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震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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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轻死生倾城坠崖

    独孤倾城转过头去,见一手持乌金钢刀的汉子,不是左天庚还能是谁。当下一抱拳,歉意一笑,“左兄别来无恙。”

    “哼!你只要认得我就好!那就把你这惺惺作态收起来,狗恶贼子!吃我一刀!”左天庚大吼一声,持起钢刀,依旧是成名绝技“天命三式”第一招“问天不公”。

    独孤倾城灵巧闪过,焦急解释,“左兄为何不信在下,在下说了......”

    “呸!我信了你一次,便没了八条人命,再加上三派二百余口,你让我如何信你!”左天庚刀锋逼人,气势更盛。

    独孤倾城情知已无法解释,只得被迫迎敌。然而左天庚毕竟功力不济,十余招便露出败相。那边服下丐帮疗伤秘药的白飞俞感觉已有好转,眼见这独孤倾城武艺分明在独孤仲谋之上,当即大喊:“和这十恶不赦之人还讲什么道义,幻休大师,诸位神僧,各位英雄好汉,大家一起上宰了他!我丐帮愿出黄金万两买这小子的项上人头!”然后转身又朝向殷化正,色厉内荏道,“传功长老,我以帮主之尊令你前去杀敌,若不成功,定要成仁!”

    殷化正见帮主下此命令,也颇感诧异,众目癸癸之下又无法公然拒绝,只得抱拳称是,徐步加入战场。

    群雄见白飞俞如此承诺,那可是黄金万两,当时便有不下数十人手持兵器,围攻独孤倾城,仿佛黄金就要唾手可得一般。赵一亭敏锐的感觉丐帮今天的行为总是颇有古怪,可具体为何他也有些说不清楚,于是暗地里对丐帮众人多加留意。

    这边,独孤倾城见群雄来攻,毫无惧色,长啸一声,但见衣袂飘飘,浑不胜雪,人影所到之处,众人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幻休与四老僧相顾之下,都大吃一惊,莫非此人已练就了独孤九剑中的无剑无招!所谓无剑,乃是放眼天下万物,无一为剑,又无一不为剑,处处为剑,处处非剑,剑人合一,无剑胜有剑!所谓无招,乃是无不可成招,形无常形,法无定法,无迹可寻,无孔不入,无招胜有招!这是独孤九剑的最高境界,在历代武林中传说只有剑魔独孤求败方练就此境,但施展开来是怎么样,众人都未曾见过。幻休也是见四位师叔沉重凝望,再加上藏经阁藏书甚广,他曾看到有关记载,故而大胆一猜。

    独孤仲谋也是心中震惊,没想到这倾儿离家数年,竟在为情所困之下,悟出了这无剑无招之境。看来习武之事与天赋异禀有着莫大的关系,有人穷其一生,也难有长进;有人却一念之间,更上一层楼。一方面,独孤仲谋一方面高兴无比,独孤倾城若是精进至此,放眼天下,怕也无人是其对手,这武林大会众多群雄自然也困不住他;另一方面又担心异常,此情此景,他和其他二子怕是难以脱身,独孤倾城又怎会弃他们而去。

    四老僧心随意动,见群雄不支,登时大喝一声,“众人退开,我等来也!”

    群雄见识过金刚伏魔圈的威力,当时便一哄而散,远远看着。只见四僧仍是鞭出如蛟龙,忽上忽下,凌厉至极,招招都有虎啸龙吟之音,又怀悲天悯人之相。然而独孤倾城所施展的竟不知道是什么身法,四僧眼看神鞭已击中他,偏偏在那一刹那被他脱开。反倒是四人联手,仍觉左支右绌,独孤倾城以手为剑,剑气逼人,不到几十招金刚伏魔圈就坠坠欲破!

    白飞俞脑筋一动,心生一计,当下大喊:“幻空、幻相、幻色、幻如四位大师来助武当、峨眉先擒下这独孤二子,幻休大师,众位英雄,咱们去擒那独孤老贼!”

    幻空等四人望向幻休,幻休知此时怕也只能如此方能制敌,当下念一声佛号,四人见方丈默许,当时便施展身法,两人与妙一道长围住独孤洛城、两人与静德师太围住独孤向成。如此以来,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对,登时情形大变,十招之后,独孤兄弟已是险象环生,应接不暇!

    白飞俞因独孤倾城当时并不想要他性命,再加上神丹妙药恢复,此时觉得体力充沛,已恢复了七八成,忙又招呼上殷化正、段化德二人,再加上衡山派一众立即围上独孤仲谋。

    独孤倾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即大急,偏偏独孤九剑这无剑无招最忌讳的便是心神不宁,施展起来自然威力大减;四僧顿时感觉如释重负,金刚伏魔圈重新又稳固起来。独孤倾城眼见父亲已伤势颇重,那还能禁的住那么多武林高手围攻,刷刷几招,毫不防守,只求进攻,盼望能杀出伏魔圈。偏偏四老僧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却是只守不攻,但以阵法相缠,就是不让独孤倾城脱离四人合围之力。

    独孤倾城心中大恸,父亲兄弟何罪,独孤一家何罪,竟要因自己遭此灭门之祸,独孤世家百年清誉也因此毁于一旦,纵使他能杀出重围,苟且偷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便觉心中滴血,连无言的神鞭扫至后背血迹一片都不觉疼痛。眼下,怕只有自己一死,方能换回些许希望。于是大喊:“幻休大师,且让众人住手,我承认持弓杀人之事,愿意以命抵债!”

