沫耳二人口角虽未落败,却也没讨到好处,她不禁对那个白绫刮目相看,原先不以为萨沫耳有如此心机,谁曾想这个丫头倒比主子更会谋略!

“她二人走了,你们也该是时候告知我了罢。”昭华忽而言声令殿中几人瞠目结舌,昭华的心思果真是八面玲珑的,她虽然忧思过度,却不至闭塞无知。

“昭华,你莫要听她们二人胡言,成儿谋略不浅怎会出事?她们二人是想你心神不宁,才故意如此言说!青岚,再去小厨房端碗汤药来。”桐贵妃上前将昭华双手握住,昭华手掌冰凉令桐贵妃凝眸抿唇。

云锦与流苏连声帮衬桐贵妃,然则昭华冷眸掠向几人却让她们当即言声,她们心知此事终是瞒不住昭华。

昭华双眸最终落定桐贵妃身上,一手攒紧祥云肚兜,一手重握桐贵妃柔荑,眸色阴沉望向桐贵妃几人,冷声道:“告诉我,战事如何。”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