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震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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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重侠义判天殒命

    饶是赵一亭反应也极快,身后怦然炸裂的霹雳雷火弹仍是让他后背灼伤一片,好在看到怀里的莫非晚毫发无损,当即转过身却见左天庚已与白飞俞缠斗在一起,原来提醒他们小心的正是从人群中走出来准备下山的左天庚。左天庚一直见这丐帮手法阴险,但因对付的都是独孤一家,虽然自己厌恶,倒也没去生惹是非,眼下竟然见他对无辜之人下此杀手,气愤之下,拍刀迎着白飞俞便是一场恶斗!

    “丐帮白帮主,枉你也是一派掌门,净干些偷袭暗算的营生,真是恬不知耻!”赵一亭当即忍痛咧嘴破口大骂。

    “殷长老、段长老,快与我拿下左天庚,这奸人贼子要害我性命!”白飞俞手上功夫不敌,自是大声呼救。

    群雄都还没从熙熙攘攘的幻休身边反应过来,咋听到白飞俞大喊,转过身来,不知为何他竟与左天庚起了争执。殷、段二人也是莫名其妙,但眼见帮主不敌,自是迅速前来相助。眼看快到二人身边,被左天庚乌金钢刀逼的左支右绌的白飞俞翻滚之时忽从腰间掉下来一个筒状物体。赵一亭眼疾手快,一把拾起,迅速后撤,拿在手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小钢筒,筒头有一细孔,筒身有一机括。赵一亭现在连这白飞俞是如何杀害那个丐帮六袋弟子的都想明白了,当下大喝:“诸位且住手,听我一句,我有三派灭门惨案的新证据!”

    群雄听到都是一愣,连幻休那边都停手望了过来,左天庚更是心中惊疑万分,这独孤倾城已亲口承认杀人行凶,可这人竟说有新证据!众人中只有白飞俞着急万分,朝殷、段二人及丐帮门徒大喊:“你等不要管,杀了此人和那小孩,我定重重有赏。”

    “慢着!帮主,此人与我丐帮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非要至他于死地,况且他说有三派灭门惨案的新证据,群雄都正翘首以盼,我们不能这么做。”殷化正大手一挥,阻住丐帮众人。

    “你等莫非要违抗帮命不成!丐帮历任帮训,抗命者凡我帮众人人得而诛之!殷化正!你难道要欺师灭祖么!”白飞俞色厉内荏,却见殷化正双眼精光迸射,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当下又朝帮众大喊,“丐帮传功长老殷化正欺师灭祖,图谋不轨,丐帮众人先将这叛徒与我拿下!”

    丐帮众人顿时惊疑不定,心想殷长老向来光明磊落、威望卓著,怎么会无缘无故欺师灭祖呢,当下并未有人动手。而站在那边的段化德见白飞俞看向他,忽的朝白飞俞跪下,哽咽道:“帮主!咱们收手吧!殷长老是不会抢你的帮主之位的,咱们跟着那帮人无异于与虎谋皮阿,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群雄听了段化德这虎头虎脑的一句话都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东西南北,殷化正更是觉得匪夷所思,什么他不会抢帮主之位,什么跟着那帮人,说的都是哪跟哪啊。可白飞俞却脚下一软,似是不稳,随机眼转子一转,竟想溜之大吉。

    赵一亭查观局势,已是早就想到怕白飞俞会有逃跑之策,当下冲左天庚喊道:“左大侠,务必小心白飞俞逃跑,此事和他定有莫大的干系!”

