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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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甘愿做一枚棋子

昭华心中犹如撕扯,她宁愿耶律成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那样她便能对他彻底死了心!如是她身为一个源自圣朝的王妃,便能够安心在辽国甘愿做一枚棋子。她心中不抱幻念,便不会使得一颗心灰飞烟灭!

耶律成言下之意,是将昭华当做妻子。然而他是否不知何为夫妻?亦或是昭华太过奢求?辽宫深院,哪有寻常人家的夫妻之情?纵然是耶律弘与萧后如今的恩爱成双,也是萧后费尽手段以先后当做她和皇上恩爱的祭奠而得!

一袭白衣胜过姹紫嫣红,为何眼前的男子与自己一般偏爱白衣?为何他容貌清朗,心思却是百转千回的错杂?

昭华手抚小腹垂眸片刻,随即望向耶律成莞尔,低问道:“王爷是将昭华当做自己的妻子,还是将昭华当做耶律成的妻子?”

“本王即是耶律成,你是本王的妻子,便是耶律成的妻子,这有何不同?”耶律成闻言凝眉,他不知昭华心中在思索些什么?他望着昭华的莞尔顿觉陌生,那一双水眸中隐含了什么,他想要握在手中,却是触不可及。

“王爷以为是没有分别的吗?王爷此生可曾真心待人?王爷这般胸怀天地的人,只怕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念故人心了罢?”昭华言罢背身回眸,耶律成似欲讲些什么,然而昭华却轻声道:“昭华有些乏了,请王爷移步书房罢。”

耶律成望着昭华稍显落寞的背影郁郁而去,一字一句,为何她便不能坦言奈何如此?耶律成不过是忘却了,诚以待人,方能得到他人以诚相待。他方才险些便要将自己密室中事告知于昭华,他已然思索多日,不欲继续瞒她,然而念在她如今有孕,他又如何能让她担负这般许多?

他尚且不知晓昭华能否接受,接受他并非“耶律成”的事实!

“小主,您真的是不能进去,咱们王爷有令,要进景辰阁须得经过他的允准,若不然小的去替您通报一声?”景辰阁外的侍卫望着面前娇柔多姿的德香不知如何应对,这往日来景辰阁的人不多,几个小主更是不敢来,谁知今日倒是素来不愿惹事的德香过来了。

德香横眉望了望平静如常的景辰阁,竟见耶律成正往外不来,随即向侍卫高声笑道:“也罢,姐姐如今孕育皇孙辛苦,我本是要来看看姐姐的,既然王爷有令,我就不进去了,劳烦你将这枚香囊转交给姐姐,这香囊有安神之效,希望能够助姐姐好生休养。”

“手中何物?拿来给本王瞧瞧!”耶律成阔步向德香过来,将德香双手奉持的香囊接过轻嗅,确觉神清气爽,故而道:“你也算是有心了,以后有什么东西要交给王妃,叫秋菱送过来便是了,不必亲自跑一趟。如今日头不小,你们三个在后院也要多加注意。”

德香闻罢只是柔声道:“德香定要亲自过来的,这是德香对姐姐的心意,如何能够打发秋菱草草送来了事?”

耶律成将香囊递与身后的安为山道:“给王妃送去。”他望了德香几眼,并未与德香多言便拂袖而去。

秋菱伏在德香耳畔低声道:“王爷如今只身出去,小主不跟着去?”

“蠢!王爷若不开口,跟在他身边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德香回身低声呵斥秋菱,随即回眸向安为山莞尔道:“有劳安公公了,请安公公务必将香囊交予姐姐,香囊日久便会失效,还请公公放在心上。”

“小主放心!王爷既是将此事交给奴才,奴才现下就去送!奴才先告退了。”安为山语罢回身而去,不动声色将香囊置在鼻下轻嗅,神清气爽!安为山心有不禁有些嘀咕,这香囊不是用以安神的吗?为何反倒令人神清气爽?

“王妃您看看!还当咱们是不懂香囊的傻子!”流苏手执香囊,当着安为山的面便将香囊拆解开来,她一嗅方知那香囊中是何物,说什么安神之效,实则是强心提神之效!

