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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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李红叶

    朝凤山无缘寺。

    钟声幽鸣,香雾缭绕,诵经之声神圣而庄严。

    无缘寺正殿之内,灵觉方丈面容庄严,坐在下方的弟子正闭着眼双手合十低头诵经。

    远处一间幽静的偏室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被关于一个囚笼之内,一抹红唇妖艳异常。

    在其身旁一位中年僧人目光低沉,口诵佛经,僧人法号灵尘。

    诵完一轮,灵尘看了看囚笼中摆弄红色衣裙的女子,一声轻叹道:“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红衣女子不屑得笑了笑,戏虐道:“佛海无边,红尘是岸。”

    灵尘的眼中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站起身微微低头:“阿弥陀佛。”

    随后房间里再次响起诵经之声……

    朝凤山入夜时分,幽寂的偏室难得有人进来,却是一位小和尚。

    小和尚约莫十五岁出头,唇红齿白,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说道:“师兄,辛苦你了。”

    “度化世间苦难,不苦……”

    “方丈说过了,今夜便让小僧守夜,师兄你去歇息。”

    灵尘双手合十喊了句佛号,便退出了偏室。

    小和尚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倒是没急着诵经,对着牢笼中的红衣女子嘻嘻一笑,道:“小僧法号灵药。”

    红衣女子本不打算理会一个小屁孩的,一听他的法号,顿时来了兴致,打量了一下小和尚,捂着嘴笑道:“灵药?”

    “正是小僧。”

    “你不怕你师父病了,将你一口吃了?”说着自顾自在里面狂笑。

    灵药没有回答,双手托腮就这么看着她笑。

    笑了一会,红衣女子也自知没趣,便打算闭上眼睡觉。

    “你叫什么名字?”灵药开口问道。

    “你们不是喜欢称呼我为女魔头么,那便叫女魔头好了。”红衣女子无所谓道。

    灵药将蒲团往牢笼边移了移,认真得说道:“小僧问的是施主的名字,小僧可没叫过施主女魔头。”

    “你不怕我?”

    “为何怕你?”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抿了抿鲜艳的红唇,悄悄说道:“李红叶。”

    “李红叶……李红叶……”灵丹站起身在偏室里转了一会。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红衣女子嘴上带笑,眼中含悲。

    灵药依旧在偏室里转个不停,难怪当日见她如此眼熟,原来是她,竟然是她。

    “李姑娘,可否让小僧知道你的师门?”小和尚灵药很想得到他需要的答案,可又不希望是她。

    “无门无派,孤家寡人罢了,还有什么要问的?”

    “段玲珑?”灵药试探性得说出这个名字。

    没想到李红叶突然瞪大双眼,非常诧异,双手抓住牢笼的铁门,不顾禁咒对自己身体的摧残,有些语无伦次道:“你……我……怎么会,你……你……怎么会,怎么会知道的?”

    果然是她。

    灵药并没有回答李红叶的问题,平下心重新坐在蒲团上,有些认真得问道:“为何入了那妖魔邪道?”

    “妖魔邪道?”李红叶很快冷静下来,放开铁门,瘫坐在地上,勾起嘴角道:“何为妖魔邪道?”

    “心不正,屠闫家村一百六十七户,鲜血抹红唇,可够?”灵药问道。

    李红叶笑着摇了摇头,补充道:“还有一个老头被我活活烹熟了,逼他儿子全部吃了下去,你不知道他儿子一边吃一边吐的样子,呵呵。”

    灵药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叹了口气有些惋惜:“是段玲珑看走眼了,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独门弟子。”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我师父没关系。”

    “能告诉小僧为何如此不择手段?”

    李红叶伸出纤细的手指捋了捋头发,抹着嘴唇道:“替天行道。”

    他不知道李红叶的过往,依稀记得当年段玲珑说过是从一伙人手中所救,至于是不是闫家村的人,不得而知。

    “知道你师父的埋骨之地么?”灵药似乎不想跟她争论。

    “你是谁?为何与你说?”

    灵药站起身,很庄重得双手合十喊了句佛号,说道:“小僧只是想去看一下故人,并无恶意。”

    “就你?”李红叶上下打量了一下最多十五岁的小和尚。

    “正是,小僧既然知道段玲珑便是你师父,又有何不可信?”