    左天庚此时纵是再傻也知道这白飞俞决不能让跑了,当下刷刷几刀封住他可能的逃跑路线,那边独孤兄弟听到这惨案竟然可能与白飞俞有关系,更是气急败坏,飞奔过来找他拼命。白飞俞哪是这三人的对手,转眼间就被生擒,左天庚的钢刀架在了脖子上。

    “这位兄台,你有何新证据,请快快将来!”见白飞俞此时已插翅难逃,独孤向成又让大哥看住段化德,才抱歉问向赵一亭,眼中泛出急切的希望。

    赵一亭清清嗓子,朝众人一抱拳,只是他不方便透露关于自己太多的信息,思索片刻才侃侃而谈:“在下姓赵,乃是扬州知府的师爷,左大侠口中的深山酒肆八人血案便是由在下经手办理。在下当时也很疑惑,不清楚此案凶手是谁,有何动机,后来发生三派灭门惨案,凶手却直指武林世家独孤一脉。独孤一家来此参加武林大会,定是为化解误会而来,若他们本就是凶手,断然不会自投死路。”

    见独孤兄弟频频点头,赵一亭便又接着往下说,“独孤一脉本可以解释清楚,但却突发独孤洛城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死丐帮弟子一事,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又逢左大侠力证独孤倾城是杀人凶手,才导致局面发展到现在。”

    群雄都暗想,你这说了半天,只不过把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大家都在场,谁不清楚。见众人疑惑,赵一亭话锋一转,“大家可知刚才那白飞俞为何要偷袭于我,并非要杀我不可?”

    众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那会关注都在独孤倾城与幻休身上,并没有几人看到。“因为我家少爷发现了那丐帮弟子的真正死因!诸位请看,这是从那弟子的脑后取出的!”赵一亭小心的拿着一细如牛毛的银针,群雄中不乏武林高手,登时便看到针尖喂有剧毒,定是见血封喉!

    “啊!他不是独孤洛城杀的,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那杀他的人是谁!”群雄都震惊不已,亲眼所见之事竟也被蒙蔽,那么武林传说岂非更是虚妄缥缈,幻休念至于此,心里凉了半截,忍不住念了声佛号。

    “诸位再请看这个!这是从白帮主腰间掉落的。”赵一亭又拿出那小小钢筒,触动筒身机括,一支银针顿时飞了出来,打在地下的石头上仍嗡鸣不已,而那银针和赵一亭手上持的是一模一样。众人方才明白,这钢筒中必装有强力弹簧,发射这暗器无须抬臂挥手,只要轻轻一碰即可,所以白飞俞才能在不知不觉中杀死那丐帮弟子。

    “阿弥陀佛,那白帮主为何要杀自己的帮众?”幻休已知杀人者必是白飞俞,只是他动机想不通。

    “原因有二,一是激怒天下英雄,挑拨武林正道与独孤一脉自相残杀。二是,当时殷长老离场中心较近,遇有此事,依着殷长老的性格定会前去讨要公道,可谁人不知独孤九剑名垂天下,他这一招是借刀杀人,想要殷长老的命!”

    “阿?赵先生是说帮主那时就要杀我?”殷化正大吃一惊,仔细回想,今日却有诸多疑点,当下回头怒视白飞俞,“赵先生说的是不是真的?帮主难道真是早就想要我殷某的性命?我殷化正对丐帮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究竟哪里得罪了帮主?”

    白飞俞此时面目狰狞,却怒极反笑,“忠心耿耿?你的忠心耿耿是对丐帮还是对我还是对你自己?你本武艺在我之上,丐帮众人当初便极力呼吁你当丐帮帮主,是你力辞不从。待我做了这帮主,你便该尽力辅佐,你却给我演闲云野鹤,从不帮我管理帮中事务,只有段长老一人为我操持,你可知这些年我们过的是何等的艰难!而我丐帮七十二分舵,更是无理至极,他们哪一舵的舵主不对你敬佩有加,见面便是殷大哥;你若有事传话,他们更是对你言听计从、马首是瞻,又有谁把我这帮主放在眼里!现在的丐帮,与其说我在统领,不如说背后都是你殷化正指挥!你要谋反,简直轻而易举!你说,你是不是死有余辜!”

    殷化正虎躯一震,他胸怀坦荡,从没有思考过这些东西,当初担心自己在身边对新任帮主会造成负担,才远游而去,没想到,这些竟成了白飞俞杀他的理由,真是可悲可叹。“帮主!你可知我殷化正对你也是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点谋逆的念头,你实在是冤煞我也!”