苏嬷嬷望着那香囊中片片洒落的月桂花瓣低叹道:“这德香小主没准儿是疏忽了?寻常人用月桂香是提神之效,可我们王妃如今身在孕中,这月桂香便是了不得催命符啊!”

“嬷嬷此话怎说?不过一个香囊,怎的就要了王妃的命了?”安为山不解凝眉,他细瞧了瞧那几片花瓣,怎么也不像有毒的样子。

苏嬷嬷望着安为山沉声道:“这月桂香可治经闭腹痛,敢问公公,王妃如今孕育皇孙,若是此刻通经活血,那皇孙如何还能保得住?”

“一连多少日子了?德香小主不断地送香囊过来是何居心?今日竟将月桂香的香茶送了过来,当我们不知晓月桂香的毒吗?”流苏见送茶的秋菱走远,眉宇紧锁不禁愤愤,真不知晓这究竟是德香自己的心思还是柯玉祁她们的心思!

苏嬷嬷凝眉望向昭华,只见昭华案边端坐不置一词,随即她亦望向苏嬷嬷笑问道:“苏嬷嬷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

苏嬷嬷不明昭华为何如此相问,只是垂眸回道:“回王妃,家中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兄弟,如今也入了宫做侍卫,奴才不时还能见到他几面。不过奴才与兄弟自幼父母双亡,奴才与弟弟相依为命,所以即便如今仍少不得会记挂几分!”

昭华闻言颔首,她整个人无比消瘦,姜御医甚至说她如此的体态只怕难以将皇孙安然生下,然而她心中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又怎能听得进御医所言?她幽幽阖眸轻声道:“真好,嬷嬷心中是有人牵挂的,想必嬷嬷的兄弟也会时常在心中念着嬷嬷!”

“呵!那没心没肺的臭小子倒不好说,但无论如何,他总归是奴才唯一的亲人不是?他就算害了奴才,奴才也是不会怨他的!”苏嬷嬷言间眸中流出一丝欢喜,有亲人相依的感受如何不好?

“是呀,亲人相害却也认了,若是教那非亲非故的人害了,岂不枉顾?”昭华言罢望向流苏手中的那一碗香茶,忽而挑眉道:“所以若是她害我,我便让她再也不能有机会毒害他人!”

昭华言间便要接过流苏手中的那一盏香茶,云锦见状惊声道:“王妃,可使不得啊!这香茶喝下,王妃腹中的小皇孙只怕性命不保啊!王妃即便是想要除去德香小主,又何必如此问难自己?”

流苏闻言叩拜在地,与云锦一同连声道:“还请王妃珍重自己!万万不可饮下这一盏香茶,小皇孙如今已然成形,将时莫说是小皇孙保不住,就是王妃也……王妃,即便是为了远在圣朝的大小姐,您也好好好珍重自己啊!”

苏嬷嬷此时早已不知去向,然而昭华几人却无心管问苏嬷嬷何去,只是昭华捧着那一盏香茶微微滞愣,她一手轻抚小腹,声有哽咽道:“宫中的一切都太过复杂,让你出来走上一遭只会徒增烦扰,不如让娘尽早送你归去。切记来生要投作寻常人家,爹娘恩爱,更加视你如掌上明珠!”

昭华逐渐将茶盏递至唇边,云锦和流苏纵然跪地求情却不敢不顾昭华的心意,昭华定下的心意向来是不会更改的,正如她将时坚决要代替思柔公主来辽国和亲,只为了成全秦末生和思柔公主的鸳鸯织就。

“本王不准!”耶律成骤然破门而入,他疾步向前一掌将昭华手中的茶盏挥至地上。

盏碎茶溢,阵阵幽香拂面而来,昭华下意识轻掩唇鼻,身为母亲周顾孩儿的举措已是自然,纵然她方才还想以那盏香茶将腹中孩儿送走,现今仍是掩住唇鼻不让那浓郁满溢的茶香侵扰分毫!