    幻休本就感觉今日众人围攻独孤一家,纵使赢了,以后江湖中对他这武林盟主、对他少林派怕也是传言纷纷,少不了戳脊梁骨说他以众欺寡。闻此一言,独孤倾城自愿以死谢罪,正合心意,当时喊住众人。八僧与武当、峨眉两派自是应声而退,丐帮、衡山两派纵使气愤不平,却执拗不过,不得已也收剑退去。白飞俞心想,暂且先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招再做应对也不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倾城施主刚才所言当真?”幻休打一声佛号,独孤兄弟和群雄刚才还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眼见幻休如此问,更觉疑惑万分,这独孤倾城自始便极力否认杀人行凶之事,怎么又突然不打自招。只有独孤仲谋明白,他这儿子怕是要一人揽下所有罪名,全他父子三人一条活路。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绝不反悔!但在下尚有一事相求,请幻休大师允诺。”独孤倾城看了眼父亲兄弟,目光中波澜不惊,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但愿以我一命能保住父亲他们三人,生有何欢,死又何苦,轻云我来找你了。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倾城施主既然自愿赎罪,有所要求倒也不妨将来听听,出家人慈悲为怀,只要不惟武林公道、江湖正义,佛祖自会同意。”

    莫非晚心中忍不住暗骂:这老和尚张口阿弥陀佛,闭口慈悲为怀,动辄武林公道、江湖正义,可公道在哪,正义何处,他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到!

    “诸位且听!杀害扬州八人及三派二百余口皆是我独孤倾城一人所为,而七年前,我就被独孤门主逐出家门,从那时起我与独孤一脉已再无任何瓜葛!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独孤倾城愿意以死谢罪,但请天下英雄不要为难独孤一家!幻休大师,不知可否?”独孤倾城眼中满是决绝,这话说完,莫非晚更觉得独孤一家真是满门豪杰,这独孤叔叔八成没有杀过人,此时却为了救父亲与兄弟,甘愿牺牲自己,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舍生取义。

    “倾儿!万万不可!”

    “二哥!”“二弟!不可啊!”

    独孤一家失声大喊,独孤仲谋更是老泪纵横。而独孤倾城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再次提高声调,“幻休大师!在下所求之事究竟是否允诺?不然若要鱼死网破,在场的怕是也活不了五成,我独孤倾城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

    “阿弥陀佛,此案若是施主一人所为,自与独孤门主三人无干,想必天下英雄也不会为难他们......”幻休话还未完,下面的白飞俞顿时坐不住,跳出来大喊,“幻休大师不可,还需让独孤倾城交出白羽震天弓才行!”心中却暗思,哼,看你拿什么交出那神弓,到头来你独孤一家依旧难以活命。

    幻休本就想说此事,碍于脸面,正不知如何张口,眼下白飞俞却替他说了出来,当时觉得这阴涔涔的人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至于白羽震天弓这等神器,在下并未随身携带,而是将他藏匿一处。在下还有几句话对那独孤门主讲,完事后自会让大师如愿。”独孤倾城心细如发,已是走一步盘算了三步,见有人问起白羽震天弓,也张口便回答。

    幻休此时已如释重负,心想这一番虽然曲曲折折,毕竟没有白忙,事情马上会圆满解决,“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倾城施主既已诚心悔悟,老衲又怎会断人常情,倾城施主请便。”

    独孤倾城徐步走到独孤仲谋身边,那睥睨天下的豪情顿时收了回去,忽然一拜,跪在地下,眼中含泪,哽咽道:““孩儿不孝,今有一番心里话想说与父亲,请父亲详听。孩儿幼时为情所困,竟要与那魔教之女并结连理,惹父亲大病一场,此罪一也!”说罢众人都还未看清独孤倾城何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出手快如闪电,竟向自己左胸刺去,呲一下,刀入身躯,直至刀柄,而独孤倾城却只是闷哼了一声。

    “倾儿,你这又是何苦?又是何苦啊?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他作甚!”独孤仲谋连忙上前拉住,伸手便要替独孤倾城疗伤,独孤倾城却跪着后退一步,再拜道,“父亲若是今日不依孩儿,孩儿便立即了结性命,您是知道的,孩儿绝对说到做到。”

    已经伸手到半空中的独孤仲谋自是知道这个儿子的性格,心比天高却又倔强无比,既然话说出口,绝对能做得来。独孤兄弟也扶着老父亲,哽咽不已。

    “孩儿及长,却无心将独孤一脉发扬光大,愧对父亲栽培,也愧对父亲厚望,此罪二也!”说罢,独孤倾城又闪电般将插入左胸的匕首快速拔出刺入右腹!