    “哼!成王败寇,你此时说的再漂亮又有何用!”白飞俞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扭过头去,再不愿与殷化正对话。

    “殷长老,对这小人而言,重要的不是你有没有谋反的念头,而是你有这实力,这就足够让他有理由杀你一万次了。文种何过,韩信何反,错不在你,错在君为小人。”赵一亭自是宽宥几句。

    “阿弥陀佛,赵施主,纵使丐帮从中作梗,挑起事端,可独孤倾城杀人行凶之事乃是左大侠亲眼所见,而他也自行承认,又有何误?”幻休乃敦厚之人,自是想不明白这许多弯弯绕绕。

    “敢问左大侠,你是否亲眼所见独孤倾城杀人行凶,那白羽震天弓又是什么模样?”

    一句话左天庚便瞠目结舌,“这,我确实并未亲眼所见,但现场共有那知府李廉清等共十人,除独孤倾城和我其他都已被杀,凶手不是他还能是谁!我也并没有看到白羽震天弓。”

    “左大侠,在下勘察过现场,如果在下所料不错的话,杀李廉清本就是一个局,是有人想扳倒当朝首辅严嵩所设的局。我原来一直在想,既然是朝堂之事,杀了他们就行,为什么非要用传说中的上古神器白羽震天弓行凶呢,后来三派灭门也是拜此弓所赐,再后来所有线索都指向独孤一脉,到今天我才想明白。那个局怕并非单纯为扳倒严嵩,严嵩虽然奸佞妄邪,但终归经营朝廷四十年,这布局之人怕是朝堂中力量不足,于是寻找到江湖门派协助。这个江湖门派却趁此机会挑起武林争端,从中渔利。左大侠,你那时讲到,是你一路不敢多做休息,兼程自扬州赶来?”赵一亭一番话深入浅出,群雄大都点头称是,心中都在想,莫非今日众人铸成大错!

    见赵一亭问向自己,左天庚毫不思索便能回道:“是!我日夜赶路,风餐露宿,十日方才到此。”

    “可左大侠却并没想过,自扬州至洛阳近二千余里,左大侠与独孤倾城一别后,日夜兼程才赶到此处,而鹰爪门地处河北邯郸、倥侗派位于甘肃平凉、盐帮总舵却设在淮北,上古神器白羽震天弓只有一把,你让独孤倾城一人如何在十日之内行程上万里持弓灭三派满门,然后又与左大侠前后同至洛阳?这分明就是一个局,连左大侠深山酒肆所见怕也是别人故意布置的!独孤倾城是为了救父亲兄弟才无奈承认杀人行凶一事。”

    左天庚顿时心乱如麻,我一生行侠仗义,自称替天行道,莫非今日做了凶手的帮凶,害了一代英杰独孤倾城!

    “阿弥陀佛,照施主所有,他们挑起武林争端,又要如何从中渔利?”幻休心想,大错已铸,后悔也是无用,眼下是知道这布局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幻休大师,但他定是知情之人。”赵一亭用手一指被左天庚拿住的白飞俞。

    独孤兄弟此时已是目眦欲裂,我独孤家数百年清誉就被你这恶贼毁于一旦,我那兄弟依照现在的武学造诣,完全有可能再现剑魔老祖的无敌风采,此时也魂销人损,如何不气。独孤倾城更是一剑刺向白飞俞大腿,“奸贼,快说,你们陷害我们独孤一脉,挑起武林争端,究竟要干什么?”

    “哈哈哈,独孤小子,告诉你又何妨,反正你们也活不多久了!”白飞俞吃痛之下,仍旧狂笑不止,面目狰狞,突然脸色大变,满是震惊恐惧,朝向悬崖处大喊,“独孤倾城!你怎么会没死!”