耶律成极为气恼,怒吼道:“这不仅是你的孩儿,还是本王的亲生骨肉!你有什么资格教他轻生?”

“原来香囊和香茶不是王爷吩咐安公公送进来的?莫不成是昭华自己向德香讨来的?昭华如今不过是按照王爷的意思去做,怎的又成昭华教他轻生了?”昭华望着地上碎裂的玉片如同刺进心中,而汩汩香茶恣意流淌,更似是昭华布满尖刺的心在鲜血流离。

“大胆!大胆!”耶律成回身便要呵斥地上叩拜不起的云锦和流苏,而苏嬷嬷方才正是去通禀耶律成,如今也同云锦她们一并跪拜在地。

昭华扶着小腹疾步挡在几人身前,直眸迫视耶律成冷声道:“若是王爷有意训责,昭华与腹中孩儿先行领罚!”

昭华言间便要双膝屈跪,然而耶律成却倏然扶住昭华手臂,他眸光深邃竟看不出这个女子在想些什么,只得低吼道:“要处置你,本王有的是法子!别以为你腹中怀着本王的孩儿,本王就能容忍你一再放肆!”

“所以王爷便让德香来处置昭华了不是吗?昭华本以为王爷只是看昭华不惯,须知虎毒不食子,王爷的法子,昭华领教了!”昭华挥袖转向一旁,安为山谨慎叩拜不敢抬眸,无论如何都是他将德香的东西送过来的,他确是逃不脱罪责。

耶律成怒喘连连,骤然拂袖向身后安为山怒声道:“安为山!德香胆敢以月桂香谋害王妃和皇孙,禀明母后,即刻发落至敬刑司,如何处置请母后定夺!”

如是一来,德香便是除去了。只是她向来谨慎,如何会想到以这么蠢笨的法子来害自己?伤人方法千万种,连耶律蓉蓉也只是使了一次毒,而德香却仍未学的乖巧。昭华心中仍有疑虑,德香真的会如此蠢笨?

耶律成吩咐云锦几人去准备膳食,务必要昭华进膳调养,若不然便处罚流苏与云锦两人!这实属耶律成的无奈之举,如今昭华连怀中孩儿也不放在心上,想必只对云锦和流苏尚且还有几分情意。

“王爷是否想知道昭华因何对你这般?”昭华缓步至怒气满腔的耶律成身旁轻抚其背,指尖轻触依旧柔软温和,只是心思不同往日。

耶律成闻言回眸,他望着昭华再次柔和的双眸凝眉,他如今愈渐猜不透昭华心中所想,只是扶住昭华柔弱双肩低声道:“若你告诉本王自是最好,你曾与本王相诺‘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今却是怎么了?你与本王之间还有何不能言?”

昭华听闻耶律成那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几字,不由得水帘盈眶,她挑眉望向面前耶律成,定情相守似是昨日的事情,然而痴心错付竟是为了一个不诚之人!亏他能将“恩爱两不疑”这句话坦言出口!

“真好,王爷记住了昭华这句,那么昭华敢问王爷一句,王爷是否对昭华毫无疑隙?王爷是否如昭华一般将自己之事坦然相告?”昭华平心静气,这许是她给耶律成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这次耶律成对他如实以告,她便能将之前心中伤怀一笔勾销。

实言相告,亦或是继续瞒住?告诸实言不过是早晚,不过她所知并非此事也未可知啊!耶律成心中若有所思,低声开口道:“若你以为真,那么万般皆是真,若你以为假,那么万般皆为假。”

果然,事到如今他仍是不愿坦诚相告!

昭华闻言轻笑两声,随即面无神情道:“王爷所言,昭华铭记在心。王爷尽管去做王爷自己以为对的,昭华便做自己以为对的,绝不干涉王爷分毫,王爷安心。”

靖华宫后院,桑柔带来萧皇后的旨意,于德香来说无疑是晴空霹雳!她前几日方以为王爷眼中终于瞧见了自己,谁曾想几日之后便是灭顶之灾!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香囊?香茶?那香囊与香茶怎会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