    “两介山。葬着他的剑——青蛇,别的都烟消云散了。”

    “明天小僧去看看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灵丹说完这句便闭上眼坐在蒲团上打坐,没有去诵念佛经。

    李红叶就这么坐在那边无声的笑,在摇曳的烛光中,略显凄凉。

    ……

    ……

    两介山距离朝凤山有着九百里的路程。

    此刻正是初春时节,灵药穿着一身崭新的僧袍,踏着下山的台阶。初春的气候还是有些寒意的,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九百里,根本不是一个凡人一天能走到的。灵药走到一处隐蔽的无人之地,如白虹掠空。

    两介山。

    灵药看着荒草丛生的两介山,这座山并不是很高,大概是因为山顶分开成两个峰,才取名两介山的吧。他一步一步踏着荒草往山上走去。

    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

    四处都是枯萎的荒草,唯独那一块地的荒草被清理过,只积攒了一些随风而来的落叶。

    灵药拨开荒草,迈步过去,看到了一块不大的石碑,“吾师段玲珑之墓。”

    轻轻得走到石碑旁边,伸手扫去石碑上的落叶,安静得坐在石碑旁边,眼睛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沧桑。

    沉默了良久,灵药也不知从何说起,就这么坐在旁边,看着周围的荒草。

    “还算是有心的。”灵药看着这块空地说道,可能因为最近没空来了,才积攒了一些落叶。

    在怀中摸出一小壶珍藏了好些年白酒,轻轻得洒在地上,呢喃道:“没打扰到你吧老伙计,这么多年了,也没来看你一次,这是你当年最爱喝的青叶。”

    “是因为爱喝青叶才收的红叶,还是因为红叶才爱喝青叶?”灵药笑了笑。

    “红叶啊,太久没见都长成大姑娘了,不认识了,却是给我弄了一个大难题。”

    救还是不救,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题,他担心的是救出来之后,李红叶要是继续疯魔下去,那他是杀还是不杀!

    闫家村,对于这个村,灵丹之前也是有所耳闻,村里有个恶俗,算得上人神共愤,那便是冥婚。

    村里若是有未婚青壮或者小孩死去,村里人便会安排一些同龄死去的女性为其举办冥婚,挖坟掘墓暂且不谈,更有甚者,找不到合适人选时,不惜谋害一些同龄的外村人,偷偷举办冥婚。

    这事在附近地区已经不算秘密,但是闫家村有一位年老的太虚境初期村长坐镇,受害人家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去找事。而那些差不多境界的修士,没几个会多管闲事,各家自扫屋前雪,这导致了闫家村更加得肆无忌惮。

    灵药好奇李红叶是如何击败一名太虚境初期的高手,如果没猜错,那被活活烹熟的老头便是那太虚境初期的村长。

    以神离境斩杀太虚境,两者虽然只是一线之隔,却是天差地别,十个神离不及一个太虚,击伤都难别说斩杀了。

    “是你吧。”灵药转头看着石碑,“走之前将毕生修为都封印在红叶体内了?”

    没有爆体而亡还真是幸运,灵药无奈得摇了摇头。师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个徒弟也不差分毫。

    当年段玲珑若不是一意孤行独身前往太安,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剑指皇宫,传出去确实是霸气无比,但是当时已是道归境的段玲珑,到最后还不是被无穷无尽的鬼影追杀到走投无路。

    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未留下,何必呢?

    “当年你是不是就从那个老头手里救出的红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能忍到如今可见心性,只不过手法太过残忍,似乎故意让自己疯魔。”

    突然一阵春风凭空而起,将这片空地上的落叶都卷入空中,直至无影无踪。

    灵药看到此等景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轻轻拍了拍石碑说道:“你放心老伙计,多年老相识了,小僧如今便是拼去一身修为,也会帮你把红叶从灵觉那个老和尚手里救出来。这老和尚也是活不明白,闫家村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视若无睹,欺软怕硬,天天念叨菩萨大慈大悲又有何用,真当菩萨能救苦救难不成。”

    “至于闫家村,也算是咎由自取,活该。但是将来我若是发现红叶不走正道,入了邪魔歪道,那也别怪我,该如何便如何。”

    那被春风卷的无影无踪的落叶,在灵药说完这番话之后,再次出现在空中,神奇得落回了原处。

    在这片荒凉之地,灵药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很多话,哪怕埋在这里的只是一把剑。

    临走之前,灵药很仔细得将这片空地上的落叶捡干净,用崭新的衣袖擦拭了一下墓碑,弯腰九十度深深一拜。

    从落叶中挑出一片红色枫叶,小心的揣入怀中,转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