    众人闻言大惊,一起看向悬崖边,左天庚与独孤兄弟更是心神俱乱,连手中的兵器都已拿不稳;可悬崖边风声阵阵,雾霭茫茫,哪有半点独孤倾城的影子。

    “不好,大家小心!”赵一亭心细如发,又觉得这白飞俞狡诈异常,所以一直看向悬崖的同时也一直留意眼下。现在却见白飞俞从怀里掏出四个霹雳雷火弹,当下抱着莫非晚抽身就退,同时口中大呼提醒。

    群雄中靠近白飞俞的闻言已是慢了半拍,但听得“砰砰砰砰”四声轰天巨响,众人连忙四散躲避,仍有不少人被这火器散弹所伤,烟雾弥漫的更是让群雄以手遮鼻,咳声阵阵。待烟雾散尽,场内哪还有白飞俞的影子,而不远处的段化德也被炸的血肉模糊,早就毙命。

    众人立即便有人高声大骂,这白飞俞实在诡计多端,又狠辣无比,自己不但能在这必死之地利用独孤倾城死而复生搅乱群雄从而死里逃生,对帮他多年、对他忠心耿耿又怕是唯一知情的段化德也毫不手软。听着众人叫骂,丐帮一众人脸上都白一片红一片,殷化正更是懊恼不已,只恨当初自己有眼无珠,怎么会将帮主之位让于此人,忍不住啪啪啪连扇自己几个巴掌,登时嘴角便有血流了出来。丐帮中级别较高的弟子自是拼命拦住,好在殷化正见群雄都将此事记在白飞俞和段化德身上,并没有向为难丐帮的意思,只是经此一事,怕丐帮短时间内再无脸面立足江湖。

    左天庚更是看向悬崖怔楞许久,口中不断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想我自诩为天判命,一生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之事,今日却将武林明日之星葬送悬崖。眼前又闪现出和独孤倾城初识之时,他淡然又风度翩翩、看似冷漠又侠骨柔肠,他乃天纵之资,和自己有惺惺相惜之意,而现在,他却干了什么!他自己竟和亲手杀了他一样,你让他如何原谅自己!

    “奸贼误我!奸贼误我!奸贼误我!”众人只见左天庚以刀指天,仰头大骂,心中似有诸多不甘、诸多懊悔、诸多决然。又见他看向悬崖大喊,“倾城兄弟,黄泉路上你且慢走,我来也!”电石火光见竟掣刀自刎脖颈,鲜血散出许远,左天庚犹屹立不倒,良久,高大身躯才轰然倒地,掀起一片尘土,但众人分明看到昨天犹自双眼大睁,怒问苍天,自是死不瞑目!

    群雄都咦嘘不已,这左天庚真乃英雄豪杰、至性至情之人。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他却因害了惺惺相惜之人竟要去黄泉路上陪伴,实在让人感慨万千。

    莫非晚愣愣的看着赵一亭,小脸已是哭的稀里哗啦,他总在想,为了从踏上江湖开始,他说见到的、听到的,都是坏人仍在逍遥法外,虚情假意之辈往往也能保全,偏偏是真豪杰、真英雄却都下场悲惨。他不理解,或者他更不愿意去理解,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江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幻休也是一脸沉重悲戚,“义士高节,老衲感同身受,幻空听命,你且带人厚葬义士,了我等心愿。”见独孤兄弟都在对他怒目而视,又打一个佛号,“独孤施主,我等也是被奸贼蒙蔽,着实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独孤老门主转醒后,还望好言相劝。老衲自知罪孽难恕,愿回少林后青灯古佛相伴,再不问江湖之事,以求减轻罪孽,阿弥陀佛。”

    群雄闻言又是一惊,这幻休大师竟也要让出武林盟主,退出江湖,可邪魔歪道的辟月神教正不断坐大,眼下若不剿灭,以后再无此良机。当即武当、峨眉及众派纷纷劝说幻休以大局为重,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正纷纷扰扰间,忽有一僧浑身是血,跌跌撞撞而来,显然受伤不轻。人还没到,口中却一直大喊,“方丈,不好了,我要见方丈!”

    外围之人赶紧接住,心想这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几人扶持着带到幻休面前。那僧人一见幻休,顿时嚎啕大哭不已,“方丈,你们走后,少林高手尽出,昨晚却有一众贼人持穿云强弩,突袭少林寺,我血战突围前来报信,方丈快去相救,若晚了,怕少林就有灭门之灾啊!”言毕似是力竭,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