    啊,群雄中也不禁有人惊呼,这一两刀虽要不了命,可若是在刺两下,岂有生还之理,不知那独孤倾城还要叙说几罪。莫非晚更是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赵叔叔,赵叔叔,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非晚求你了!”可赵一亭又能怎么样呢,只得摇头叹气,忽然他瞥见已经死了多时的那个丐帮六袋弟子,感觉有些怪异,当即抱着莫非晚挤出人群,走到丐帮木棚内,好在群雄都在看着独孤倾城,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孩儿不孝,已被逐出家门,却仍连累父亲无端遭此奇耻大辱,此罪三也!”独孤倾城说罢,又是一刀刺向左腹,此时已是口吐鲜血,身躯也跪不正,摇晃几下,仍在兀自强撑。

    “倾儿,倾儿不要再说了!”眼见,若再有一刀,怕是独孤倾城将立即毙命,独孤仲谋忍不住悲怆大喊,“大不了我独孤一脉都死在这,咱们和他们拼了!”。却见独孤倾城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仍含泪说道:“孩儿游历在外,却被奸人所害,连累独孤一脉数百年清誉不保,愧对剑魔老祖,愧对独孤一姓!此罪四也!”说罢又是照例往右腹一刀。此时,独孤倾城已气若游丝,眼看便昏迷过去,但见他强撑了精神,又继续说道:“孩儿有此四罪,纵是死后也绝不敢再提独孤二字,以免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身躯也不忍再面见青天白日,只盼那鹰食狼啃,不复见也!”

    说罢,独孤倾城又趔趄几下强行站起,推开了过来扶他的独孤一家,转身对幻休道:“大师德高望重,我便将白羽震天弓藏匿之所与你一人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浪子回头,实乃黄金不换!”幻休打一个佛号,跟着独孤倾城走到不远处的山门路径之旁,附耳去听,但听得独孤倾城云道此弓在洛阳城内......,便再也没听半句,正想仔细询问,但听到独孤倾城大声道:“我已告知方丈,但求方丈重信守诺,不要在为难独孤一家!”说罢,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飞跃,朝那邙山悬崖峭壁纵身跳去。

    事情来得突然,包括正瘫倒在地悲痛不已的独孤仲谋及扶持父亲的独孤兄弟都没来及呼喊,便见突遭此变。众人赶紧奔至悬崖边,但见高峰巍峨,悬崖林立,一眼望不到头,便是身怀绝技功力深厚之人自此崖跌落也断会摔的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更何况刚才众人亲眼所见,那独孤倾城连刺自己四刀,已是重伤难治,气若游丝,只是强自靠一口真气支撑,从此悬崖跳下,便是必死无疑,当下也觉得凄然不已!

    “倾儿!倾儿!”独孤仲谋更是大喊数声,悲怆欲绝,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独孤兄弟自是连忙救治不提。

    这边群雄中各门派首领却一窝蜂的涌向幻休那询问白羽震天弓的下落,幻休哪能说出,自是叫苦不迭,向众人一一解释说他未曾听清楚独孤倾城说那震天弓现在何处,只模糊听得在洛阳城内。

    群雄哪肯相信,都听到独孤倾城大喊,说事情已经告诉你,要你信守承诺放过独孤一家,眼下你却说你未听清楚,都道莫不是你少林寺出尔反尔,竟然想独吞了那震天弓不成!洛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你要众人在这偌大的洛阳城内找一把谁也没有见过的兵器岂不是大海捞针。当下便你一言我一语,围着幻休推推攘攘,吵闹不已哪有一丝名门正派的意思。

    而左天庚此时仿佛如泄了力气一般,十几天来支撑他的信念此时已经了解,他却感到异常压抑,回想起自刚开始见到独孤倾城时的白衣飘飘、羽化独立,再到比武时行云流水、潇洒不凡,再到刚才的义薄云天、自残丧命,谁能想到这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竟也有侠骨柔肠。真是人生苦短,风云莫测,可怜那群雄还在争着那虚无缥缈的白羽震天弓,梦想能武林称帝,真是可笑之极。顿时,他摇摇头,拨开人群,扛起钢刀,往外围走去,便要下山。

    身在外围的赵一亭和莫非晚却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故,赵一亭正蹲着仔细观看那丐帮弟子的尸体,见此时已是嘴唇发黑,胸膛变色,哪里是被独孤洛城掌嘴致死,分别是死于中毒。可下手之人是谁,又是怎么下的毒,目的是什么,他还在凝思。莫非晚却好似发现了什么,“赵叔叔,你是不是带有一块磁铁,借我用用。”

    赵一亭小心谨慎惯了,为防止各种意外,身上带的物品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他便从怀中掏出,莫非晚接过去,往那人后脑勺一放,顿时“嗒”的一下,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被吸附出来,针尖闪闪发光,一看便喂有剧毒。赵一亭现在什么都想明白了,正欲起身,忽觉得背后一阵劲风袭来,本能之中连忙抱起莫非晚就地连打好几个翻滚,只听背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